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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李末，在公司，大家喜欢叫你Dove。

你开一辆壁虎绿甲壳虫。每天很拉风地开过高架，去上班。有人背后说你曾是贩卖青春的IT girl。你不太介意，还会坦然告诉他们，这是你前男友留给你的车。于是“贱人”的名头，基本就算坐实了。

其实你知道，就算不承认，他们也会这样说。

很久以前，曾有一个叫L的男子，对你说，走自己的路，让他们喷去吧。

L是北京人，从总公司派到上海，筹建新部门。你是他招上来的第一批新人。那一年你22岁，头发还是笔直的黑色。你在一群面试的女孩里，鹤立鸡群。因为你穿了12厘米的鞋子。

L看你岌岌可危的鞋跟，问，就为了漂亮穿这个，不累吗？

你说：漂亮就是生产力好吗。

L坦言，那一刻，他被你咄咄逼人的漂亮吸引了。可后来，你看自己2003年的照片，才发现，其实真正吸引人的，是你脸上不知死的青春，浓妆艳抹，也掩不住对未来干干净净的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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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喜欢叫你末儿，轻巧的儿音，有股老胡同里滋长出的流氓味儿。那时候，团队里一共有 5个人，主做法国洗发用品。其实是个二线的牌子，但要做出顶级的范儿。不过在那个必胜客都算高档西餐厅的年代，这个任务并不太难。

L留过法，精通英法德文，做事独断专行。工作的时候，爱好发脾气，不满意会摔文件夹，嘴里还得说，这特么什么玩意儿！

但他唯对你，总是网开一面。有一次开会，你拿来的文件里少了很重要的一页。你有点急了，不记得把它丢在了哪儿。L转过头，慢声细语地说，别急，慢慢儿想。

会议室里某位不知深浅的男同事，“嗤”的一声笑出来。

L就是这样，一点不掩饰对你的喜欢。后来，你们在2004年的秋天恋爱了。你问他，要不要避讳一下同事。但他说，走自己的路，让他们喷去吧。

你对这个答案，非常之满意。它让你在平淡真实的生活里，体会到了爱的不顾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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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的春节，你跟着L去了北京。L的父母住在海淀区的一处教师楼。你买了某白金和某搭档的大礼盒，可一进门就看见L的前女友小芬。她还做了一桌家常菜招待你。饭桌上，L的父亲根本不看你。他只和L说，你妈半年前就中风卧床了，怕耽误你工作，死活没让我和你说。这段日子多亏了小芬来帮忙。

你坐在一边，默默地想，都分手了，还来义务照顾前男友病榻上的妈妈，这内心里是要充满多少无私的爱呢。

晚上，L找你谈话，他说，末儿，咱俩分了吧。你就当我是禽兽好了。

你没理由不答应。

第二天，你就搭飞机回了上海，把一头有情有义的禽兽，留在了冬天的北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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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父母喜欢叫你李末。因为你是他们最小的孩子。他们把最好的都留给了你。5岁让你学钢琴，8岁学书法，10岁学英语和奥数，14岁还给你报名参加了强身防狼的跆拳道。他们像是弥补没能好好教育你姐姐的过错，恨不得把全世界的技艺，都加注在你身上。

是2007年的夏天，你的母亲带着你的照片，去了人民公园相亲角。她拿着你的简历和照片，和一群拿着儿子资料的老阿姨们推销你。你知道了这件事，发了脾气。你说， 你这是这干吗？我又不是嫁不出去。

母亲两手一摊，说：那你现在嫁给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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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你25岁。婚姻大事成了你妈妈的心头大患。但你不这么想。那时你跳槽去了一家高冷的新公司，贩卖结婚必备的金银珠宝。这个圈子藏的比较深， 有不为外人知晓的规则。但你适应的很快，凭着漂亮和聪慧深得Boss的厚待。小小风光的事业，让你不太急着恋爱，甚至还会有一辈子就这样也挺好的想法。

10月，母亲精挑细选出O，让你去相亲。那是你第一次相亲。此人长得不难看，月薪7000。你们试着谈了两个月。没有悸动，也没有讨厌。只是你一想起将来要嫁给这么一个不咸不淡的人，心里就空空的，有点失落。

这段感情，你母亲显得比你更加来劲儿，每天监测你们的恋爱进程，评估你们的结婚指数。然而，即便平顺的人生，也会有逆转的机缘。比如，你和O在一次很普通的聊天中，说起了孩子。你说这辈子可能都不会要小孩。因为你觉得自己内心里还没长大。

