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节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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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中华】
那天回家,我就和外婆挑明了,没感觉、没时间、没兴趣,对方的感觉估计和我差不多,所以烦请他们二位家长哪凉快蹲哪儿歇会儿,别再掺合这事儿了,忒乱。
我想到离席前我的那句话,捂着肚子去厕所。在避风港虽然跑了好几趟,但每次都是对着镜子赌气,忘了顾忌肚子,现在它叫嚣着和我闹革命。
厕所的门关着,里面传来穆子业朗朗的读书声:“在广袤的非洲大草原上,生活着一群动物,它们组成一个神奇的食物链,斑马吃草,猎豹吃斑马,而猎豹的天敌是……”
“穆子业,给你十秒钟提着你的裤子开门出来,不然不用你知道猎豹的天敌是谁,我就送你房间那些厕所读物归西!”
穆子业热爱厕所读物,每次蹲厕所都要拿一本进去,他的习惯也奇怪,每次都非得出声朗读,小孩子年纪不大,还没变声,读起书来倒也字正腔圆,平时我也忍了,可现在忍不了了。
“暴力!”穆子业在门里抗议。而我拼命忍着,嘴上却轻松着语气:“法西斯为你倒数,9、8、7……”
数到五的时候,两手提着裤子,脖子夹着他那本厕所读物飞奔进屋,边奔他还边说:“妈,中国都解放这么多年了,咱家咋还有人暴力统治啊!”
我不理他,关了门,蹲在坑上的我顿时觉得世界都轻松了。
门外传来了南禕的声音:“喂,怎么样?”
我知道她问我的是顾千山,我不可能拿应付外婆那套来对付南禕,手撑着下巴,我喃喃:“小禕,你说托福600嫁给雅思800生的是学霸,四级挂六次的和那个挂八次的结婚能生出啥?再说我没感觉,他不来电的。”
顾千山和我一样,对这次“相亲”都不大感冒,从刚才我提出来先走,而他没送我就可见一斑。
门外的小禕却笑得开心:“中华啊,托福满分120,雅思才9分,你说的状元是在日本考的吧。”
我在门里玩着手机,听她继续说:“不过啊,照你这个性子,我都要误会你是不是因我误终身了。”
“去你的,我才不是同性恋呢!”正说着,前一秒我才说过对我不来电的顾千山,来电了……
晚上,我俩并排趴在床上,南禕问起顾千山那通电话。
“什么意思,当然是没意思了!估计是他妈妈逼的,他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打给我的吧。”说这话的我有点昧良心,因为刚刚电话里的顾千山听不出什么不情愿,他语气算得上柔和,先和我说抱歉,因为没能抽身送我,然后问我是否安全到家了。
顾千山吧,除了给我的感觉城府深了点、能装了点、马后炮了点,还算个人。
南禕拍我:“别骂人。”
“我哪骂了,我没说他不是人啊。”
南禕瞪我,我哦了一下,那句“他妈妈逼的”啊。我哈南禕的痒,改了个话题问她和她那个男朋友的事。
南禕的男朋友叫程风,挺飘逸潇洒的名字,却和本人有点出入。我见过他一次,是只四眼田鸡,长相过于斯文,身材更是弱不禁风。我很难理解无论长相还是家势都比田鸡好太多的大有人在,南禕怎么就看上他的。
“就他那身板,连我都打不过。”第一次见程风后,我这样评价他。
“就你那身手,几个男人打得过?”这是南禕给我的回答,倒真有几分道理,我毕竟学了六年的空手道呢。
我叹口气,结束回忆:“这次和家里闹掰了也是因为他吧。”
程风农村出生,大南禕八岁,家里两弟一妹,南禕爸妈说凤凰男嫁不得,可南禕就铁了心认准了他,和家里僵了几年,眼见要毕业了,估计家里急了。
南禕伸手敲了我头一下:“猜得不错,可以去客串柯南了。”
她说得漫不经心,我却替她担心:“小禕,说实话,我真不看好你和程风。”
“他对我很好。”
“我还对你好呢!”
她又敲我:“你不说你不是同性恋吗?说,暗恋我多久了?”
我俩都笑了,笑完,南禕的声音开始变得忧郁:“其实,在认识程风之前,我有过一个男朋友,他比程风帅,对我也好……”
“后来呢?”我闭着眼睛,觉得南禕的故事不会短。
“后来就分手了……”
“为什么?”
