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节 胡同中的北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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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这座由无数华丽宫殿与胡同组成的城市,无疑是世界历史、文化的坐标。在这座古老的城市中,如果说宫殿是为政权服务的“标准化”设施,那么,胡同就是这个“帝国”的末梢神经。同时,胡同也是老北京的“根”,是北京人生活、文化、性格的根基,是解读北京的捷径。在那些古老的胡同中有着众多或有趣、或感人、或悲伤的故事,每一个故事都讲述着胡同的前世今生。
百花深处胡同 中国之花
北京胡同千百条,胡同的名字更是千奇百怪,但其中最具有诗情画意的则是百花深处胡同。今天,无数游人来到这里,想要感受这最有诗意的胡同。然而,游人或许要失望,因为百花深处胡同已经没有了百花。
百花深处胡同名字的诞生确实和百花有关。据说明朝万历年间,年轻的张氏夫妇在北京新街口以南的地方,买了二十多亩地,以种菜为业。几年后,张氏夫妇种菜攒下了一些钱。于是,他们夫妻俩开始多样化经营。在园中种牡丹、芍药、荷藕等。慢慢地,张氏夫妇的花园有了点小名气,百花吸引来了众多文人墨客在此赏花、赋诗。文人自然要风雅一些,来此赏花的文人也不好将此地称为什么张家菜园或者张家花店之类的名字。也不知道哪位文人被灿烂的百花所感染,灵机一动想出了百花深处这个名字。
这时,百花深处还是一个地名,还没有胡同。后来,张氏夫妇离世,花园逐渐荒芜了。再后来,这个地方变成了一条小胡同。花园不见了,胡同出现了,而“百花深处”也成为了这条小胡同的名字。所以,今天的游人也不用失望,因为百花深处与胡同本来就不在同一个历史时期,先有百花深处,后有胡同。虽然百花深处胡同没有百花,但它有着很多感人的故事,远比百花更为美丽,更为动人。
抗战时期,几个抗日的地下战士就活跃在百花深处。“七七事变”后,北平沦陷,但依然有众多地下工作者为八路军传情报,护送过往的领导、学生和外国友人。百花深处胡同就有一个为八路军根据地输送药品的联络点——“明华斋”古董铺。明华斋表面上是一个古董铺,但它的实际用途是我党的地下联络点。明华斋的掌柜叫叶少青,他的主要任务是为根据地运输非常紧缺的药品。经百花深处胡同运送的药品救了多少抗日志士已无法统计,它拯救了无数中国革命之花。
建国之后,百花深处胡同又变成了北京文人的圣地。著名的京味 老舍先生这样描写百花深处:“胡同是狭而长的。两旁都是用碎砖砌的墙。南墙少见日光,薄薄的长着一层绿苔,高处有隐隐的几条蜗牛爬过的银轨。往里走略觉宽敞一些,可是两旁的墙更破碎一些。”中国朦胧诗代表人物顾城也为百花深处胡同写过一首诗——《题百花深处》。诗中写到,“百花深处好,世人皆不晓。小院半壁阴,老庙三尺草。秋风未曾忘,又将落叶扫。此处胜桃源,只是人将老。”进入21世纪,百花深处胡同再次成为中国摇滚乐与先锋电影从业者的聚集地,他们在此创作了无数优秀的文艺作品。
其实,百花深处胡同中的百花并不是那些花花草草,而是中国之花。数百年前的书生、抗战时期的地下党、新中国成立后的北京文人、今天的先锋艺术从业者,他们就是百花深处胡同最美丽、最让人动容的中国之花。
西半壁街胡同 江湖的精神
西半壁街胡同的名字有些奇怪,街是街,胡同是胡同,那么为什么要叫西半壁街胡同呢?其实,这只是人们的习惯叫法而已。西半壁街胡同千真万确是条胡同,最宽的地方只有四米宽。这条看似普通的胡同却演绎着中国江湖的传说。真实的江湖是什么?当然不是武侠小说中的什么门派,因为走江湖的人也要吃饭。江湖的载体之一就是镖局,而西半壁街胡同就是中国最有名的镖局胡同。
在清朝时,西半壁街胡同是北京镖局的聚集地,北京的商户要找镖局都要来此,其中最具传奇色彩的当属源顺镖局。光绪五年(1879年),有一个叫王子斌的侠客,在西半壁街(今13号)买下了几间房子。第二年,源顺镖局正式开张,并很快跻身京城八大镖局行列。为什么源顺镖局会这么快就能名列北京八大镖局呢?这要从他的创始人王子斌说起。
