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情书

刘小念

跟踪狂

我真是一个跟踪狂，像小偷一样跟在他的身后，走过三条街，四个红绿灯口，我看到他推门进了那家叫“隐形人”的咖啡馆。

我隔着透明的玻璃门，远远地注视着室内的他。和往常一样，他点了一杯爱尔兰咖啡，拿着一本书，我知道他会在咖啡厅里坐上四十分钟，四十分钟后，他会推门出来。当然，他不会看到我这个影子。

欧阳锋，你看，我真是一个胆小鬼，我一次又一次地跟着你，却只能在离你不到一米远的地方默默地注视你完美的侧脸。有时候，我真是羡慕咖啡厅里那个为你服务的侍者，可以那么近距离地看清你的每一个表情。

书上说：“暗恋是一件纠结的事。”为什么我却是如此的快乐，只是因为我常常告诉自己，我爱你，与你无关吗？

清光瞎米乐乐

十四岁起，我便开始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想象你的样子。

欧阳锋，我想，你应该是有着温暖笑容，漂亮得连太阳都妒忌的男孩子。

那年冬天，我追着你问：“欧阳锋，告诉我你长什么样，好吗？”你说：“米乐乐，我和你一样，有眼睛鼻子和嘴巴。”

嘿嘿，多么欧阳锋式的回答。

我记得欧阳锋家搬到我家对面的那天是十二月七日。那天阳光很好，完全没有冬日的寒冷，我坐在太阳底下，阳光一丝一丝地渗入我的肌肤，是那么的温暖。我想阳光应该是红色的，才会如此的温暖。

有人说太阳是金色的，是站在我身后不知有多长时间的欧阳锋。

你说：“你看不到阳光是金色的吗？一缕一缕万丈光芒的金。”

对于一个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怎么能知道太阳是金色的。

我笑着对你说：“谢谢你告诉我阳光的颜色。”

有那么十秒钟的停顿吧，尽管我看不到你的表情，但我知道，大抵应是和那些人一样，满脸惊讶。这样的场景，我听过无数次，那些叔叔阿姨见到我总是说：“哎呀，米乐乐，多么漂亮的小女孩，可惜是个清眼瞎。”尽管他们说得很小声，可是请不要怀疑一个瞎子的听力。

是的，我是一个清光瞎女孩，清光瞎医书上的解释是：清盲，视力丧失而眸子外开完整的一种眼疾。

爱尔兰咖啡的秘密

欧阳锋，你从咖啡厅推门出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个戴棒球帽的女孩，她将帽檐拉得低低的，却用眼角的余光偷瞄你。

你一定不曾注意到，所以当我换了隐形人服务生制服，亲手为你泡爱尔兰咖啡时，你没有多看我一眼，我想你一定还以为我是昨天那个给你煮咖啡的女生吧！

昨天你离开咖啡厅后，我看到他们的告示牌上写着招聘服务生。所以，我向那位漂亮的老板娘毛遂自荐，我告诉她，我会煮爱尔兰咖啡，可去省去漫长的培训时间。

理所当然，我成为了这家叫隐形人咖啡厅的咖啡妹，而且是专门为客人煮爱尔兰咖啡。

漂亮的老板娘说：“米乐乐煮的爱尔兰咖啡是我们店最好喝的。”

我羞涩地笑了。

欧阳锋，没有人知道，我是怎么学会煮爱尔兰咖啡的，当然你也不知道。就像我知道你的一切，你却对我一无所知。

有时候想到这个残酷的现实，我都有点失望，不过很快我就会释然，谁让我们走失了这么多年。

那么下面就让我悄悄告诉你米乐乐的一些小秘密吧。

暗恋一个人的必修功课之一就是要知道你的所有兴趣爱好。我知道十年前的欧阳锋喜欢给米乐乐讲故事，十年之后的欧阳锋喜欢喝爱尔兰咖啡。所以，我想亲手调制一杯爱尔兰咖啡给你喝。我在网络上下载了爱尔兰咖啡的制作方法，在热咖啡中倒入爱尔兰威士忌，再加上一层奶油，酒香浓烈，这样的咖啡是多么适合你的胃口呀！

