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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图书频道 > 婚恋家庭 > 永不言弃:孤绝之境的惺惺相惜 > 第 4 章 我看到一片海,在他眼里结成冰
第7节 第七章

几天过去了,我和伊莲娜像两个傀儡一样例行公事地活着。表面上我们跟平时没什么两样,但其实不安更加猖狂地在侵蚀我们的心。我们俩谁都再提那天晚上的事。我的失眠更加严重了,恐惧令我的胃紧紧抓作一团。我强迫自己吃东西,免得自己像积木一样散架。

关于那晚的记忆像魔鬼一样纠缠我,我忍不住谴责自己愚蠢的天真、可笑的自尊。一定是我那可笑的自尊将我推入如此境地。如果我当时假装喜欢指挥官的关注,如果我当时模仿画像上的样子,他可能早就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了,我丈夫可能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那么做真的那么可怕,那么难吗?可我当时就是抱着一个可笑的想法,让自己变成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以为那样就可以让那笔交易变得合理,好像从某个角度讲我对他还是忠诚的,好像那样对爱德华来说真的会有什么不同似的。

每一天我都在等待,提心吊胆地悄悄观察:军官们来了,指挥官不在里面。我害怕见到他,但我更怕他不出现代表的含义。

一天晚上,伊莲娜鼓起勇气问那个留着黑白小胡子的军官指挥官在哪儿,但他只是挥挥手,说他“太忙了”。姐姐的目光迎上我的目光,我知道这句话并不能让我们任何人安心。

我看着伊莲娜,觉得自己已经被愧疚压得喘不过气来。每次她望向孩子们的时候,我都知道她在想,不知道他们会遭遇什么事。有一次,我看到她在跟镇长说悄悄话,我想我听见她求他,如果她发生什么事的话,麻烦他把孩子们带走。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看上去很惶恐,好像觉得她根本就不应该想这样的事。我看到她的眼圈和下巴上又添了几道疲惫的皱纹。

这都是因为我。

小一点的孩子们似乎根本没注意到我们暗暗的恐惧。让和咪咪还像往常一样玩耍,发着牢骚抱怨天气太冷。因为饥饿,他们都有点暴躁。现在我连从德国人的补给中搜刮一点也不敢了,但要告诉他们别这么做就太难了。奥雷利恩又把自己封闭在一个不开心的世界里。他不跟伊莲娜和我说话,一声不吭地吃饭。我怀疑他是不是又在学校打架了,但我现在心事重重,也没有多问。但伊迪丝知道。她像一柄魔杖一样敏感,一直黏着我。晚上睡觉的时候,她的右手紧紧抓着我的睡袍,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她大大的黑眼睛总是盯着我的脸。

无意间瞥见镜子里的自己,我发现自己一脸憔悴,连我自己都快认不出来了。

有消息传来说,东北部又有两个镇子被德国人占领了。我们的配额越来越少,每一天似乎都比前一天更难过。我招呼客人、洗东西、做饭,但我的思绪一片混乱:或许指挥官永远都不会出现了;或许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令他无法面对我;或许,他也觉得很愧疚;或许他死了;或许爱德华会穿过那扇门走进来;或许战争明天就结束了。这个时候,我一般要坐下深吸一口气。

“上楼睡会儿觉去。”伊莲娜会嘟囔着说。我怀疑她是不是恨我。如果我是她的话,肯定会觉得想不恨都难。

我去了两次我藏信的地方,回忆没被德国人占领前那几个月的日子。我读着爱德华的信,就像是在听一个鬼魂讲述。我读着他写给我的那些深情款款的文字,他说他很快就会跟我在一起,他每一个活跃的脑细胞里都是我。

我是为法兰西而战,但更自私地说,我是为我们而战,这样,我就可以回到我妻子身旁。舒适的家,我们的工作室,杜里昂酒吧的咖啡,我们一起缩在床上的下午,你递给我剥好的桔子……你知道我多想为你倒杯咖啡,看着你梳头吗?你知道我多想看着你在桌子那边开怀大笑,并且明白是我让你这样开心嘛?我用这些回忆来安慰自己,来提醒自己为什么要在这儿。

为了我,保重。你知道我一直是爱你的丈夫。

我读着他的信,现在又有了一个新的理由怀疑,以后是不是再也不会听到他的消息了。

当时我正在地窖里换麦酒桶,我听到石板上传来了脚步声。伊莲娜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挡住了外面的光线。

“镇长来了,他说德国人要来抓你。”

我的心跳停止了。

她冲到分界墙那儿,开始把墙上疏松的砖头扒下来。“快——如果你快点的话,你还可以从隔壁的门逃出去。”等她差不多扒到一个小木桶大小的时候,她转过身来看着我,然后费劲地把手上的结婚戒指摘下来塞给我,又取下围在肩膀上的围巾。“拿着这个,现在就走。我会拖住他们的。但是要快,苏菲,他们马上要穿过广场了。”

我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戒指。“我不能走。”我说。

“为什么?”

