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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第一章

那一天,到场的所有人几乎都哭了,他们哭,也许不仅仅是因为小镇上再也没有了那个飞扬跋扈的坏少年。

1{别的高手打球我们也见过,但从没遇到能把我们打得眼冒金星的人}

我和钟少柏上高中的时候,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去校门外的杂货店门口打桌球。杂货店的老板娘周阿姨在店外随便摆了两张旧货市场上淘来的台球桌,顺便赚我们这些坏孩子的小钱。

其实我们的球技并不怎么好,一块钱一把的桌球我们几乎得打半个小时才能完成,所以在我们俩这里是赚不到什么钱的。

后来我们俩的这种行为还导致老板娘对桌球生意进行了彻底的改革,由原来的按次收费改成了按时间收费。

当然在此之前,她还尝试过其他方法。

让彦泉跟我们比打桌球就是其中之一。彦泉是她女儿,整个人看起来弱不禁风,别说打桌球了,照我看,她连桌球杆都不一定拿得动。

在听到老板娘那句“如果我女儿赢了你们,从此以后就别来我家打球”之后,我和钟少柏对看了一眼,说,好。

我觉得我们从来都没那么爷们儿过。

事到如今我依然记得当时的情形,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坐在台球桌边的凳子上写着作业,桌子上还放着一瓶插了吸管的冰镇饮料。她穿了一件天蓝色的T恤,肩头还有个白色纱布挽就的蝴蝶结。在听到我们爽快的回答之后,她同样爽快地站起身来,慢悠悠地晃到我们身边,然后当的一声将饮料瓶子顿在了球桌的最当中,动作麻利地从我手中接过了球杆。

她的脸上布满了轻蔑的神情,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还故意用肩膀将我撞了一个趔趄,她的肩膀那么瘦,硌得我肉疼。

她弓下身来,撅起屁股,瞄都不瞄,用一个非常标准的姿势起杆。

啪,白色的母球在运行到饮料瓶之前不远处的时候,拐了一个弯,撞向瓶子后面的台球。本来码成三角形的台球,在撞击之后,有三只花球分别向着底袋和中袋滚去。三声轻响之后,我和钟少柏已经被惊得目瞪口呆。

别的高手打球我们也见过,但从没遇到能把我们打得眼冒金星的人。

随后,她连推几杆,一口气将所有的花球全都打进。在最后的黑8落袋后,她将球杆抛起来扔进我的手中,顺手拿起依然摆在桌子上的饮料瓶,吱啦吸了一口,轻蔑地扫视了我们一眼,然后重新坐回凳子上,拿起了铅笔。

她的演算本上画了那么多圆圈,那么多三角,那么多条辅助线。

一片粉色的夹竹桃花瓣从她头顶飘落,落在了她的手边,她伸出修长好看的手指将花瓣拿起来,轻轻地夹进了左手边的笔记本里。

许久,钟少柏终于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伸手捣了一下我的胳膊,轻声对我说:“曹云格,遇到高人了嘿。”

钟少柏说得没错,她的确是高人。但高人有时候拿小人最没办法,我们俩就是小人。在桌球比赛最终以我们的落花流水而告终之后,我们并没有像约定的一样对她家敬而远之,而是每天死皮赖脸地往那儿蹭。后来,周阿姨没有办法,只好改了收费方式。

周阿姨是个悍妇,我们曾经亲眼看见她拿着一只拖鞋把一个打球不给钱的坏少年追出二里地。你不知道她光着一只脚追那家伙的时候场面到底有多震撼,整条街上的小商小贩连生意都不做了,全都涌到街上为她拍手叫好。据说那个被她追的小混蛋名叫小刀哥,因为从小父母双亡,跟着爷爷长大没人教育的缘故,慢慢地就发展成了当地的一霸。彦泉曾经告诉过我,小刀哥在对面的包子店里吃包子的时候从来不给钱,吃过之后还要打包一笼带回家。所以,周阿姨追杀他的时候,包子店的小老板才会叫得那么欢吧。

但是周阿姨却从来没对我和钟少柏这俩无赖使过撒手锏,因为我们两个人除了在她家蹭打台球以外,平常还会帮她们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等门口的饮料瓶积攒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我们会骑上她家的脚踏三轮车,到三公里以外的废品收购站帮她卖掉。

我骑在车上卖力地蹬着脚踏板的时候,躺在一堆玻璃瓶之间的钟少柏会特神秘地对我说:“曹云格,别告诉我你现在帮周阿姨干活仅仅是想学雷锋做好事,我知道你心里有鬼!”

我转过脸来看他,他的口中叼着一片树叶,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看向天空的样子很流氓,很欠揍。于是我便反问他道:“难道你心里没鬼?”

他并没有回答我,而是突然瞪圆了双眼对我说:“车车车车车!”

接着,噼里哐啷一阵乱响,为了躲避迎面驶来的那辆小卡,我们的三轮车连人带车翻进沟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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