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节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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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燕无痕提及了她的未婚夫许文波,寇志天笑问:“哦?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燕小姐的未婚夫许先生应该跟杰儿是同班同学吧?”他仍旧彬彬有礼,始终与这个大空间里的阵仗形成鲜明对照。
“呵呵,看来,您就是寇杰的爸爸。既然如此,那何必多此一问,也不必一一对号入座了吧?至于我们是谁,您心里是一清二楚的,不然我们也不会被绑到这里来,对么?”
“哈哈哈,年轻人,不要那么心急,有些事要讲清,有些情要了断,你们很快就要面临选择了,毫不夸张地讲,这也许是你们一生中最难的一道选择题。”
“哦?竟然还有选择题可做?这对我们来讲应该算是个意外惊喜了,啧啧,全国知名的大慈善家,境界就是不一样啊,处处体现人性关爱,连绑架也不例外。”文波反倒不惧了,话里带刺,顶了回去。
寇志天收起了脸上的笑,却又从齿缝中挤出几声冷笑:“呵呵呵,说得好,说得好哇。”
燕无痕试图用眼神制止文波的“火上浇油”,可没成功,文波正低头在肚子里酝酿接下来的口水仗。她无奈只得开口圆道:“好啥好?谈什么绑架不绑架的呀,寇总本来就是个大慈善家,绑架这种失身份的事情是不屑做的,寇总请我们上来坐坐,一定有要紧事和我们商量,对哦,寇总?”她娇俏的脸上罕见地陪着小心的假媚。
“是啊,燕小姐讲得对,真的是要紧事呢。”寇志天再笑,脸上重拾威严与亲和,从沙发里探出半个身来,十指交叉,“医生说,我还有一年半的命。”话落,睨视燕无痕。燕无痕像被手电光圈罩住的鸟似的一下子愣住了,却再也不敢抬眼望他,刚才的圆熟套路全乱了方寸。这也许正是寇志天期待看到的,于是,他又豁达地笑,“呵呵,癌症晚期,不过也没什么啦,信奉西教多年,寇某懂得什么是苦难,生老病死已经看得很淡了,但有一条……只有这么一条,总也看不淡……”
将死之人的心思是不可去揣摩体味的,于人于己都太残忍,那是一种莫名的惧怕,自己难以面对,所以推己及人。当意识到已不知不觉被他领至世界尽头与生命边缘时,燕无痕退缩了,以僵硬的沉默来抵抗。陷入沉默的不止她一个人,她只作为一个分子,融入了当下的死寂。
的确,寇志天没有撒谎,他得的是睾丸癌,回国后不久查出的。除了李东华,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也拒绝深入治疗,直到最近一次检查,医生给他下了最后通牒,要他马上住院,“马上!寇总,我不想再听你这样那样的借口了,你要对自己负责任。”但仍旧被寇志天拒绝了。寇志天给出的理由第N次令医生为之动容,“不是借口啦,你知道的,集团离不开我,慈善事业更离不开我,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我的价值不在病床上,我的成就必须在追悼会上总结与报告,算啦,你也明知道我是要死在路上的,我的一生不都在路上么?”医生不禁在心里为他唱起了《On the way》。
寇志天所说的“看不淡”、“放不下”的,正是他的独子寇杰,这也许是华夏民族传统观念中最根深蒂固的一条神经——血脉相承,生生不息。他曾跟李东华袒露过心迹,“我为什么最终还是求到了你?知子莫若父,杰儿这孩子,从小虽也吃过些苦,可牢里呆长了,会要了他小命,我就这么一个孩子,而我又偏得了这种病,唉……虽说你们都是无神论者,只信仰共产主义,可我不信在子女问题上你们就这么看得开?你说香火要是断了究竟意味着什么呢?就像老程那样,是不是宗庙崩塌?是不是家族史从此画上了句号?纵使生前功高盖世,也不再有人继承那份荣耀,一切就这么随风飘散……”
“老寇啊,你让我心痛了,真的很心痛,没想到你一个信教的人,最后也还是过不了这一关,好吧,还不至于那么悲观,我出面就是了……”
寇杰出狱那天,李东华派人送来了一幅字,“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是送给“侄儿”的,可来人前脚刚出门,那字便被寇杰一把撕成了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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