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节 莫名其妙(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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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莺再次醒过来已经是在岸边,掉进河里后她被迫吞了几口水便失去了意识,只觉得有个人一直在抱着自己,很安心,很暖和,就像小时候娘的怀抱。
闻莺咳嗽着醒来,吐了几口水,才看到小五浑身湿透,蹲在她面前,正按压着她的胸口。
闻莺挣扎着坐起,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平日里为了瞒住自己的女儿身,她一直用棉布缠紧自己的胸,这下落了水,浑身都湿透了,衣服湿哒哒地粘在她身上,束发用的带子也被河流冲走,她这么一坐起来,头发跟着一缕一缕垂下来,湿漉漉地披在肩上。
闻莺下意识地推开小五压在自己胸前的手,用手揪紧衣服捂住胸口,有些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人,反应过来自己的现状后,又有些微的不好意思,垂着头,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
小五倒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见闻莺醒了,站起来解下自己的外衫,罩在闻莺身上,然后说:“走吧,得找户人家住下来。”
闻莺裹着衣服撑地站起来,有些纠结地看着前方走着的小五,往后捋了捋头发,支支吾吾地跟上去:“那个……我……我……”
正是日落时分,河边的夕阳格外美,红红的一轮落日映在波澜的河面上,落日的余晖打在前面信步走着的人身上。
小五回头看了她一眼,闻莺注意到他的视线,又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神色不自然地低下头。小五停住脚步等了她一会儿,闻莺低着头一步一步挪到他面前,这才听到小五在她上方低声说:“我早就知道,快些走吧。”
“你……你早就知道?”
闻莺震惊地抬起头,她本来以为她瞒得挺好,他怎么会早就知道?
闻莺倏地抬起的视线太过震惊,小五好心地又解释了一句,指了指闻莺的脖颈处:“你没有喉结。”
“那温大人他们也……”
“他们不知道。”小五说着迈开步子朝着远方的农舍走,闻莺心里纠结又复杂,小跑着跟上。
突如其来的尴尬就那么充斥在两人中间,小五把外袍解给了她,自己只穿了白色的中衣,却并不显狼狈,反而有一种翩然的感觉在里面,举手投足都有一种难言的贵气和洒脱。
两人安静地在乡间小路走了一会儿,闻莺追上前面的人,与他并肩走着,问:“既然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拆穿我?”
小五没有看她,只是看着前面的路:“没有必要,你是男是女是谁,对我而言都没有影响。”
小五的声线本就偏凉,这话说出来,也符合他的个性,但闻莺听着,不知为何,心里莫名有些低落。
天色越来越暗,远处的几家农舍纷纷亮起了灯,闻莺低头踩着脚下的泥土,风吹过来,旁边农田里的庄稼被吹得沙沙作响。
“是不是很多人对你而言,都是没有影响、没有必要的人?你总是什么都知道,但是什么都不说,感觉……高深莫测的,有点儿让人害怕。”
闻莺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伴随着田地里的沙沙声,轻轻地融在春天的暖风里。
闻莺得不到回答,也猜到可能不会有回答,低下头继续走着。但小五不知何时停了步子,闻莺冷不丁撞了上去。
小五的胸前硬硬的,闻莺捂着额头吃痛地后退一步,天色渐暗,闻莺看不清小五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的视线有些幽深,闻莺不敢看他的眼睛,不自在地别开视线。
“早就和你说过,不是所有对你好的人都是好人。”
“你是好人。”闻莺听到这话,有些坚定地抬起头,在小五的眼神下,说起话还是有些语无伦次,“虽然……刚刚有点儿害怕,反正,你是好人。”
“快些走吧。”小五似乎轻轻地叹了口气,“你脸上受伤了,又着了凉……”
小五没说完,被闻莺打断,闻莺惊慌地捧着自己的脸:“哪里受伤了?是不是毁容了?”
小五默默地看了她一眼,转过身往前走了。
闻莺追上去:“伤口大吗?我刚才就觉得脸上不太对劲,是不是还在流血?我会不会毁容?”
小五撇开闻莺抱住自己胳膊的手,看她一眼,神情严肃地说:“会。”
闻莺愣在原地,过了一会儿再次小心翼翼地伸手捧住自己的脸,自言自语地喃喃:“真的毁了?我还打算着回去从……把……抢回来呢,脸毁了,他一定认不出我了,怎么办?”
小五有些好笑地折回步子,停在闻莺身边:“快些走,快些治疗,还有好的可能。”
“真的?”闻莺抓起小五的袖子,“那我们快走吧!”
