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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风流自娱的方地山

方地山,原名尔谦,扬州人。出生于书香世家,清末民初著名学者、书法家、收藏家。曾被袁世凯聘为家庭教师,袁世凯次子袁克文跟他学诗作文,并与袁克文结为儿女亲家。方地山工书、善诗词,精鉴赏,富收藏,善制联语,尤擅撰嵌名联、趣联,有“近代联圣”之称。但却又是一个“广姬妾,好狭邪,目为色荒”的风流之士。

他在袁世凯家做家教时,深得袁世凯赏识,他二人说话很随便,且经常互相调侃。一次,袁世凯问他:“我如果封你个官,你想要什么官呢?”方地山想了想卖关子道:“我的要求恐怕要触犯你我数十年的交谊,从此坏了吾不忍公您的名声啊。”袁世凯催促两三,方地山才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想请您给我换个差事而已。”袁世凯又问:“你想换个什么差事啊?”方地山答:“知我莫若公,舍公其谁归?您只需每月发给我数百现金黄金,派我到八大胡同行走就好了。”袁世凯听后哈哈大笑。

方地山为人疏狂,喜爱狎妓冶游。他对自己好色并不避讳,曾制二印“寡人好色”“男女多于饮食”。他的风流却不是一般的皮肉与金钱的交易,他遵循古代的嫖经,讲究与众不同,追求嫖妓自娱的境界。他留世的嵌名联语中许多是赠给青楼女子的,在调侃戏谑之中不失妙语天成,更能在寄情遣兴中流露出真性情。妓女们每求一联,悬挂于室内,身价立即倍增。其赠妓女来福一联曰:“人既惠然肯,我亦自求多”。“来福”这样一个至俗的名字,出诸方地山之口,便雅而趣,且天衣无缝,如不是具有仙才又怎能做到如此完美呢?他为妓女马掌作联:“马上琵琶千古恨,掌上歌舞一身轻。”上联用王昭君典故,下联用赵飞燕故事,可谓匠心独运,化腐朽为神奇!

方地山性豪迈,喜诙谐,待人谦和有礼。凡求联者只需准备一张纸、一支笔,他就会一挥而就,即使是不相识的路人也是来者不拒。他不但给妓女题联,老鸨、龟奴求联时,他也是有求必应,所署上款必为“仁兄大人”!其无阶级观念和玩世不恭,由此可见一斑。

方地山晚年时,娼门旧制毁灭无遗,私娼、舞女、歌姬辈代而兴,青年人均沉迷于怀欲二字,力求痛快解决,现钱交易,不再对繁缛文字感兴趣。娼妓业也因了经济的压迫,不得不自撤藩篱,贬节相从,为金钱而无不可迁就。文人们崇尚的嫖经一时失去了效力,而最擅此绝学的方地山更是没有了用武之地,反被妓女讥笑为酸腐。故而,方地山感到了真切的无聊与失落,一种“风流不得之苦”油然而生,再没有了以往通过嫖妓而达到自娱、在自娱中找到偷生的快感了。于是,方地山的精神世界垮了!这是方地山的悲哀,更是那一代自诩风流的文人们的悲哀!但那是时代的发展,潮流所趋,没有人能够挽回。

1936年,曾有一个叫秋升美七的妓女脱离领家自树艳帜,想更换一个花名以示自立。遂通过魏病侠想请方地山娶一新花名。方地山给她起了“美于回”“美成”“美龙”等花名,任其自选。魏病侠认为“美于回”最佳,有“味美于回”之意,隐含熟客不断。但姑娘不谙风雅,讹称让人听起来好像是只让客人“美一回”,以后绝不再来之意。后竟自取“嫣然”为名。方地山获悉后不禁连连扼腕长叹:世风日下!

1936年11月中旬,方地山突患胃病,在家休养。就在他去世前,津门陈微尘曾到他家为其诊病。当时,方地山的精神并不颓唐,仍是一如从前那样健谈,他二人“长谈甚久”。方地山称赞自己的身体好是得天独厚,自称50岁前从来没有得过病,更没有吃过什么药,即便到了60岁“行动亦如少时”。说到兴奋处自然是他经历的那些男女之事,他得意地给陈微尘讲了几段自己年过甲子后“男女居室之事”。陈微尘听后“几令人不信为六十老翁所能为者,亦云奇矣”!

1936年12月14日,方地山因患胃疾在家中去世,享年65岁。最为可贵的是,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仍对家人和弟子诵读陆游《示儿》诗:“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1937年1月17日,在日租界东兴楼举行了吊唁仪式,四个儿子庆慈、庆凯、庆还、庆国和弟子等,与方地山做最后告别后,将其移厝西沽江苏义园。由于时间仓促,其生前好友多未能赶来哀悼,因此,当日下午四时,天津文艺、新闻各界复在东兴楼举行了隆重的公祭活动。

这期间,社会各界名流纷纷写撰文或致联追悼方地山,《北洋画报》的挽联对其给予了充分的肯定:“联堪称圣,书自成家,沽上早知名,遗墨顿成和氏璧;病已濒危,心犹念国,中原何日定,思君怕诵放翁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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