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节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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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放下酒杯站起来,两只胳膊无力地垂在两侧。他走到留声机旁,放了一首缓慢的华尔兹。他朝我走过来,稍微犹豫了一下,用两只胳膊搂住了我。随着咔嚓咔嚓的音乐慢慢流畅起来,我们开始跳舞。我慢慢地在房间里移动,一只手被他握在手里,另一只手轻轻放在他柔软的棉衬衣上。我的舞步移动,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的头靠在我头上时,我几乎没有察觉。我闻到他身上的香皂和烟草味,感觉到他的裤子蹭着我的裙子。他搂着我,并没有把我拉向他,而是小心翼翼地,像是搂着什么易碎的东西。我闭上眼睛,任自己陷入一片迷雾,努力让自己的大脑跟上音乐,让它把我带到另一个地方。
有好几次我都努力地想把他想象成爱德华,但我的大脑却不允许。这个男人的一切都与爱德华大相径庭:他给人的感觉,他靠在我身上的触感,他的体味。
“有时候,”他轻声说,“这个世界好像已经没有什么美、没有什么快乐。你以为你们小镇上的生活很艰难,但如果你看看外面的情况……没有谁是赢家。战争中根本没有赢家。”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我的手指放在他肩膀上,我可以感觉到他呼吸时衬衫下面的肌肉在动。
“我是个好人,苏菲。”他喃喃道,“你能明白这一点,我们能互相理解,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这时音乐停止了。他不情愿地放开我,走过去把唱针重新放好。他等着音乐再次响起,然后,他没有跳舞,而是凝视着我的画像看了一会儿。我突然感觉有一丝希望——或许他还会改变主意?——但随后,他稍稍迟疑了一下,伸出手来轻轻地从我头上拔掉了一个发卡。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小心翼翼地把其他发卡一个一个地拔下来,放在桌子上,任我的头发轻轻落在我脸上。他几乎没喝什么酒,但他忧郁地看着我,脸上的表情有些迟缓。他的目光追寻着我的眼睛,似乎在询问。我的眼睛一眨不眨,像是个瓷娃娃,但我还是扭头看向别处。
当我最后一绺头发落下时,他抬起一只手,任那绺头发沿着他的指间滑下。他静静地站着不敢动,像猎物生怕吓到猎人。然后,他两只手轻轻地捧住我的脸吻了我。我感觉到一瞬间的恐慌,因为我无法让自己回应他的吻。但我还是张开自己的嘴迎接他,同时闭上了眼睛。
震惊之下,我的身体变得那么陌生。
我感觉到他搂着我腰的两只手紧了紧,感觉到他推着我朝后面的床退去。与此同时,一个声音一直在默默地提醒我:这是一笔交易。我正在换我丈夫的自由,我唯一要做的就是呼吸。我紧紧闭着眼睛,倒在柔软的不像话的被子上。我感觉到他的两只手在我脚上把我的鞋子脱了,然后又顺着我的腿一直慢慢地滑到我的裙子底下。他抬起头来时,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体上。
爱德华。
他吻了我。他吻着我的嘴、我的胸、我裸露的肚子,他呼吸急促,完全陷入了自己的幻想世界中。他吻着我的膝盖、我穿着长筒袜的大腿,他的嘴贴在我裸露的皮肤上,似乎只是这样亲近便有无穷的快感。“苏菲,”他喃喃着,“哦,苏菲……”
随着他的手到达我大腿根部,我身体里某个危险的部分复活了,产生了一种与炉火毫不相干的温暖。我的某个部分脱离了我的内心,它慢慢释放着自己的渴望。它渴望被抚摸,渴望让另一个身体压在我身上。他的唇在我的皮肤上游走,我微微动了动,嘴里发出一声不知来自何处的呻吟。但他迫切的回应,他喷在我脸上的急促呼吸,让这来的太快的感觉迅速平息。我的裙子被拉起来,我的衬衫被褪到胸部以下,当我感觉到他的唇贴在我胸上时,我发现自己像中了魔法一样,变成了一块石头。
他现在正趴在我身上,他的重量令我在床上动弹不得。我能感觉到他的手在用力撕扯我的内衣,迫切地想进去。他把我的膝盖推到一边,急切地半倒在我胸上。我感觉到他那里硬了,笔直地抵住我的腿。什么东西被撕开了,然后,他大喘一口气,挺进了我的身体。我紧紧闭上眼睛、咬着牙,不让自己大喊着反抗。
进,进,进,我能听到他在我耳边刺耳的呼吸声,感觉到他的汗滴在我身上泛起的微光,他的皮带扣摩擦着我的大腿,我的身体被他急切地推动着。哦,上帝啊,我做了什么?进,进,进。我的两个拳头紧紧攥着被子,我的意识一片混乱、断断续续。我身体中某个遥远的部分憎恨这被子的柔软、厚重和温暖。这从别人那里偷来的,就像他们偷别的东西一样。这是被占领的。我被占领了,我消失了。我站在巴黎街头,明媚的阳光照在我身上,我一边走,一边看着身着各式服装的巴黎女人,鸽子们昂首阔步地穿过斑驳的树影。我挽着丈夫的一条胳膊,想跟他说点什么,却只能发出一声低低的抽泣。然后那个画面便静止,随即蒸发了。这时,我隐约意识到已经结束了。那种推动慢下来,然后停止了,一切都停止了。他完事了。他的那个东西已经从我身体里抽出来,软软地缩着,道歉似地趴在我的腹股沟上。我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直直地盯着他的眼。
指挥官的脸离我的脸只有几英寸,他脸上泛着红潮,一脸痛苦的表情。当我明白他的窘况后,我立刻屏住了呼吸。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但他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我的眼,他知道我知道了。他粗暴地往后一推,整个人的重量从我身上卸了下去。
“你——”他开口道。
“怎么了?”裸露的胸脯、堆在腰部的裙子让我很难为情。
“你的表情……太……”
他站起来,我移开视线,然后听见他把裤子穿上系好了。他气恼地别开眼睛不看我,一只手放在头顶上。
“对……对不起。”我开口说,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道歉,“我做了什么?”
