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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场所篇

生活的本质是创造与享乐,北京历来就是一座享乐主义盛行的城市。一百多年前,世代玩乐的八旗子弟为这座城市创造了丰富的娱乐生活,而历史的延续性充分体现在老北京人今天的生活中。虽然,今天的北京和中国任何一座大城市一样,有着各式各样的娱乐场所。统一的场所风格,标准化的服务,西式的娱乐方式……代表着北京最新潮与中国最新潮的享乐方式,但这只是现代城市化为北京披上的一件外衣。老北京最纯正的乐趣还在那些有着百年历史的场所中,在人们百年不变的心境与生活哲学之中。

茶馆  微观老北京

茶馆是老北京人的社交场所

记得小时候,每天清晨,父亲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泡一罐茉莉花茶。之所以泡一大罐茶是因为父亲喝茶既不用茶杯,也不用茶壶,而是用一个大罐子。我对那个大罐子记忆深刻,因为那个大罐子里原本是一罐黄桃罐头,我吃完黄桃后,罐子就成了父亲喝茶的器具。小时候总幻想某一天父亲不小心把他的茶罐子打碎。父亲爱喝茶,从早到晚都抱着那个罐子,即使如此,父亲还经常和朋友、同事们去茶馆喝茶。

北京人之所以爱喝茶也是“被逼的”。“幽州苦海”,北京的水质很差,只有靠茶叶的味来掩盖水的苦涩。所以,在我小时候,北京的茶馆到处都是。北京的茶馆和南方的茶馆不同,很多茶馆还是餐厅或戏院,可以喝茶聊天、吃饭或听戏。老北京茶馆的功能多样,来的顾客也是各个行当的都有,于是茶馆成为了老北京人重要的社交场所。简单地说,北京的茶馆就是老舍笔下的《茶馆》,是一个微观的北京社会。新中国成立后,老舍先生一直想写一部反映北京五十年间新旧社会变迁的戏剧作品。古都北京、五十年的变化、新旧时代交替……这原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但老舍最终完成了这部不朽的作品。因为他找到了一个足以容纳北京沧桑,而又最普通的场所,《茶馆》诞生了。

老北京的茶馆是北京特有的一种文化场所,草根气息十足。老北京的茶馆充斥着一种市民气息很浓的茶文化——跟文人雅士的茶道稍有区别。茶道,说起来太高深了,仿佛不食人间烟火,清心寡欲方能得其道。老北京的茶馆则反其道而行之,不仅不是清净之地,还常常是喧哗且热闹。茶馆是老北京人的社交场所,到茶馆喝茶的人可谓三教九流,上至达官贵人、富商士绅,下至车夫脚役、工匠苦力。谈生意的、做买卖的、说媒拉纤的、卖房地产和古董的……可谓荟萃了老北京各阶层人物。当然其中大多数是一些有钱有闲之人,不少茶客把茶馆当成了除家之外最重要的活动场所,每日必到。一般每个茶馆都有一些常客,每天到达的时间和坐哪个位置都是固定的,常年不变。

虽然,老北京城茶馆千百座,但真没有特别好的茶。因为,老北京人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茶馆,都喜欢喝茉莉花茶。茉莉花茶是最被资深茶客所看不上的茶叶,因为茉莉花茶中的茉莉花夺取了茶叶本身的真香。北京人之所以喝茉莉花茶,一是因为北京不产茶,以前又交通不便,南方的绿茶运到北京也都发霉了;再者,再好的茶叶,用北京的水冲泡,味道也就全无了。

虽然现在北京的水质已经有所好转,但我也像父亲一样有了喝茉莉花茶的习惯。也正是这“可恨”的茉莉花茶,让我喝其他茶都已喝不出好坏了。现在,北京的老式茶馆越来越少,高档的茶馆越来越多。但是,老北京人还是习惯前往老式的茶馆,只为了那股自在劲儿。装修并不奢华的老茶馆,一杯茉莉花茶,两个老北京茶客断断续续地谈着上百万的生意,或许是真的,或许只是在侃大山。

澡堂  永恒的北京温情

北京双兴堂,北京最老的澡堂之一,被北京人视为老澡堂子的代表

以前,对于大多数不爱干净的北京男孩子来说,和父亲去澡堂却是一件快乐的事。小时候家里没有热水器,夏天还好办,就着水龙头的水把澡洗了,但到了冬天就麻烦了。我冬天最喜欢的事就是和父亲去胡同里的澡堂洗澡。对我来说,去澡堂绝不是洗澡这么简单,那里是我的游乐场。小时候北京很少有游泳池,除了躲着父母去颐和园游野泳外,澡堂就是我最喜欢的游泳池了。

每次去澡堂,父亲也不管我,反正水浅。我就在热热的大澡池子里游来游去,比在什么湖里或河里游泳舒服多了。等父亲泡得差不多了,搓过澡之后就会让澡堂的服务员拿上几碟小菜,一小瓶白酒。父亲基本只喝酒,小菜都让我吃。