好在护城河一带都是农田,两人走了不久就看到了农舍,小五敲开一户人家的门,开门的老伯看他们两个浑身都湿了,没有多问便让两人进去了。
农家的小院并不大,只有老伯一个人住着。小五对老伯说,他和闻莺是兄妹,不小心坠入河中,妹妹染病了,想借宿几宿。
闻莺边听边坏笑着撞小五:“还真看不出来,你这人说起瞎话来一本正经的。”
小五白了她一眼。
老伯没多说就同意了,领他们来了处小院子,说:“这里是我儿子成婚时的婚房,儿子和媳妇去城里做生意了,不常回来,老伴儿又走得早,所以家里只有老头儿我一个人,二位若不嫌弃,就先住着,待姑娘的病养好了再走。”
小五和闻莺道了谢,老伯又去厨房帮他们端来些吃食,送来了热水,还好心地拿来了几套农家衣服。
闻莺接过来连连道谢,老伯大方地摆摆手:“姑娘叫我老陈头就好,这些都是我和我老伴儿的衣服,二位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出门在外谁没个难处,二位别嫌弃就好。”
陈老伯走了之后,闻莺进房间换了衣服,出门在外这么些天,她也没那么讲究,落落大方地换了女装,掀开帘子看小五也换好衣服了。
闻莺没见过他穿粗布衫,小五正低头系着腰带,见闻莺擦着头发出来,愣了愣,手指飞快地把腰带系好,对闻莺说:“把湿衣服拿出来去院子里晾上。”
闻莺“哦”了一声又跑回室内去取衣服,晾好后,摸了摸脸,在卧房里翻出一柄铜镜,拿袖子把上面的灰尘拂了,开始认真研究自己的脸。
“啊——”
小五听见叫声从外面跑进来:“怎么了?”
闻莺痛苦地指着镜子里自己的脸:“我这半边脸都肿了……”
“只是被划伤了道小口子,泡了水所以肿了,明日我去采些草药给你敷敷就好了。”
“你还会采药?”闻莺拿手指戳戳自己的脸蛋,瘪着嘴差点没哭出来。
“会一点。”
“那你万一采错了,我的脸是不是就全毁了?我还没嫁人呢!”
小五没好气地走过去把镜子从手里夺过来,递过来一块热毛巾:“先擦一下。”
闻莺把毛巾接过来,往脸上敷了敷,手指不听话地挪过去,想偷偷把镜子再抢过来。
小五手比她快,把镜子揣进怀里,眼神瞟了瞟床,对闻莺下命令:“去休息。”
“哦。”闻莺不情不愿地看着小五手里的镜子,又回头看了看房间里的床,“那你睡哪儿?”
小五拿着镜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闻莺爬上床,拿被子裹住自己,觉得有点冷,又在心里对脸上那个伤口耿耿于怀,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闻莺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半夜里浑身烫得要命,偏偏身体还一阵一阵地发冷,闻莺蜷在被子里,想要起来也没有力气,最后嘴唇干得要命,只好挣扎着披衣服坐起来,打开卧房的门头重脚轻地往外走。
小五就和衣坐在凳子上,头靠着墙休息,听见门响,睁开眼睛,闻莺看了他一眼,张张口刚想说话,脚下一软便倒了过去。
“她受了凉,脸上的伤口又被感染,所以才热度不退。老伯去休息吧,今日真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还好我儿子就是做草药生意的,上次回来时捎带了一些消肿祛瘀和治风寒的草药。我看姑娘身子骨儿也弱,老头儿我明日去镇上的市集转转,给姑娘买只野山鸡补补身子。”
小五轻轻应着,把陈老伯送出去,闻莺头昏脑涨,睡得迷迷糊糊,依稀听得见一些对话,也偶尔感觉到有人扶自己坐起来给自己灌药。
汤药入口温温的,却极苦,闻莺不愿意喝,紧闭着嘴巴,稍微被灌进去一些,就吐出来,哼哼唧唧地歪进扶着自己的人怀里,抱住他口齿不清地喊:“娘,我难受。”
“张嘴。”
“不喝,苦。”
“听话。”
哄她的声音太柔和了,闻莺有些疲倦地把眼皮抬起一条线。昏黄的灯光下,她什么都看不清,只感觉有个很温暖的手掌抚着她的后脑勺,哄骗似的让她张开嘴巴。
娘的声音温柔得让她不想拒绝,瓷质的勺子再次碰到她的嘴唇时,闻莺低头抿了一口,逼自己咽了下去。药很苦,闻莺每喝一口都要苦哈哈地撇半天嘴。
身边的人很有耐心,等她咽下口中的药,缓过劲来后,才又舀起一勺送到她嘴边,药凉了就拿去温,然后再送过来喂她喝。
一碗药不知道喝了多久,闻莺累得连眼皮都抬不起来,感觉到有个人把自己平放到床上,给她掖紧被子就要起身,闻莺这才慌慌张张地扯住那人的袖子,抓住那只手掌贴到自己脸上,舒舒服服地再次靠过来,说:“娘,你去求求爹吧,我好想嫁给他啊……”
那只手掌一直被她攥在手里,那晚的娘对她太温柔了,是闻莺从不曾感受过的温柔,平日里娘都是寡言少语,相比起来,二娘对她的关怀更多。闻莺心满意足地把脸贴着手掌,摩挲了一会儿便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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