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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第一章

星期六的下午,我一个人坐在窗前对着迎风飘舞的丝带喝酒。为了不知不觉逝去的四年干杯!

这时高原来了电话,邀我出去吃饭。

“快点来,在望江楼!”高原在电话里说。

赶到望江楼时,看见高原带着一个女孩子坐在那里。

那个女孩子烫了一头卷发,脸蛋靓丽,衣着时尚,身材也相当不错。

“张贝贝。”高原向我介绍那个女孩子。

“你好!”我对她说。

那个叫张贝贝的女孩子冲我微笑着点点头:“你好!”

“这是我的哥们儿邓哲,叫他老邓就行了!”高原笑着向她介绍道,“在公安局上班,我们市第一男警!”

我有些不自在。很多时候,我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我的职业。

听了高原的介绍,张贝贝的表情变得丰富起来:“真的?!我最崇拜警察了!以前还梦想男朋友是个警察呢。”她看着我,咯咯地笑了起来。

“那我告诉你,老邓还没女朋友。要不要将就一下?”高原半玩笑半认真地说。

“好啊!”张贝贝也笑着说。

我笑了笑没作声。

“不会啦,老邓那么帅会没女朋友?”张贝贝见我不吭声,笑着打圆场。

“这是真的!”高原笑着说,“他太害羞!”

张贝贝问我:“老邓在公安局干什么工作呀?”

我想了想还是讲了出来:“法医。”说完看了看她,心里猜度她会有什么反应。

“法医!”张贝贝失声叫了出来,引得旁边的人纷纷朝我们看了过来。

旁边的服务生正在上茶,也斜着眼看了我一下。

高原这时却不作声了,抱着双臂坐在旁边,幸灾乐祸地看着我。

“当法医一定很刺激吧?”但张贝贝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种恐惧,反而以一种兴奋不已的神态,不依不饶地追问起来,“你们的工作是不是天天肢解尸体啊?”

“当然不是。”我有些尴尬,朝她笑了笑说道,“你说的肢解,那是恐怖电影!真正的法医工作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不好意思,我只是感到好奇。可能表达的方式不恰当!”张贝贝说道,“那你们法医应该是什么样的工作?”

“它是一门严谨的科学,涉及医学、解剖学、逻辑学等多门学科,不只是天天解剖尸体那么简单。”我笑笑,末了补充一句,“而且,它也不是你讲的那样让人兴奋。”

“按你所说的,法医是不是也能像福尔摩斯一样破案?”张贝贝看着我问。

“当然不可能那样神奇!法医也是凡人,能力毕竟有限,不可能像经过艺术加工过的人物那样厉害。”我说,“但是对于一些推理还是有点理论基础吧!主要是与常人的观察角度不一样而已。”

“这可不是吹的!老邓的眼睛和脑子就像装了同步器一样,看到什么就能知道什么。”高原笑着说。

高原说得虽然有些夸张,但基本上都是实话。

前面我说过,自己在第一次解剖尸体时,遇到的是一具女尸,在那次解剖时我吐了。原以为,我的第一次表现将会成为大家日后的笑柄。但后来有人对我说,此后的案情分析,让大家对我刮目相看,再不敢有小视之心。

那次给出的现场信息有:死者没有穿鞋,没有被包装过,衣服上黏有褐色的斑点,似乎是人血,但经过化验却是苍蝇的粪便。——我记得当时在专案分析会上,自己是这样发言的:“首先,受害人足上无鞋,赤足的足底未黏尘土,说明发现受害人的地方不是凶杀现场,而是遗弃尸体的第二现场;其次,死者没有被包装过,身上的尸斑不是处于低位,不符合发现尸体现场的摆放特点,可以推断死者在其他现场被长时间地摆放过,凶手是就近丢弃;第三,受害人的衣服上黏有苍蝇的血便,根据苍蝇的习性,应在三天前形成,地点在一个较为封闭的空间;第四,死者的胃内尚有大量的未消化食物,应在饭后一小时内遇害。所以,死者应是三天前的午饭后被人杀死,地点较为偏远,是一个较为封闭的空间。侦查的重点,应该就近寻找符合条件的封闭建筑物,重点是墙壁上有大量褐色血样斑点的地方。”

外行的人听起来头头是道,但经验老到的法医一听,就明白我大部分是凭着尸体表面现象作的分析,没有涉及内部损伤的推断。对于死亡原因,我也没有刻意去下结论,那是需要结合尸体内部器官去分析的!后来,是法医老闵帮我解了围,作出了死者系被勒致死的结论。他应该明白,解剖尸体的时候,我所处的那种惊慌措乱状态,是无法得出死亡原因的结论的!

