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节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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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弹毕。
白玉般的手指从琴弦上悠然地移开,林内涵从椅子上起身,娉婷袅袅地朝坐于高堂上的龙晓乙和林员外福一福。
未等龙晓乙开口,林员外先开口笑道:“哈哈,听闻贤侄远道归来,林某即携小女内涵前来拜访贤侄,知道贤侄好琴、爱琴,特让小女为贤侄弹奏一曲,以助雅兴。”
林内涵并不说话,只是挪动莲步,从龙晓乙身边目不斜视地走过,立在林员外身边。
“林小姐的琴技龙某素有所闻,不知师承何方?”他不咸不淡地答道,抬手端起茶托,呷下一口清茶。
“内涵早年跟着琴师学过,但并不是什么有名的师傅,后来便是自己有兴趣,多练练罢了。”林内涵也只是礼貌地答道。
“如此看来,林小姐对琴也是兴趣甚浓,实乃风雅之人。”
“谈不上风雅,信手乱弹而已。”
“林小姐谦虚了,只要那家伙还活着,‘信手乱弹’这词一辈子都不会落在林小姐身上。”他淡淡一笑,唇离了玉色杯沿,搁下茶盏,明显听到窝在门外角落里的身影有些许微弱的动静。
“龙大当家说的可是你的前妻小花?”
“除了那家伙,还有别人配得上这等妙词吗?”
“不瞒龙大当家,内涵与小花也算至交密友,龙大当家不在府时,我们经常结伴出游。”
“龙某早有所闻,平日里多谢林小姐对拙荆的照拂。”他抬眸一笑,口气里甩出几分莫名其妙的理所当然。
“咦!贤侄不是已将龙小姐休离,怎么还能称拙荆呢?这等称呼不好乱叫啊!传扬出去有失体统。”听到两个分外刺耳的字眼,林员外笑呵呵地提醒道。
“林员外教训得是,只是多年习惯,龙某懒得改罢了,无关其他。”
“哈哈,外头都道贤侄是个念旧之人,这大龙门客栈虽对贤侄有知遇之恩,但总归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你把那龙家小姐留在府邸,没将她赶出去,已算得上是仁至义尽。贤侄已经二十有五,总不能为了她耽误自己的终身大事。此番回府,贤侄是否有考虑我之前送帖提到的联姻之事?早就听说贤侄欣赏精通琴棋书画、温柔婉约、气质超然的女子,此趟特带小女来给贤侄过目,也许小女能投贤侄的眼缘。”说罢,林员外瞥了几眼自家闺女。
不等龙晓乙开口,林内涵突地抢先一步,双膝一弯,跪在地上,张口道:“爹爹,女儿的亲事请让女儿自己做主,女儿不能嫁给龙大当家。”
“……”龙晓乙挑了挑眉,还没说出口的话咽下了喉咙,只是别有深意地瞥了一眼正跪在地上的林内涵,决定对林家的家务事保持沉默。
似乎完全没料想到自家女儿会突然跪倒在地拒绝亲事,林员外霍地站起身子,声音陡然增高:“什么?你这闺女,这时候说什么傻话,快同龙大当家赔不是。”
“内涵知道自己唐突了龙大当家,但是确有不能从命的理由。”林内涵垂下双眉,只是垂视地板。
“嗯?莫不是林小姐‘也’有等白马良人的嗜好?”龙晓乙嗤笑一声,在那个“也”字上稍加了点音量。莫不是这年头姑娘家的脑子里都少了根神经,需要被好好调教一下才能变正常?
“内涵……内涵是因为与小花是闺中密友,岂有抢她丈夫的道理。即便龙大当家已将小花休离,但她毕竟住在龙府,抬头不见低头见,龙大当家就算再不喜小花,对她仍是有责任的,内涵不愿失了这好友,也……也不愿……与人共侍一夫。”
一席慷慨激昂的话语听得门外的两人无不磨牙擦拳,恨不得冲进去将某人按在地板上一顿好打。
“小姐,她又来了,这不摆明了叫大当家将你赶出龙府吗?以退为进,她还说她不稀罕看咱们那些情情爱爱的烂书,她根本是已经练到了一定段数。哼,搞不好她每天都躲被窝里研究那些‘烂书’呢!”小丁从背后摇了摇龙小花。
“令堂的,还责任,我什么时候稀罕龙晓乙那‘继母’负责任了?他就是专门负责来虐待我的。小丁,你说我行情有差到只能让男人负责任吗?等我将来找到白马良人,等我……”
她正愤愤地想证明自己的魅力,另一边厅内却传来淡然应对的龙晓乙那幽幽的声音:“如此听来,林小姐倒真的与拙荆友情深厚。难怪龙某不在家的时日,经常听说林小姐与拙荆私相馈赠。”
“龙大当家说的是?”