呼……
南禕晚上吃的是韩琤的饭,还是吃睡长啊,入睡忒快了吧?
我也闭起眼。
忘了说,吃睡长是种猪饲料,在养猪界超级有名,小猪吃了真就是吃、睡、长。
第二天,韩琤的超市进货,在家没事的我和南禕去帮忙。周末的客人比平时多,我帮忙卸货,南禕收银,腾出工夫的韩琤则忙着在柜台后面算账。可干了没一会儿,我就发现南禕朝我使眼色。
“干吗?”我走过去。南禕朝我晃着手机:“你不是说你初吻还在吗?什么时候送人了我都不知道?”
“说什么呢?”我看眼韩琤,她还在算账,没看我们这里。
“说这个。”南禕递给我她的手机,5.4的屏幕上显示的是我们学校校园bbs的页面。我记得上次我看的时候还只是盖到了1200多楼,这才几天啊,就破5000了。
我挠挠头:“我人气可不是一般的高啊。”
可我马上就发现了重点,页面上一条获得最多回复的留言竟是替我说话的。
“她没口臭的。”
马甲名:我亲过。
“这是谁的败家马甲啊!我想把他扒了!”
周末,天气不错,韩琤去市场办货,死猪拿着她的橡皮泳圈去区游泳馆练狗刨,南禕约了她男友,一早也出了门,至于外婆,这个点儿估计不是在姓李就是姓王的大妈家摸牌九,家里就剩我和穆子业俩人。
穆子业还算有眼力见儿,知道我心情不好,没像往常那样冲我磨磨唧唧,自己趴在客厅桌子上撅着屁股做作业,电视机的音量开在低档,赵忠祥老师正用和缓温暖的声音讲述非洲斑马的交配问题。
雄斑马向雌斑马求爱时往往会遇到脾气暴躁的雌斑马,雄斑马可能因此被踢上好几脚,不过求爱中的雄斑马很少会气馁,因此最终交配成功的雄斑马总有张肿脸……
“姐,我妈说这台电脑要用到我小学毕业的。”估计是忍我半天了,穆子业抬起头看正往台式机屏幕挥拳头的我,补充:“我开学才升二年级。”
“作业做完了?”我瞥了眼穆子业桌子上堆得那摞本子,最上面那本封面写着暑期作业几个字,现在的小学教育比起我们那个时候真是重了不少,不过看到穆子业皱着小眉头回答不上我问题的样子,我被bbs堵了几天的心总算舒畅了些。
“没做完继续做。“我把目光从穆子业见长的圆屁股上收回来,又按了次F5键刷新bbs,和之前一样,才一会儿工夫,楼层数又高了不少。
我支着下巴,开始回忆这几天的过往,从“我亲过”第一次出现到现在,他就发言过三次,除去第一次,他还回复了另外两条骂我的。
其实那些话在我看来压根不叫骂,不过是一个叫“半斤八两”的说我说话毒舌,总让同学下不来台,再有一个署名123的公共马甲说我举止粗鲁,总寻衅打人。
这种话我早不知听多少次了,压根不痛不痒,倒是“我亲过”的回复让我浑身不自在。他是这样回复“半斤八两”的:“在我看来,这样的她很率真可爱。”而至于对123的回复直接让我不知该懊恼还是脸红了,“我亲过”说:“以后再不会了,出手的事儿有我。”
就算和我二大爷,我也没混这么熟吧!