不过,这并不影响我的整体判断,案件侦破后,完全符合我此前的推断!凶手是现场附近一个偏僻工厂的仓库保管员,行凶的地点就在仓库里。侦查员赶到那里时,发现四周的墙壁上沾满了苍蝇拉下的褐色粪便!

这让所有的人佩服不已。

对于我来说,这一切不过是设置了前提条件的迷局,就像血液总会流过心脏,穴位总是神经交会点一样,只要追根溯源,总会找到答案。

“真的吗?”听到高原的话,张贝贝看了看我的眼睛,又看看我的头忍不住笑了,“老邓能不能让我开开眼界?”

“其实没那么神的,高原言过其实!”我推辞道。

“老邓还能看出一个人的职业和性格。”高原说,“叫他帮你看一下吧。”

“是吗?”张贝贝咯咯地笑了,这使我有了较劲的冲动。

我看了她一下,然后漫不经心地问了她一句:“最近会计工作做得怎样?”

“还好……”张贝贝顺口应了一句,突然呆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是做会计的?”

高原也问张贝贝道:“你是做会计的?”

“我不仅知道你是做会计的,而且知道你最近很忙。”我对张贝贝说道。

“的确是这样!”张贝贝睁大了眼睛,充满神奇地看着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的右手腕部有一块圆形的硬皮茧,”我指了指她端茶的手说道,“这是经常从事电脑工作的人所特有的,很多人习惯叫它‘电脑手’。”

“可从事电脑的工作种类很多啊,你怎么肯定她就是搞会计的呀?”高原问。

“是的,从事电脑的工作种类很多。”我笑着说,“可是从事电脑工作中,把复写纸的紫墨黏到鼻尖上的工作就不多了。那种颜色,只有在这种光线的条件下才能被发现。”我指指餐厅的蓝色彩灯。

高原看看张贝贝的鼻子,嘿嘿地笑了。

张贝贝意识到什么,连忙从包里取出一片纸巾,不好意思地在鼻子上擦了起来。

她的鼻尖上黏着一块紫色的油墨,在一般的光线下不易察觉,而处于蓝色的光线下,就显出了黑色。

“最近公司搞季度清算,忙得不可开交。”张贝贝解释道,“连妆都忘了补!”

“张小姐在哪个公司?”我问。

“自己推断嘛!”高原揶揄我道。

“我可没有推断出张小姐公司名字的本事!”我笑道,“但我知道是一家私营企业,老板和张小姐有特殊的关系。”

“这你也知道?”张贝贝有点儿惊奇地看着我。

“你的手提包不是常见的休闲包,看起来和会计账本差不多大小。刚才你从包里取纸巾时,我看到了里面的账本,这个包应该是你经常装账本用的。除了私营企业,其他单位是不允许私自将账本带离公司的。而且如果和老板没有特殊关系,得不到信任,同样是不允许这样做的!”我笑着说。

“我在新世纪公司上班。”张贝贝带着敬佩的神情笑着说,“老板是我的叔叔。”

“是吗?”听到她所说的公司,我感到很意外,“这公司可是我们家乡的!”

“老邓也是禅市的?”张贝贝问。

“是。高原也是呢!”我回答。

“哦,那咱们还是老乡呢!”张贝贝笑着说,“公司在北江市设有销售处,我在那里上班。”

“我记得公司老总叫张什么生对吧?”我问。

“张贵生。”高原说,“是个钻石王老五,四十多岁了还没结婚呢!”

正聊着天,刑警大队的队长潘云打来了电话。

“河里发现了一具河漂儿,没有头。”潘云言简意赅,“你在哪里?我派人接你到现场去!”“河漂儿”是我们的行话,意思指河里的浮尸。

“我正在望江楼吃饭。”我说。

“好的,你在那里等着,我叫人开车过来接你。”

我挂上手机,抱歉地对高原和张贝贝讲:“你们看,又有事了。我们的工作就是这样,没准。”

“可是你都还没有吃什么东西!”张贝贝说道。

“没事,我习惯了。干完活儿再吃。”我朝她笑笑。

开车来接我的是单位李法医。他是刚分配到我们局不久的医学院法医系毕业生,叫李智林。为人忠厚纯朴,工作上勤快好学。仅凭这两点足已博得我的好感了,对于他所请教的业务问题,我总是有问必答,知无不言。因为这样,李智林也特别尊重我,称呼我“师傅”。其实我们的年龄也不过相差几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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