O小有恍然地说，哦，这样啊。

后来，他和你联系的频率就降低了。你母亲亲自去打探来了消息。她说：你傻了，和人家说不要孩子，O妈妈又给他找了爱生的，生多少个也没问题。

你啧啧地说：他家罚得起吗？

其实，你没有不屑的意思，你只是觉得，一段感情，因为不生孩子而终结，是一种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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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你的时间，就像脱缰的野马，奔腾而去。唯有爱情像顽固的石头，恒定在过去的某个时间里，不肯随波逐流。

2010年，你做了公司的小领导，手下管着一批新丁。你的妆容，越化越淡，但心事却越来越重。27岁的你，隐隐觉得，你可能需要一个家了，下班回来，有个像父亲那样的男人，一边收你乱扔的衣服，一边问你要不要喝他煲了4个小时的红枣猪蹄美容汤。

不久，你嫁人的姐姐把V介绍给了你。V是身家朴实的小男人，来自随州。他的工资也是7000块，但放在2011年CPI暴涨5.4%的大背景下，就有些捉襟见肘了。可你不介意。你是奔着结婚去的，主要看中他人好。你们谈了大半年，了解了到彼此都有携手一生的愿望。于是你和他商量着在哪儿买房子，婚礼怎么办。他精心和你算计着，每个周末，还陪着你满城逛楼盘。你忙忙碌碌地准备嫁了。可V 就像歌里唱的那样，在秋天和你说了分手。

你问，理由？

他答，有个女孩什么都不要就肯嫁我。

你好想告诉他，其实什么都不要的女孩，只懂爱情。和你谈谈房子，谈谈养家的女人，才是真心要和你走完后半生的女人。

但，你没说。你已经丢了男人，不想再丢了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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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你闪电般的又恋爱了。对手是你大客户的儿子E。这种出手就是十几万豪钻的小开，身边当然少不了莺莺燕燕。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没认真过。你刚刚经历了一场廉价的背叛，需要纸醉金迷，来加持自己的内心。

你与E的恋爱，谈得小心翼翼。不肯多放感情，不肯多占便宜。但E好像对你，动了真情。他收敛心性，断了放浪不羁的夜生活。圣诞节的时候，他送了你部壁虎绿的甲壳虫。你拒绝，说，我不想让咱们的关系变得物质化。

E说，一部车子算什么物质呢。也就买你2克拉石头。

你想想，也是。一部车而已，对于某些人来说，是半生的梦想，对于某些人来说，就是个玩具。于是，你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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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与E的恋情，持续了6个月。正如你想的，他到底是个人渣。分手的时候，他带着新女友和你说：我一直以为你改变了我，可是没有。看来我是狗改不了吃屎。

你瞥了眼他身边的女友，年轻、漂亮，为争到狗屎的身份，而兴奋着。

你的心里说不好替谁感到悲凉。

你手里，攥着甲壳虫的车钥匙。原来你打算优雅地还给E，可是此时此刻，你忽然在心里，冒出一句L的口头禅，去特么的，优雅给谁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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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的3月，你结婚8年的姐姐遭遇婚外情。她带着大包大包的行李和儿子来找你诉苦。整整一个周末，她才基本控诉完非人的婚姻史。末了，不忘了问你一句，你现在还是一个人啊，找个差不多的，就嫁了吧。

你看着眼泪还未干透的她，无言做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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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8月，你的母亲突发脑溢血。她在医院里昏迷了三天。临终前的一刻，忽然就醒了。她说不出话，嘴上的氧气罩，喷着一层雾气。病床边围着亲人。可她只一瞬不瞬地盯着你，接着各种管子和电线的手，攥着你的指头，用力地摇。

你掉泪了。

你知道她要说什么。

你成了她在人间最后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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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4月，你带队到北京参加珠宝展，遇到了L和小芬。L胖了一点，蓄了好看的胡子，举手投足有了迷人的大叔气。那天他和小芬想为10年婚纪挑一枚钻戒。你这才发现，原来10年，真的只是弹指一挥间。

L说，末儿，你条件不错啊，怎么还练单儿呢？

你笑了笑，不知道怎么答。你是个不错的女人，但你的人生P不过圣母。她们为嫁掉可以不顾一切。

你，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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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6月，上海电影节。某三线小明星和公司借了百万钻饰走红毯。凭她的声誉，你们不想接。可你们不得不买她背后金主的账。那天，你带着保安，提着保险箱，把美钻送到化妆间。那姑娘看起来真年轻，纤细的手指，像是承不住指环上的沉重梨钻。

她在镜子前照了照说，真美。

你说，名师切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她说，以前上学的时候，有个男同学自己写了部很渣的剧本。但是里面有一句台词，我特别喜欢。

你问，说的什么？

她缓缓地说：每一颗钻石，都要找到属于它的戒托，否则，就是块透明的石头。

到底是演员，一句渣剧的台词，就念得你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