只是，我用了整整两个月的生活费，购买爱尔兰威士忌和上好的奶油，然后，一次又一次地浪费它们。

成为一名好的爱尔兰咖啡服务生是需要代价的，我的代价是吃了整整两个月的方便面，现在的我闻到方便面的味道都想吐。可是，我一点也不介意，因为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欧阳锋。

事实上，就算让米乐乐再次失明换回欧阳锋的记忆，我想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

唯一的朋友

欧阳锋是米乐乐唯一的朋友，这是十年前的故事。

十年前，北方一家工厂的家属区，米乐乐是厂长家高傲的看不见东西的小公主，欧阳锋是家属区很有名的“别人家的孩子”，所以，我们俩是整个家属区同龄孩子的“夙敌”。同病相怜的人最后总是走到了一起。

欧阳锋，那时候的你喜欢陪在我的身边，给我讲故事，你的那些故事是我从来没有听过的。你给我讲会骑自行车的鸭子，还有用云朵做成的面包，小朋友吃了之后，像小鸟一样飞起来。

我喜欢这些欧阳锋式的童话故事，因为我做梦都想成为童话里的主角，欧阳锋说：“米乐乐，总有一天，我们会变得和他们一样。”

可是，家属区其他的孩子可不这么认为，在他们眼里，我是另类，欧阳锋更是，因为欧阳锋的那些从国外带回来的漂亮故事书，只借给瞎子米乐乐看，瞎子看故事本身就是一件好笑的事情，不是吗？

开始有人抢走我的故事书，这对他们来说真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我在黑暗里追着他们满院跑，所过之处，全是他们设下的陷阱。我尖叫哭喊，却没有人看到我的忧伤。除了你，欧阳锋，你与他们为敌，你和他们扭打，我的耳边传来一阵阵拳头的声音，我不知道你们谁打败了谁。

欧阳锋，你对我说得最多的话便是“米乐乐，我没事！”

我伸手摸你的脸，有黏黏的液体粘在我的手指上。

我说：“欧阳锋，你大可不必为这样的小事跟他们大动肝火，我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嘲笑。”

不，我不能让他们欺负你，从前的事我不知道，从今以后，有我欧阳锋在，我保证不会有人敢欺负你。

多金贵的誓言，十五岁的欧阳锋，你的声音里还带着童真，却让我听得心里的温暖一阵高过一阵，真是满心欢喜呀！

童话都是骗人的

自从我上班后，来隐形人喝爱尔兰咖啡的人越来越多，因为我的漂亮老板娘总是在随时随地为我做宣传，她对所有的客人说：“我们米乐乐可是X大在读研究生，是我们店学历最高的服务员哦！”

客人们总是投来各种各样的眼光，是羡慕还是探究，我分不清，我在乎的只是你欧阳锋一个小小的眼神，可是，你并没有看我，你在全神贯注地看那本叫《奥巴马大传》的书。

我就这样默默地站在你身边，直到你的咖啡凉了，你合上书，我小声说：“我也很喜欢奥巴马。”

这是我第一次跟你搭讪，老天，为了这句话，我足足纠结了三十分钟，我想你一定会说“是吗？”然后借着这个话题，我们会愉快地讨论关于奥巴马的一切，而我，也会发挥政治学专业优等生的专业精神，认真和你分析奥巴马这个人。

可你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礼貌性地笑了笑，然后起身离开。

我设计了无数个我们重逢的情节，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忘记我。就像《大话西游》里彩霞仙子说的“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总有一天，他会驾着七彩祥云来迎娶我。”只是，我猜到了开头，却猜不中结局。

