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节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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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她凝立在歌剧院走廊那块告示板前方,垮着两个细瘦的肩膀,一动不动,就仿佛她已经这样站着很久了。
那张长长的名单上没有她的名字。
一如所料,她落选了。
她咬着嘴唇,跟自己说:
“不过就是一出歌舞剧罢了。”
啊,不过是一出她很想演的歌舞剧罢了。里面有个小角色——剧中那个恶魔的花园里众多吃人花的其中一朵。
也许,要是一年前,她并不那么渴望演这种布景板般的小角色。可她已经很久没工作了。有三个月吧?还是已经四个月了?她记不起来这段漫长的日子总共有多少回,就像今天这样,她又落选了。
今天一大早来到这个歌剧院的舞台上,她战战兢兢地试着跳一段舞。由于她没见过吃人花,她张牙舞爪地,尽量跳出一副吃人不吐骨的可怕模样。然而,舞跳到一半的时候,她瞥见坐在台下负责选角的副导演突然朝她张大嘴巴。
她以为他想喊停。原来,他是在打哈欠。
那一刻,她明白自己没机会了。
可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回来。
她脚下像生了根似的,依旧杵在告示板的前方,固执地望着那张无情的名单,仿佛只要再这样多看几回,也许会有奇迹出现。她会突然发现自己的名字原来一直在上面,她刚刚不知道为什么没看见。
但是,今天不会有奇迹了。
很久以后,她终于动了一下,跨出一步,然后又一步,恋恋不舍地离开那块告示板。
这时,一阵风吹起,那份名单的一角卷起了,露出底下第二页。她没看见。
直到许多年后,她才知道她的名字在上面。
她推开歌剧院的玻璃大门时,一阵冷风灌进来,她赶紧把头上那顶毛线帽拉低了些,打开手上的雨伞,孤零零地走在霏霏雨雾中。
她个儿娇小,右手白皙的手腕上戴着一只绿橄榄石串成的手镯。毛线帽下一双黑亮的圆眼睛露出做梦般的神情。这双眼睛好像一直都看着远方不知名的某一点。
她脸色有点苍白,发丝纷乱地贴着脸庞,那顶毛线帽的帽缘有个破洞。
她身上裹着一条单薄的羊毛裙子,裙脚的地方已经走了线,脚上那双深红色的尖头麖皮短靴已然磨破,肩上挂着的那个大如邮袋的包包也很破旧了。
二十四岁的她正值青春年华,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爱美,她看上去却有点邋遢。但她的邋遢并不使人讨厌,而是像一只披着雪白羽毛的小鸟不小心掉到一洼污水里似的,使她那张清纯的脸蛋益发显出一份飘零无依的感觉。
02
她像朵枯萎的郁金香那样低垂着头,在宾馆的楼梯上踱着。又脏又旧的楼梯两旁丢了些垃圾,转角处一个香炉里插着几支正在燃烧的香枝,灰烬如飞絮般掉落在她那双红色短靴的鞋尖上。她没理会。她爬上二楼,推开宾馆那扇黏腻腻的泛着油光的玻璃门进去。
昏黄的走廊上弥漫着一股汗酸味,几个非洲男人蹲在那儿,朝她露出白晃晃的牙齿。她没看见。
她从他们身边经过,掏出一把钥匙,朝最后一个房间走去。当她走近了些,她看到她那只小小的行李箱孤零零地给丢在门外。
她连忙走上去,蹲在地上打开行李箱,翻开里面塞得满满的东西看。她一直翻到底,没有她要找的东西。这时,一把声音在她背后冒出来。
那把粗哑的女声说:
“我早跟你说过,今天再不交租就得给我滚!”
她转过去抬起头,望着中年女房东那张蜡黄的大脸胚。
她张开嘴想说话,唇上长着胡子的女房东抢白说:
“你别再摆出一副可怜相!”
她站起来,焦急地说:
“我还有一样东西在里面!”
她说着抓住房间的门把,想用她那把钥匙开门。孔武有力的女房东这时从她手上抢走那把钥匙,瞪着她说:
“你的东西全在这儿了!”
“不!求求你,让我进去看看!”她一只手紧紧抓住门把不放。
女房东瞅了她一眼,撇撇嘴,用钥匙打开门,粗鲁地说:
“我可没看见你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门一开,她立刻冲进去关上门,房间里面黑漆漆的,她亮起天花板上一盏昏黄的灯。
门后面原本用来挂毛巾的钩子那儿挂着一幅长四十三厘米、宽三十厘米的仿制油画,是凡•高著名的《星夜》。
“这是我的。”她低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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