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节 第二章
-
再见陆一辰,这是一场硬仗。
向渊靠在车身上歪着头看她,长手长脚的,头发很短,突然有点像个学生。她终于能平复下心情看着他,只见他微微眯着眼,像在打量她,又像是审视。半晌,他朝大门口抬了抬下巴:“走吧。”
明月张了张嘴想说话,最后还是放弃了,转头朝里边走去。
在新裙子的衬托下,越发显得她的纤腰盈盈一握,楚楚动人,而她的鞋跟格外地细,好像随时都会断。
墨色的栅栏里面,是一个小型花园,里面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朵。一栋简单的小别墅就掩在层层叠叠的花朵后方,安静得像是一幅墙壁上的油画。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简单的钢琴声,叮叮咚咚地响。
可放眼一望,却看不到人。
穿过花海,明月手扶上门把的时候,她顿了顿,回头看了眼背后的男人。
对方还靠在车身上,双手环在胸前,打量她的目光肆无忌惮。
她抿了抿嘴,心里其实还是很不忿的。但是对方现在的表情毫无敌意,也并没有想要搭一把手的意思。她只能盼望陆一辰找她并不是为了叙旧——如果他只是因为自己之前在电话里对他的嘲讽生气,一定要见她当面服软,那她就好女不吃眼前亏地认个错。
她还有包包要照顾。
现在,她已经没有了傲气的资本。
明月睫羽略垂,侧身朝身后的向渊微微点了点头致意,然后头也不回地开门踏了进去。
客厅有扇巨大的落地窗,光线特别好。进了房间,就能准确地辨别出那稚嫩的叮咚琴声正是从楼上传来的。
她在楼下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人来招呼她。楼上的琴声一直在响,她犹豫着要不要上去看看情况,又觉得不是很妥当。
正犹豫间,一个黑影突然仄仄地压下来,笼去了大半的光线。明月眯着眼一抬头,只见一个修长的身影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他背着光,目光晦涩难辨。可即使这样,明月还是察觉到了浓浓的冷冽和压迫感。
“Amy?”他很快开口了,声音里没什么温度,仿佛还有些淡淡的嘲讽,“你好。”
他还是这样不喜欢她,明月从他的声音里揣测着,心思飞转。
她低下头,重新把目光集中在他脚下的楼梯,睁眼说瞎话:“要不是时间正好和Janus的演奏会冲突了,我也不会这么驳您的面子。”
陆一辰冷哼了一声。
“早就听闻陆先生疼女儿是出了名的,不过……”明月突然扑哧一下笑了出来,“阿凯估计是有些日子没活动筋骨了,刚才差点一下子把我给捂死。我命薄福浅,死了当然也没什么。”她拾级而上,声音里的笑意却很明显,“可我今天要是真死了,谁给小公主弹琴听呢?哦对了,出来得急,我给家里打个电话应该可以的吧?”
说完,她也正好和陆一辰并肩而立。眼角飞挑,似笑非笑,依稀又是某个人当年飞扬跋扈的样子。
“随便。现在我还有点事,如果回不来的话,那么改在晚上。”陆一辰又扫了她一眼,下巴朝着走廊尽头的方向扬了扬,重音有点奇怪,“采采大概要麻烦你了。”
说完他也没等明月回答,对她身后的人说:“向渊,跟我出去一趟。”
明月回头一看,向渊已经进了客厅,随手把枪扔到了茶几上。
陆一辰看了一眼,笑了笑,走过去拿起来掂量了一下,对着枪口吹了口气。
明月屏住了呼吸,然后她看见陆一辰微微向后侧过身,把枪口对准了她的脚下。
她颤了颤,刚才得知这是陆一辰家的时候,她几乎以为他们是在开玩笑的。陆一辰一直做的是正当生意,从来没有听闻他竟然会用枪。
但是此时看见他眯着眼,似笑非笑,是她猜不出来的表情。而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自己脚下,她一颗心都吊了起来。
紧接着砰的一响,明月双手挡在脸前“啊”地叫了一声,然后她脚下骨碌碌滚过一颗绿色的、小小的塑料子弹。
陆一辰终于轻轻笑出来,把塑料手枪放在茶几上:“你哪儿弄来的,跟真的一模一样。”
“程楚那儿。”向渊笑得肩膀都耸起来,看着被吓坏了的明月,“这次有存在感了没有?”
她快气疯了,转头就往外走。
向渊一把拉住她:“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出的主意。我听说你觉得我哥挺没存在感的,就想吓唬吓唬你。对不起啊。”
她咬了半天牙:“你们怎么这么幼稚。”
陆一辰好像突然心情好了些,摊摊手:“我也刚刚知道。”
陆采采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她继承了父母的优点,有张好看的瓜子脸。不过因为年纪小,略微有一点婴儿肥,看起来胖嘟嘟的,脸蛋像新鲜的苹果一样格外鲜嫩。
明月推开琴房门进去的时候,她约莫是有点累了,正不太安分地踢着钢琴椅,一双小腿晃啊晃,歪着脑袋弹琴。从明月的角度看过去,采采的手形是标准的握鸡蛋手,小拇指弹下去的时候力道虽然不够,但是不软不翘不卧,一看就经过良好又严格的基础训练。
见有人进来,小姑娘细声细气地打招呼:“你好。”
“你好,我叫Amy。”明月坐到她旁边,双手捏了捏她的耳朵,“在学什么?《哈农》吗?”
“对啊!”采采不怕生,“你也会弹琴吗?”