欧阳锋，童话果然都是骗人的，誓言它更是个有口无心的大骗子。

黑夜里唯一的星辰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十五岁的欧阳锋，因为那时的欧阳锋除了是我唯一的朋友，更是我黑夜里唯一的星辰。

你给我讲故事，手把手教我写字，教我写欧阳锋和米乐乐的名字。你的手好像施了魔法，我真的变成了童话书里的主角，写出来的字，比正常人的都要好看。很快，我也成为了“别人家的孩子”，大人们说得最多说便是“你怎么连米厂长家的米乐乐都不如！”

大家都觉得瞎子会写字是个奇迹，只有我知道，这世上没有奇迹，有的只是会施魔法的欧阳锋。

你教我写欧字，握着我的手，一字一句地说：“一横，一坚，再一横，一撇一捺，然后，在旁边，再一撇一横折，最后，一撇一捺。”

欧阳锋，你真是全世界最细心的老师。

我十四岁那年所识得的汉字，全是在十五岁的你苦口婆心的教导下学会的，还有那些繁琐的数学题，通过你的讲解也变得无比生动，我竟能得出正确答案。

你说：“米乐乐，你真是个小天才！”

天才？应该也只是瞎子里的天才吧，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没有人再说什么，就连我爸妈也不像从前一样整日唉声叹气。

而这些，都是托了欧阳锋的福。

你从来没有将我认出

周一上班，漂亮老板娘向我们宣布了一个坏消息，她说：“亲爱的伙伴们，从今天开始，我们咖啡厅开始接外卖的订单了。”大家听到这个消息立马无精打采起来，只有我像是打了鸡血，兴奋得差点手舞足蹈。

早会过后，老板娘让我给咖啡厅的VIP客户打电话，我在那本泛黄的牛皮本子里，看到了你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那端传来你的明亮的声音：“你好，请问您哪位？”

“欧先生您好，我是隐形人咖啡厅的米乐乐。我们店开通了咖啡外卖业务，如果有需要请您拨打电话……”

我的话还没有讲完，电话那端传来了“嘟嘟”的断线声。我的悲伤逆流成大海，欧阳锋，你一定不会知道，我是多么的在乎这一次与你的通话，这几句短短的话我练了整整二十分钟，连我的伙伴们都听得不耐烦了，她们说：“米乐乐，你的普通话字正腔圆，标准到可以当新闻联播的主持人了。”

可我还是那么的没有自信。我多么的希望自己能够像普通女孩子一样，在遇到你的时候可以毫无顾虑的花痴，可是大声的表白，可是我始终没有勇气。

那一整天，我都像打了霜的茄子，我把我的悲伤写在咖啡厅的留言本上。下午的时候，我看到有人在我的留言上加了这么一句：“十四岁的暗恋叫可爱，二十四岁玩暗恋叫可怜没人爱！”

我的眼泪刷刷地流了下来，暗恋原来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的，最起码二十四岁的米乐乐不该玩暗恋，更不该把自己的暗恋心事写在公众视线里。

可十四岁的米乐乐呢？

比悲伤更悲伤的事

那年春节过后，爸爸的工作出了很大的纰漏，我们全家搬到了南方。当然，我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个坏消息的，就算家属区整天有人议论爸爸名字，但对于一个看到这个世界上任何一点风吹草动的人来说，这些议论仅仅只是议论而已。

直到你把你珍藏的绘本都送给我，我才知道，他们议论的事情都是真的。

欧阳锋你没有参加评论我爸爸对错与否，你只是告诉我，要做一个正常人，因为只有这样，米乐乐才能真正变成正常人！

欧阳锋，太深奥的话，我不懂。但是我相信，总有一天，我能亲自阅读你送我的这些绘本。

那天，我们在花园里坐了很久，你说：“米乐乐，等到你能自己看绘本的时候，我就会去看你！”

我多么想告诉你，那些绘本故事对我来说已是烂熟于心，我的眼睛看不见，但我的记忆力很好。可是我又是多么想和你约定下次见面的时间，所以，我伸出手，和你拉钩。

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出现，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彩云来看我!