等我玩累了,吃饱了,父亲拉着我到淋浴的地方一顿狠搓,完事儿回家。

老北京的澡堂历史悠久,和现在开遍全国的洗浴中心完全是两回事。北京的澡堂子最早可以追溯到元朝寺院僧人们开办的“香水行”。然而,一直到民国,澡堂都是只有男人们才可以去的地方,女人只能在家洗澡。后来,经过各种革命,女性的地位越来越高,终于在1907年有了第一家女性澡堂,润身女浴所。在当时,那可是惊天的大新闻。润身女浴所的创办者是一位充满传奇色彩的女子,金秀卿。金秀卿很聪明,非常健谈,而且也非常会处理社会关系,和当时的一些官僚老爷们说起话来是口若悬河,非常讨人喜欢。金秀卿成家后,为了维持生活,利用她以前和官僚政客们的关系,买通了当时的政府官员,在北京李铁拐斜街上开了“润身女浴所”。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只要将整个身子泡在热水中,疲惫顿时消失,都会感觉舒服。等泡够了,浑身都发软时再请师傅搓个澡那就更完美了。老北京的澡堂必然有搓澡师傅,因为在老北京人观念中泡澡与搓澡是不可分割的。搓澡看似是一件最普通的工作,但在老北京澡堂中也很有讲究。老北京澡堂子搓澡的分南派和北派,南派搓澡的手法细腻,讲究手轻力匀,而且搓完澡还能按摩头部,顾客一不小心就睡着了。北派的搓澡讲究手把稳、劲头匀,功夫都在手劲儿上。搓完,身上不能青一块紫一块,搓得浑身通红,虽然皮肤隐隐有些痛感,但要的是一种清爽劲。等搓澡师傅搓完澡,去淋浴冲一冲,围上大浴巾,躺在卡座上沏壶茶,舒坦地睡上一觉,一天十几个小时就打发了。

北京大酒缸  醉意北京

老北京人喝酒不讲究酒的好坏,但一定要是高度酒,最好是56度的二锅头

北京的冬季漫长又寒冷。漫天的大雪,凛冽的寒风,即使穿得再多也会感到寒意。每到冬季,老北京城最热闹的地方就是酒馆了。一杯酒下肚,浑身热乎乎的,就像“多穿了一件小皮袄”,全仗它挡挡寒气。

旧时的老北京有一种独具特色的酒馆——大酒缸。“大酒缸”之名始见于清嘉庆二十四年学秋氏《续都门竹枝词》:“烦襟何处不曾降,下得茶园上酒缸。”可见大酒缸在北京至少已有一百五十年的历史。什么是大酒缸?大酒缸是北京特有的一种酒馆,一般规模不大,与通常的饭馆、酒馆不同,有的是一间门脸,有的是三间门脸,进门迎面都是一张木栏柜,柜台有的是一字形的,也有的是曲尺型的。柜上放着许多瓷盘,盘里盛着应时的下酒菜,有荤有素。这种酒馆,通常不设桌子,而把存放酒的缸埋一半在地下,据说是因为酒沾了地气喝了不上头。缸的上边再盖一个朱红油漆的圆形盖子,这就成为了酒客们的饮酒桌。

也正是因为如此,人们就将这种酒馆叫成大酒缸。

旧时的老北京大酒缸开遍北京城,几乎每一条胡同中都有一家大酒缸。来大酒缸饮酒的,有卖苦力的,也有家境殷实的,更多的是小市民阶层,他们一边尝菜品酒,一边与其他酒友闲聊。大酒缸和现在北京城众多的酒吧完全不同,最明显的差异是大酒缸里只有男人,这是男人们聚会的场所。忙碌了一天的男人们下班后就来到大酒缸喝上几杯再回家。老北京人在大酒缸喝酒而不斗酒,不彰显自己的酒量大。老北京人喜欢喝慢酒,喜欢在酒铺中和朋友或者独自一人慢慢地品着并不高端的白酒,追求的是一种微醺的状态。

大酒缸是真正喝酒的地方,下酒菜都很少,通常只有拌芹菜、虎皮冻、煮花生、盐水青豆、胡萝卜、豆腐干而已。三五好友凑一块儿喝才能喝出酒的好、情的深。尤其是在寒冷的冬天,北风呼啸,大雪飘飘,几个朋友相约深巷里的大酒缸,围坐在一个货真价实的大酒缸边上,边吃边聊,小炉子里的水噗噗地开着,随时可以拎过来温酒。窗户被水汽盖了,外面的寒冷似乎也被挡住了,酒越喝,话越多。喝得差不多了,可以随时要上一碗面。这碗面却不是大酒缸的,而是常年守在大酒缸旁边的小摊贩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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