明月伸脚踩下延音踏板,左手随意弹了组b小调的音阶和琶音活动了下手指,然后才歪头看采采:“累了吗?要不要我弹曲子给你听?”
对小孩子来说,带有太多黑键的琶音弹起来真的很辛苦。采采很服气,主动跳下座椅让开了位置,乖乖地站在一旁。明月又习惯性地弹了组琶音活动手指,接着弹起了《Valder Fields》。
这其实是首很简单的曲子。她弹得不太快,和弦沉稳又俏皮,配上清亮的钢琴声,倒真有点置身欧洲小镇的感觉。小姑娘听到曲子很惊喜,眼睛亮亮的,还跟着节奏拍手。明月边弹边歪头看采采,突然觉得光线忽明忽暗。
她回头一看,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推开了。陆一辰正靠在门口,单手插在西装裤兜里,要不是他的目光太直接,倒颇有点悠闲的意味。
见一大一小两个人都回头看自己,他朝采采微微笑了笑,说:“我上来取东西,马上走。”
“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采采问。
陆一辰面对采采的时候很是温和:“尽量中午回来。要是顾不上,我会打电话的。你乖乖听阿姨的话。”
采采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好的。”
明月没说话,回过头去换了一首曲子,也没注意他什么时候又悄悄出去了。
中午陆一辰没回来,保姆上来叫她们吃饭的时候,说陆先生打电话转告Amy小姐,希望她能留到吃过晚饭再走。采采可怜巴巴地抓住她的衣服:“阿姨阿姨,你陪我玩好不好?”眼睛湿漉漉的,像小兔子。
明月想到包包,心里软软的,打电话回去告诉Janus她在陆一辰家里吃过晚饭再回去,又叮嘱了好几遍照顾好包包,下午带包包去彩排现场千万别被东西砸到。
包包在电话那头大呼小叫:“妈妈我是大孩子了!应该是我照顾好Janus!”
挂了电话以后,采采问明月:“阿姨,那个是哥哥吗?”
明月顿了顿:“是弟弟,他只有三岁半。”
但凡有点八卦的人都知道,陆一辰快把他这个宝贝女儿宠到天上去了。当时出于安全考虑,陆采采从启蒙教育开始就是老师单独来家里教,身兼保姆和老师的双职。可慢慢地,眼看采采单纯地长大却没有小朋友一起玩,陆一辰又觉得这样不行。于是他在家附近办了家私人学校,从陆采采上幼儿园小班这一级开始招生,一个年级只招两个班。后来采采逐渐上了中班、大班,幼儿园也一直办了下去,每个年级依旧是两个班,是真正的小班授课精英教育。因为安全措施和硬件设施做得好,一时间这家只有两个班的学校声名鹊起,一到放学的时候,门口那一溜的车子,不知道内情的人还以为是办车展。
学校里设施齐全,每个小朋友都能找到自己的兴趣所在。陆采采的兴趣爱好就是弹钢琴,恰好眼前的明月也会,于是采采很开心地一直缠着她,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
不知道陆一辰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明月带着采采下楼吃饭的时候,他已经在客厅里坐着看膝头的笔记本了。见她们下楼,他把笔记本放到旁边,朝采采伸出手:“来。”
采采喜滋滋地跑过去钻进他怀里,一脸期待:“爸爸,你不是说晚上给我生日礼物吗?”
他揉了揉采采的头顶:“等会儿给你。”
“啊,今天是采采的生日,我都忘记了呢,”明月突然想起来,“什么都没准备。”
她觉得陆一辰真是个奇怪的人,自己的宝贝女儿过生日,没有宴请宾客,却把自己一个外人留在家里。
陆一辰没有看她,继续揉着采采软软的头发,淡淡地说:“没关系。”说着,他站起来牵着采采朝门外走去,“来,开饭了。”
明月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发现他好像有点生气,但是……他这是在生什么气呢?
这个人真是喜怒无常,电视上他装优雅装得多辛苦啊……
花园里挂满了彩灯,彩灯下摆着一张长方形的桌子,上面铺着可爱的花布。桌子中央摆着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造型的烛台,小矮人头顶都点着蜡烛,照着白雪公主的白裙子。烛台下是满满的花瓣,各色都有,映在白雪公主的裙子上,有淡淡的色彩。两旁只摆着四套餐具,都是可爱的卡通造型,还有彩色的铅笔筷子。
明月一推开门,就看见灯光五颜六色,像在城堡里为公主举办的梦幻晚餐。
向渊也换过了衣服,站在餐桌旁等他们过来。
采采欢呼一声,抓着陆一辰的手就朝花园跑去。大概是怕晚上采采看不清楚路,陆一辰步子迈得很大,手却牢牢握着采采。
明月觉得只有在陆采采身边,陆一辰看起来才有温和的感觉。而面对她时,为什么总有点隐约的怒气和阴郁?
她站在门廊下有点发愣。
采采跑到餐桌旁,小手探上去摸摸可爱的餐具。陆一辰把她抱起来亲了亲,问:“喜欢吗?”小姑娘也亲了亲他,娇声娇气地说:“喜欢,谢谢爸爸!”他把采采抱到椅子上,亲自帮她把带着可爱蕾丝边的餐巾系在胸前,又亲了亲她的脸颊,才回头对明月点了点头:“坐。”
向渊穿着休闲装,一头短发毛茸茸的,胸前的餐巾上兔八哥眉飞色舞地啃着萝卜,看起来更像个学生。明月有点怀疑他这两年是不是念过表演,因为上午绑她过来时的阴郁和他此时的气质,真是太不相符了。
- 最新书评 查看所有书评
-
- 发表书评 查看所有书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