童话里，王子和公主最后在一起了，现实里，我和你却失去了联系。

回到南方后，爸爸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工作，家里的气氛变得沉重，我的耳边充斥着爸爸的怒骂声，还有妈妈的声音，当然还你爸爸的名字。

大人的世界太复杂，我只能守在我的黑暗里画地为牢。

那个冬天真是又阴冷又漫长。

还好春天终于来了，我听到爸爸找到了新的工作，妈妈的笑声也多了，当然，还有一个更好的消息，爸爸的朋友给我介绍了一个很权威的眼科专家。我开始住进医院做各种各样的检查，直到一天，我听到大人们的谈话，他们说我的眼睛有可能恢复。

这是那年最好的消息，我却无人分享。

欧阳锋，比悲伤更悲伤的事，是我可以看到这个世界看到你的样子，可我却找不到你。

你爸妈一定很爱你

漂亮老板娘又在大声喊我的名字：“米乐乐，樱花大厦十四楼一〇三室，欧阳锋先生有外卖。”

欧阳锋，这一次，我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地溜进你的地盘，连门卫大爷都认出了我，他问：“这次你又推销什么产品？”

我指着手里咖啡说：“送外卖！”

我昂首挺胸走进电梯，门卫大爷大概在心里笑话我的行为太幼稚。为了见你，我扮演了太多的角色，连旁人都知道我是谁，你却没有注意过我。

我把咖啡递给你，你说：“米乐乐，上午挂了你的电话对不起，因为我工作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搅。”

天，这句话差点要了我的命，我结结巴巴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叫米乐乐？”

你用手指指着我的工作牌，轻轻地念着我的名字“米乐乐”。

你离我这么近，轻声唤着我的名字，我的思绪又回到了十年前的冬天，你也是这么喊我的名字，你说：“米乐乐，你的名字里有两个‘乐’字，你爸爸妈妈一定希望你很快乐！”

你没有问我的名字由来，而是说：“你的名字真特别。”

时隔十年，在你眼里，我只是名字特别而已。

我鼓起勇气告诉你：“我的名字里有两个‘乐’，因为我爸爸妈妈希望我很快乐！”

你看着我认真地说：“你爸妈一定很爱你！”

十四岁的梦想

欧阳锋，你没有说错，我爸妈真的很爱我，为了治疗我的眼睛，他们带我走遍全国，看遍所有眼科名医。爸爸更是不惜背着公司和别人合作。当然，这一切，全被爸爸的同事看在眼里，那个同事的名字叫欧阳林，他是你爸爸！

我的眼睛拆纱布的那天，爸爸问我拆了纱布之后最想见到谁？

我答道：“欧阳锋。”

爸爸沉默了，后来妈妈偷偷跟我说：“乐乐，以后再也不要在你爸爸面前提欧阳一家。”

我这才知道我爸爸和你爸爸之间的恩恩怨怨，只是，我没有想到，你也会参与其中。妈妈告诉我，爸爸和别人合作的方案在我家的电脑里，而出入我们家的人只有你欧阳锋。

我当然不相信大人的话，在我眼里十五岁的欧阳锋可是盖世英雄，才不是坏人，妈妈说：“米米，有的人太复杂，你不懂！”

是呀，我在世界一片黑暗的时候遇见你，我以为你是我的光，可你却只是幻觉。

我想找你对质，可我除了知道你的名字，对你一无所知。你留给我的电话，变成了空号，唯一能证明你出现在我的十四岁，只有那一本又一本的绘本。

我一遍又一遍地读着那些绘本，幻想着你在我身边，我们一起读书的样子，这是我少女时期最隐秘的快乐！

你终于变成了你理想中的样子

我决定死缠烂打赖上你，当然，这个机会是你送上门的，谁让你每天晚上七点半，都会准时打电话来隐形人，你说：“米乐乐，给我送一杯爱尔兰咖啡！”