对着电脑猛抓头发的我头脑混乱,因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帖子的走向已经从指责我的不是变成了挖出我男友的身份来,可悲的是,就连我自己都还没见过我的男朋友。
“姐。”穆子业又叫我,“我饿。”
“作业做完了吗?做完再吃!”我没有好气地说。
“有几道数学题不会。”
“笨!”我骂他,然后走过去拿起他的暑期作业看了几秒,我放下本子:“还是先吃饭吧,吃好饭才有力气做作业。”
穆子业乖乖地去换衣服,而我则又拿眼角瞥了他的暑期作业一眼:请找出“1、3、5、7、8;2、4、6;5、9”这三组数字的规律。我揉揉太阳穴,刚刚还是因为bbs的事情闹的头疼,现在看了这道题,头算彻底晕了。
穆子业想吃肯德基,我一向对这种垃圾食品不大感冒,但是为了让他暂时忘记那几道烦人的数学题,我勉为其难地带他去了离家最近的肯德基。
周末,肯德基里人多得吓人,还都是带着孩子来的,我盯着踮起脚才勉强够得着柜台的穆子业对着菜单喃喃自语,心想这辈子再不想带有选择困难症的人出来吃饭了。
“姐,我想吃炸鸡翅。”
“买。”
“可是奥尔良烤翅买一送一,很划算。”他眉毛淡淡的,从刚出生就如此,再怎么拧也成不了麻花,倒像两条毛毛虫。
我不耐烦地冲服务员摆手:“那就拿奥尔良。”
“可我喜欢吃炸鸡翅。”
“穆子业!”穆子业人不大,触我底线的能力却超级强,“三个数,二选一,三、二……”
我还没倒数完,有人从旁边递来张纸钞:“A和B之间不好选的时候可以选AB的。”
我抬起头,还真是见鬼了,这个暑假我已经是第三次见叶之远了吧。
【叶之远】
人一生会遇到约2920万人,两个人相遇的概率是0.000049,如果这两个人在同一座城市,那么这个概率会提高至0.0049左右。而当对方是厨艺不佳,不喜欢和小孩子独处又心情欠佳的穆中华时,那么扣除掉天气、突发事件等不定因素,在临近中午的时间,我在她家楼下等到和她偶遇机会的概率就会大大提升至0.99。
当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出现在我眼前时,我知道那剩下的0.01变数也没了。
我慢慢跟在他们身后,看他们进了最近一家肯德基。一道关于炸翅和奥尔良的选择题让我笑了半天,她还真像评论说的,“是个没耐性的人,对她弟弟也不例外。”
我走过去,递钱给服务生,那刻,余光里的穆中华看着我,眼珠几乎要瞪掉了,我转过头想对她说“眼睛不小嘛”!可脱口而出的话却是问穆中华那个小弟弟的:“要个全家桶,有炸翅有奥尔良,还有汉堡玉米棒,怎么样?”
不怎样。小孩子淡淡的眉毛扬了扬,回了我一句:“我不认识你。”
还真是个不一样的小孩,换成平萱或是乐乐,绝对是一根棒棒糖拐得跑的主儿了。我手放在柜台上,五指张开平放着:“可我认识你姐。”
“姐,你什么时候认识这人的,我怎么不知道?”我看着小毛头拿一种抓奸在床的眼神看着穆中华,后者明摆着一副想先掐死对方再掐死我的表情。
“啪”一声,是她拍上了小毛头的后脑勺。
又是“啪”一声,她拿回了服务生手里的钱拍回在我手里:“他不爱吃全家桶。”
被打的小毛头嘟着嘴直接不理他姐,他问我:“你真认识我姐?我姐不和男生来往,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们在一所大学,然后你姐拿砖头砸了我。”我耸耸肩,“大约就是这样。”
“真的吗,姐?”小毛头抬头问穆中华,我看着小毛头的姐姐皱着眉,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那姐姐,这个全家桶该你请哥哥吃的,你该和哥哥道歉的。”小毛头像自我肯定一样,重重点了两下头。
“我去医院看过他的,还买了东西。”穆中华明显不想和我扯上关系似的撇清,我想我有必要提醒她一下。
“那个,没记错,你似乎还欠我个人情,上次,医院,程牧尧和我……”我知道我这话说出来显得小家子气,甚至还有点烦人,不过看到穆中华有火发不出,瘪着嘴干生气的样子,我觉得那是个美好的日子。
男人和男人间的友谊总来得比较容易,当穆子业拿起第二根炸鸡翅膀往嘴里塞时,我们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你是学数学的?那你知道1、3、5、7、8;2、4、6;5、9这三组数字的规律吗?”金黄色的炸面粉沾满穆子业的嘴巴,他嘟着嘴问我。从他眨个不停的眼睛里,我看出他还不大相信我的专业水平。也对,不是所有哲学院毕业的都做得了哲学家,也不是所有学数学的就解得了数学题的。
当然,我自认为我不算不学无术。
看了眼直朝我翻白眼的穆中华,我指头在肯德基米白色的桌面上比划:“8-{7-[5-(3-1)]}=4;6-(4-2)=4;9-5=4,把几组数字倒过来排列,再依次相减,结果都是4。”
“哇,哥哥,你好厉害,穆中华都不会!”我微笑着又递了根去给穆子业,然后事情就毫无预兆地异常顺利地发生了。
穆子业睁圆了眼睛对我说:“哥哥,你来我家教我做作业吧,我好多数学题都不会呢!”
在穆中华刀子般的眼光中,我略作犹豫后,说:“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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