“如果他遵守约定了呢?”

“指挥官先生?约定?他怎么可能遵守约定?他们马上就要来抓你了,苏菲!他们马上要来惩罚你,把你关进集中营了。你彻底惹怒了他!他们马上要来把你送走了!”

“可是你想一想啊,伊莲娜,要是他想惩罚我的话,他早就可以一枪毙了我或者抓我去游街了。他会像处理莉莉安·贝蒂讷那样处理我。”

“你疯了吗?”

“没有。”我的思绪渐渐清晰起来,“他肯定是花时间反省了一下自己的脾气,现在他是要送我去见爱德华,我知道的。”

她把我朝洞口推去。“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苏菲。你缺乏睡眠,你太害怕了,你现在有点急躁……你很快就会恢复理智的,但现在你必须走。镇长说让你去普瓦兰太太家,这样你今天晚上可以待在她家谷仓的假底上。晚一点我会想办法给你送消息的。”

我甩开她的胳膊。“不……不是。你还不明白吗?指挥官不可能把爱德华带到这里来,他没有办法不着痕迹地把他带回来。但是如果他把我送走,送到爱德华那儿,他就可以把我们俩都放了。”

“苏菲!你现在什么都不要说了!”

“我遵守了约定。”

“看在上帝的份上,快走!”

“不,”我们在几乎漆黑的地窖中互相盯着,“我不走。”我拉住她的手把戒指放到她手里,用她的手指包住。我再次小声重复了一遍:“我不走。”

伊莲娜一脸绝望。“你不能让他们带你走,苏菲。他们要把你送去监狱集中营!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集中营!就是你说爱德华会丧命的地方!”

但是她的话我几乎一句也没听进去。我挺直身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突然有种奇怪的、如释重负的感觉。如果他们只是来找我的,那伊莲娜和孩子们就安全了。

“我对他的看法一直都是正确的,我确定。白天的时候他一直都在想这件事,不管怎样,他知道我已经尽力遵守约定了。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他说过我们是朋友。”

姐姐现在已经哭起来了。“求求你,苏菲,求求你,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你还有时间——”她试图堵住我的路,但我把她推开,开始沿着楼梯往上走。

我上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到酒吧门口了,是两个穿军装的人。酒吧里静悄悄的,二十双眼睛全盯着我。我能看见老勒内放在桌子边缘的手颤抖着,路维亚太太和杜兰特太太小声咬着耳朵。镇长跟其中一个军官在一起,他胡乱地比划着,试图说服他们改变主意,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这是指挥官的命令。”那个军官说。

“可是她什么也没有做啊!这太可笑了!”

“勇敢,苏菲。”有人喊道。

我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时间似乎慢慢稀释了周围的声音。

其中一个军官示意我往前走,我走出去,淡淡的阳光洒满了整个广场。有人站在街上,等着看酒吧这边发生了什么骚动。我停下来站了一会儿,凝望着四周,刚从黑暗的地窖里爬上来,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睛。

所有的东西突然间全成了透明的,变成了一幅比平常更美、更明亮的画,像是要刻进我的记忆里。

牧师站在邮局外,看到他们派来送我走的汽车后,在自己胸前画了一个十字。我意识到,这正是那辆运送那些女人去兵营的车。

那个晚上好像是上一辈子的事了。

镇长在大声喊着:“我们不允许这样!我要提交官方申诉!这是在挑战我们的极限!我要跟指挥官谈谈,否则我不会让你们把这个女孩带走的!”

“这就是他的命令。”

一小拨老人开始围住那两个人,像是形成了一道壁垒。

“你们不能迫害无辜的妇女!”路维亚太太大声说,“你们占领了她的家,让她们给你们当佣人,现在你们又要把她送到监狱里去关起来?而且没有任何理由?”

“苏菲,给。”姐姐出现在我身后,“至少把你的东西带上。”她把一个帆布包塞给我。里面全是她匆忙塞进去的东西,装得满满的。“一定要保重。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保重,要回来找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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