这是我最乐意做的工作，我的小伙伴们都说：“米乐乐，你不会是爱上了那个欧阳锋了吧！”就连漂亮老板娘也是很八卦地说：“欧阳锋可是有女朋友的哦，你要小心！”

我没有因为这些忠言逆耳而放弃对你的追寻，哪怕在你眼里，我只是一个咖啡馆小妹。

我喜欢和你聊天，更喜欢看你安静地画画，他的手依然像是施了魔法，明明只是用铅笔轻轻地勾勒了几根线条，却是一幅最动人的画。你的画里总是有一个少女的背影，我觉得那是十四岁的米乐乐，可是你却告诉我，画里的主角是你的女朋友。

欧阳锋，十年过去，你终于成了一名童书插画师，却忘了那个爱听你读绘本的米乐乐。

经过你们工作室的茶水间时，我看到一个头发留得比女生还长的男人看着你的身影，轻蔑地对身边的人说：“欧阳锋画得那么差，凭什么他就是首席设计师？”

“你以为设计师都应该像你这样留着长长的头发，才能称为首席设计师吗？”

我真不敢相信，我会在众目睽睽下为欧阳锋辩护，那个长头发的男人大概被我的伶牙俐齿吓到了，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走了。

我甩了甩头发，对自己说：“米乐乐，干得漂亮！”

可是仅仅一秒钟时间，我就恨不得钻进地洞里，因为你正站在我的身后，一脸好笑地看着我说：“米乐乐，我发现你很喜欢打抱不平哦。”

有的是机会重新认识

欧阳锋，即使你永远不记得米乐乐是谁，我也会像影子一样，一直在你身边。

要知道从十四岁开始，欧阳锋的名字就在我的心里生根发芽。我想尽一切办法寻找你，直到一天，我在一本绘画册上看到你的字——插画师欧阳锋。

我打电话到出版社，要到了你的地址和电话。我来到了你生活的城市，那是我第一次来这座城市。刚出火车站，我便遇到了小偷。那时的米乐乐是个勇敢的姑娘，大声呼喊着抓小偷，可是米乐乐也是一个笨姑娘，竟然被小偷污蔑成小偷。

有人挺身而出，这个人竟然是你欧阳锋。

十年前，你如同英雄一般出现在十四岁少女米乐乐的世界，十年后，你又像英雄一样解救了二十四岁的二货女青年米乐乐。

你举着手机义正词严地说：“小偷的作案记录，全在这里。”

这场与小偷的斗智斗勇中，我和你胜利了。从警察局出来的时候，我追上你，说：“谢谢你，我叫米乐乐！”

我以为你会用迟到十年的热情拥抱我，可是你只是看着我笑了笑，说：“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欧阳锋，你的笑容真的很温暖，而你也和我想象中的样子一模一样，除了，你忘记了我。

看着你的背影，我默默地念着“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这八个字，是不是米乐乐在你心里也只是区区小事，所以，你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以后，我常常假扮成商场促销员给你发短信，告诉你中奖了，我给你送牛奶，送纸巾，送外卖……我和你身边的人混得烂熟，很快，我便知道你所有的事情。你十五岁那年曾从六层高楼上摔下来，从此失忆。

欧阳锋，你忘记了十年前的米乐乐，没有关系，我们还年轻，有的是机会重新认识。

会不会有一点点的喜欢

那个晚上，你为了报答我的“见义勇为”，提出请我吃饭。于是，我冒着扣工资的危险，逃班和你一起去吃大排档。我们点了很多烧烤，还有啤酒，你说：“米乐乐，谢谢你为了我辩护！”

我说：“区区小事，何足挂齿。”然后将一杯酒一口喝完。

你又说：“米乐乐，你真是一个爽快的女孩，来干怀！”

“干杯。”

可是，喝完这杯酒后，你却忧伤地说：“米乐乐，其实他说得对，我凭什么能成为首席设计师，我连女朋友都留不住。”