“你……你……我不要这样!”他指着我说,“你的脸……”
“我不明白。”这太不公平了,我已经有点生气了。他知不知道我忍受了什么?他知不知道我让他碰我是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我已经照你的想法做了!”
“我不要你这样!我要……”他沮丧地抬起一只手说,“我要这个!我要这个画上的女孩!”
我们俩一起默默地盯着那幅画。画上的女孩平静地望着我们,她的头发洒在脖子上,脸上的表情充满挑衅、光芒四射、十分性感。那是我的脸。
我把裙子拉下来盖住腿,抓起衬衫盖住脖子。我开口的时候,声音是嘶哑、颤抖的:“我给了你……指挥官先生……我能给的一切。”
他的眼神变得晦涩起来,像是一片结冰的海。他的下巴开始抽搐,一阵抖动。“出去。”他轻声说。
我眨了眨眼。
“对不起,”我结结巴巴说,这时我才意识到我没有听错,“如果……我可以……”
“出去!”他吼道。他抓着我的肩膀,手指甲嵌进我的肉里,猛地把我扔到了屋子另一边。
“我的鞋……我的围巾!”
“滚出去!滚!”我只来得及抓起我的画像便被推出门去,摔倒在楼梯顶上,我脑子里还在努力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门后传来一声很大声的摔东西的声音,接着又是一声,这次还有碎掉的玻璃杯的声音。
我朝身后望了望,随即光着脚跑下楼,穿过院子逃走了。
我差不过走了快一个小时才到家。走了有四分之一英里的时候我的脚就没有知觉了。我在农场那条坚硬坎坷的路上走了很久,脚上满是被割破的伤口。等我走到镇上的时候,我的两只脚已经完全冻僵,感觉不到那些伤口的疼。我在黑暗中磕磕绊绊地往前走,腋下夹着那幅画像,身上因为只穿着薄衬衫而瑟瑟发抖,但我却一点儿也感觉不到。我一边走着,一边慢慢想明白了自己做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也就不再那么震惊了。我脑袋里一直想着这件事,穿过小镇废弃的街道时,也不在乎谁会看到我了。
我回到红公鸡的时候差不多快一点了。我站在门外的时候刚好听到时钟单调地响了一声,有一瞬间我想,要是我干脆进不去的话是不是对大家都好一点。但当我站到那儿时,我看到纱布窗帘后面有一道微弱的光,门闩也拉到了一边。伊莲娜出来了,她带着睡帽,围着她的白围巾。她一定是一直在等我。
我抬头看看她,我的姐姐,此刻才知道,原来她一直都是对的。我知道我所做的一切将我们全家都置于危险之中。我想跟她说对不起,我想告诉她我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了,我对爱德华的爱、对我们继续一起生活下去的迫切渴望令我对其他的一切都视而不见。
但我说不出话。我只是沉默地站在门口。
她看到我露着的肩膀和光着的脚丫,眼睛瞪得大大的。她伸出一只手把我拉过来,然后关上身后的门。她把自己的围巾围在我肩膀上,一声不吭地把我带到厨房,关上门,点上那盏小桔灯。我端着她给我的热牛奶,却送不到嘴里。她取下挂在墙上的锡浴缸,放到小桔灯前,一锅接一锅地往铜锅里灌水,烧开了再费劲地从炉子上倒进浴缸里。等浴缸够满了,她走到我身边,小心翼翼地把围巾取下来。她把我所有的衣服都脱光了,放在餐桌上,就像是在照顾一个孩子。我开始发抖,她拉着我的一只手扶着我走进浴缸里。
浴缸里的水滚烫滚烫的,但我几乎没有感觉。我低下身子,让自己除了膝盖和肩膀以外的部分全都没入水中,脚上刺痛的伤口也不管了。姐姐撸起袖子,拿了一块浴巾,开始给我擦肥皂,从头发擦到肩膀,从后背擦到脚底。她一声不吭地给我洗着澡,手上的动作特别轻。她一一拉起我的四肢,认真地、温柔地擦拭每一根手指,确保我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被清洗过。她帮我清洗脚底,仔细地把嵌入伤口的小石头一一取出来。她帮我洗头,用碗一次次地冲洗头发,直到水变清,然后又一根根地帮我梳好。她拿起浴巾,擦掉我脸上默默滚下的泪水。整个过程中她一句话也没说。最后,水开始变凉了,我又抖起来,或许是因为太冷或太累,或许完全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她拿了一条大毛巾把我裹起来,然后抱着我,给我穿了一件睡袍,领着我朝我楼上的床走去。
“哦,苏菲。”我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听到她小声嘟囔着。我想,即使是那个时候,我也已经知道我给我们大家带来了什么。
“你到底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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