“我是指那些胭脂水粉与衣服。”龙晓乙以右手撑着下巴看了一眼跪在堂下的林家二小姐,毫不介意展示自己在龙家的眼线和人脉,这个宅子有任何风吹草动,他在千里之外也是了如指掌的,“林小姐对拙荆的重视倒是胜过龙某,为了不落人口舌,这趟回来,也替她捎了不少东西,以后就不劳林小姐替她费心,林小姐的那些馈赠也可不必再送到龙府来了。”
“……”
林内涵一怔,随即眼神暗淡下来,倒是林员外不解地眨了眨眼:“贤侄是在说什么?小女送了什么东西给龙小姐吗?”
“也没什么,只是一些林小姐用不上的东西罢了。”龙晓乙并不点破,只是弯唇朝林员外一笑,“看来这亲事,要等林员外好好同小姐说通才行,龙某这里就暂且不需考虑了吧。”反正也没人在乎他的感受,有人跪在地上自说自话,似乎以为已嫁进龙家大门了。
“呃……这……贤侄且少安毋躁,待我回去同小女说说,这娃娃被我从小宠到大,难免有些骄纵。”
“骄纵的小姐,龙某早就领教过了,无妨。林员外自可慢慢管教。”管教不好,他不介意好招共享,推荐几招如何修理骄纵的千金小姐。
听完厅内飞出来的一段对话,小丁推了推已经呆掉的龙小花,咽了一口唾沫:“小……小姐,大当家怎么知道那个‘零内涵’老是故意可怜你似的,把不要的胭脂水粉和穿过一两次的衣服送给你?”
龙小花摇头摇头,继续呆……
“难怪大当家会突然送你胭脂啊,那大当家这么做……算不算在帮你出气?”
龙小花摇头摇头,更加呆……
“怎么办?小姐,小丁突然觉得大当家好伟大。你不要再呆了啦,小姐!你不觉得大当家好伟大吗?”
“我……”她一张口,又把话吞回肚子里,压得自己异常难受。
他是别有目的的,她不能上当,要坚定立场。他那是怕落人口舌,损了他的面子和伟岸的形象,让别人以为在他当家的龙府里有人还要靠别人的救济过日子,所以才偶尔把“继母”的邪恶因子收一收。而且,要一直扩散“继母”的邪恶因子也是很累人的一件差事啊。再说了,他喜欢的是琴棋书画都精通的神经病,不可能是她这个只会啃排骨的正常人……
“这亲事可暂且不提,贤侄可有考虑我在帖中提到的,在京城共谋开设分店的事?”林员外见亲事暂且谈不拢,决定拿公事出来好好圆个场。
“龙某以为自己已经很清楚地回答了林员外,大龙门客栈绝不在京城开分店。”一提此事,龙晓乙难得地皱了皱眉。
“贤侄,这京城人流涌动,商机无限,又是天子脚下,不说别的,能在那里开一家店面,不仅光宗耀祖,还面子十足,根本就是名利双收。况且以贤侄今日的实力,在京城开家分店不是大事,所以我才想凑个份子,跟着沾点儿光……”
“林员外,若你今日之行是为了劝龙某在京城开分店,那就什么都不必再提。只要龙家还是我龙晓乙当家,这京城开分店的事情就绝不会发生,请回!”
“那你此番回来不是为了同我商议与小女的亲事,以及在京城开分店的事吗?”
“龙某何时给林员外任何承诺了吗?”当日客栈危机之时,他林员外也是这般回复他的。交情是一回事,出钱出力又是另外一回事,他林员外的脑子里没有“雪中送炭”这个词,他龙晓乙也没有“锦上添花”的爱好。
“可是,你回来是为了……”
“有故人要在城里办选亲宴,龙某只是回来看看热闹,没有他意。”
“选亲宴?”
“白家少主,白风宁。”龙晓乙的手指在茶几上轻敲着,随口道,“林小姐不是还未婚配吗?也许可以考虑考虑,这白家少主也是大户人家出身。”
“白家少主?贤侄说的可是武林盟主白家的独子,白风宁?”