欧阳锋，这是我第一次听你提你的女朋友，曾经我在地铁上看到你们手牵手，后来，我又看到你们在地铁上吵得面红耳赤，最后，那辆地铁上，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我问道：“欧阳锋，你们为什么没有在一起？”

你不回答，开始找各种理由和我碰杯。你说：“来，米乐乐为了我们的第一次聚会碰杯。来，米乐乐，为了隐形人碰杯，为了爱尔兰咖啡碰杯。”你甚至连星星都不放过，“为了今夜的星空灿烂碰杯……”

欧阳锋，这么多理由中，没有一个是我最想听的。但我还是和你一起喝完了整整十支青岛啤酒，然后我醉了，眯着眼拉着他说：“欧阳锋，我爱你，我一直都好爱你！”

迷离的灯光下，欧阳锋，你竟然吻了我！

欧阳锋，如果你知道你吻的是米乐乐，是那个十年前你曾偷走她的心的米乐乐，你会不会有一点点地愧疚，然后再有一点点喜欢她？

不该暗恋你那么多年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大床上，我的身上穿着一件大大的白色衬衣，那是你的衬衣，突然间，我的脑子里迸出了四个大字：“酒后乱性。”

偶像剧里都是这么演的，互生情愫的男女主角，他们通常会在酒店发生一些狗血的事情，比如亲吻，比如一夜情。

我的脑子被这些乱七八糟的情节塞得满满的，只是整个事件的男主角并没有出现。最后，我终于在玻璃茶几上了发现了你留下的纸条，上面写着：“米乐乐，对不起，我们昨天晚上都喝醉了。”

酒后告白果然不是什么好招，搞不好连普通朋友也不能做。只是，欧阳锋，你真的不需要说对不起的，这种事情你情我愿，是没有对错的。如果真的有错，错在我不该暗恋你那么多年。

盖世英雄，十年不变

欧阳锋，你不再光临隐形人咖啡厅的第二十九天，漂亮老板娘对我说：“米乐乐，最近你煮的爱尔兰咖啡有些苦。”

我看着镜子里那个泪流满面的傻瓜发呆。

欧阳锋，你知道爱尔兰咖啡的独特地方在哪里吗？我想你一定不知道，让我告诉你吧，爱尔兰咖啡，既是鸡尾酒，又是咖啡，本身就是一种美丽的错误，就像我和你一次又一次的相遇，却是一次又一次的错误。所以，我煮的爱尔兰咖啡才会随着我们的故事，由甜到酸再苦。

欧阳锋，你消失的第三十六天，我终于又见到你，当然你身边还站着一个美丽的女子。我想我是认识她的，你的地铁女郎。

这些天，漂亮老板娘总是在唠唠叨叨说着你们的爱情故事。

她说：“你和她是在隐形人咖啡厅相遇，那时的你用相机拍下她哭泣的画面，后来你成了她的男朋友，你们的爱情记录在隐形人咖啡厅的每一个角落。”

你看你总是喜欢做英雄。

这个世界，有英雄也就有狗熊，比如，米乐乐。

可漂亮的女老板说：“米乐乐，爱情里只有隐形人。”

好吧，那么就让我做个爱情的隐形人，努力掩饰伤痕，怀念你那个没有心跳的吻吧。

欧阳锋，爱情这种事情没有对错，也没有先来后到，有的只是缘分。十年前，你是我的盖世英雄，十年之后，你依然是，英雄爱上美人，那才是主角。你的主角不是我。

十年前，与我爸爸有关的那件著名的商业案件虽然早就被人遗忘，但还是能在网络世界找到当时留下的印迹。我爸爸在那次事件里失去了工作，而你，欧阳锋，你失去的是记忆，你不是从六楼摔下来，而是跳楼，你站在六楼，逼你爸爸不要告发我爸爸。

所以，欧阳锋，既使你忘记了我，我也依然谢谢你，因为你永远都是我的盖世英雄，从来没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