王子斌是河北沧州人,自幼喜好拳脚,从师“双刀李凤岗”学习武功,得其刀术绝技,使一把一百多斤重的“青龙偃月”大刀,人送“大刀王五”的别号。他在北京颇有威信,老百姓赠给他“德容感化”和“义重解骖”两块匾额。不同于一般的江湖豪杰,他还参与了变法革命,和许多维新派领袖是好朋友,尤其与谭嗣同的关系非同一般。戊戌变法失败后,慈禧太后要杀维新派,康有为出走香港,梁启超东渡日本,大刀王五力劝谭嗣同随他出城,自己将以生命为谭嗣同“保镖”。虽然谭嗣同是一个文人,一个革命家,但他骨子里也有着“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江湖精神。谭嗣同对大刀王五说:“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今日中国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此国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请自嗣同始!”大刀王五知道无法改变谭嗣同赴死的心意,万分痛苦。很快,谭嗣同就被关入天牢,必死无疑。这位中国伟大的革命家,在牢房壁上题诗一首:“望门投止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民间有种说法,诗中的“两昆仑”,一个是指康有为,一个就是指大刀王五。
谭嗣同试图用自己的鲜血唤醒国民的觉醒,但他死后朝廷还是不放过他,将维新六君子的头颅悬挂在刑场上示众。中国传统文化讲究入土为安,虽然无法劝说谭嗣同保命,但大刀王五必然要让谭嗣同入土为安,以尽兄弟肝胆之情。大刀王五冒着生命危险,与浏阳会馆的看门人刘凤池等人一起为谭嗣同收尸,将谭嗣同厚葬。
1900年,八国联军攻陷北京城,慈禧太后落荒而逃,大刀王五拿着大刀抵抗侵略者。虽然他武艺高超,立下了无数战功,但终究无法抵抗洋枪洋炮,最终被杀。
大刀王五和谭嗣同一样,被侵略者将头颅挂在城楼上示众,派重兵值守。眼见大刀王五的尸首无法安葬,源顺镖局的弟子想到了另一位大侠客、一代武林宗师——霍元甲。霍元甲如同大刀王五厚葬谭嗣同一样,潜入京城,盗回大刀王五的首级,将他身首合葬,尽了朋友之义。
时光如白驹过隙,匆匆流逝,大刀王五已去世一百多年了。如今,位于西半壁街中段路南的源顺镖局旧址还在,而旧迹皆无。但是,依然有很多游人来西半壁街胡同寻找大刀王五,只为感受那永不消失的江湖精神。
国子监胡同 中国读书人的圣地
主导中国数百年历史走向的区域,并不是代表着最高权力的紫禁城,也不是拜祭上苍的天坛,而是风雅的国子监胡同。这条看似普通的胡同却有着大故事,关乎每个中国人,关乎中华民族的故事。
如果说知识是人类进步的阶梯,那么国子监就是中国封建时期最高的阶梯。
在封建时期,整个中国的读书人中也只有近千人能来到国子监。然而,就是这近千人主宰着中国的命运。元明清三代,从这里走出的名人灿若群星,正是他们用自身那微弱的光,把阴暗的历史长街照亮。大明文臣,内阁首辅张居正,以其非凡的魄力和智慧,改革变法、整饬朝纲,使奄奄一息的明王朝重新获得生机;明末画家、书法家董其昌,精于书画,乐于收藏,他的书画理论成为之后文人创作的指导思想;国子监博士孔尚任,执笔创作《桃花扇》,“借离合之情,写兴亡之感”,其艺术性留芳百代……这些知识分子们的光辉延续到今天,依然值得人们钦佩。
国子监既是中国封建时期的最高教育场所,也是老百姓想要出人头地的跳台。
在封建社会,等级制度森严,一个老百姓家的孩子想要出人头地,摆脱自己出身的束缚只有两条路:一是从军(战时才需要);二是读书。这也是经典名句“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的来历。进入国子监,就等同于进入了仕途,未来可以在朝廷工作。在中国读书人心中,这绝不仅仅只是一份好的工作,更多的是一种理想——实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使命。因此,封建时期的国子监并不是单纯的教育机构,还具有一定程度的监国功能,可以弹劾官员和国政。国子监是中国封建时期最高等的教育场所,在国子监教书的每一位老师都是国宝级学者大师,其中地位最高的则是乾隆皇帝。乾隆皇帝可不是因为好玩才到国子监当老师的,而是为了天下。从乾隆开始,历代皇帝在登基后都要来国子监讲课。其实,皇帝讲课自然比不上那些大学士,主要目的并不是传授知识,而是向读书人表明朝廷缺少栋梁之材的态度。在封建时期的朝廷中,那些碌碌无为的世袭子弟们已经让皇帝头疼不已,所以皇帝要向天下老百姓表明不拘一格选拔人才的意愿。
时光飞逝,在今天的中国,国子监早已失去了行政教育功能,但它所代表的精神却延续到了今天。知识改变命运,无论是贫困者,还是富有者。每年中考高考时,国子监绝对是全北京游客最多的旅游景点。开考前,无数家长和学生们来这里祈福许愿金榜题名。在国子监随处可见红色的许愿牌,成堆成沓,不仅沸腾着许多人的美好愿望,更沉淀了中国千百年来的文化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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