龙晓乙看着林员外发光的眼睛,颔首不语。
“他要来这城里……选亲?这……内涵啊,快起身,同龙大当家拜别。咳,今日之事,权当我与龙大当家的笑话,儿女婚事,还是缘分为重。”
龙晓乙但笑不语,只是懒懒地从位置上起了身,抬手示意他们可以滚了。
林员外当下扯住自己还没站稳脚跟的闺女就要往外走,倒是那林内涵轻瞟了一眼毫无阻拦之意的龙晓乙,抿了抿唇,只得福身走人。
龙晓乙跟着跨出门槛,送客到门边,转身回府,看着两个獐头鼠目正要缩回自己房间的身影,眉头一挑,眯了眯眼,朗声道:“贾管家!”
“大当家,什么事?”
“去龙小花房里把琴拿出来!”
墙脚边的一个身影顿时僵住,她脖子拉得老长,机械地回头,与正摆出一副“以调教顶尖淑女”为己任的“继母”架势十足的龙晓乙欲哭无泪地对视了一眼,却没有从他淡定的眼神里博取到任何同情。
呜……他的老毛病又来了,为什么就不能平静地接受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变成顶尖淑女的事实呢?这个认知,早在他几年前离开龙府大门就该有了,不是吗?他今晚怎么又旧病复发了呢?
“啊?”贾管家迷茫地看着自家阴晴不定的大当家,不是才刚刚听完林家二小姐的弹奏吗?难道是听上瘾了?
“弹不完一首曲子,不准让她睡觉!”
“啊?”可要小姐弹完一首曲子,他们就全体没有觉可睡了耶。
“现在,你还觉得他帅吗?”龙小花抽搐着嘴角,看着面前苦着一张脸的小丁,伸出大拇指朝背后一指。
“小姐,大当家的伟大好像总不能持续半炷香耶,呜……现在他一点儿都不帅了啦!”大当家为什么总爱顶一张那么美的脸做这么损人不利己的事呢?果然如书上所说,“蛇蝎心肠出美人”,还是因为做坏事比较美容养颜呢?她们今天晚上又没有觉睡了啦!
“很好,那么我们的口号是?”
“打倒‘继母’,白马万岁!”
“很好!不枉我对你的一番栽培,去帮我找人把这几个字写下来,然后裱个框,挂床头。”
“小姐……裱框的事待会儿再说,你还是先想想怎么把一首曲子应付完吧。你要在大当家面前对牛乱弹琴的话,下场会很‘不好’的。”
“……”令堂的,琴棋书画这种神经病才会的功夫是能随便逼得出来的吗?那里有现成的他不要,干吗跑来逼迫她?她头上有个身世悲惨可怜的光环就够了,不要他给她无形增加其他的啦。她的白马良人视力很强大,不会看不到她的!
白马良人,今夜,她虽然差点儿被“继母”的手段给迷惑,但是,“继母”的奸佞本质她还是看得很清楚的,所以请不要怀疑她的专一,再快点儿用你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发现她这个窝在这里的小可怜呀!
“龙小花,不弹完这首曲子,不准吃饭!”
“呜……”
“不看完这本棋谱,不准出门!”
“呜呜……”
“谁准你看这等淫词艳本?来人,把小姐枕头下的烂书给我撕了!”
“呜呜呜……”
“我让你画山水,你画的这条臭水沟算什么东西?”
“呜呜呜呜!”
“不准用勺,学不会用筷子就不准上桌吃饭!”
“哇哇哇哇!”
“龙小花!我警告过你,不准尿床!”
“娘,救命救命!我不要继母,不要继母啊!”
……
带着一身冷汗,龙小花霍地从床上坐起,两只手还胡乱地往前抓,把正端着洗脸水走进来的小丁吓了一大跳。
“小姐,你又做噩梦了?”小丁摸了摸被吓得怦怦乱跳的胸口,将洗脸水搁在脸盆架上,望了一眼还坐在床上粗喘的龙小花,“每年大当家回府,你就要做噩梦,人家除夕夜都过得和和美美的,你却每次都抱着被子哆哆嗦嗦睡不着觉。唉!”
“小丁小丁,他真的回来了是不是?他真的回来了,啊啊啊!不是我在做噩梦,他……他昨天又开始逼我学琴棋书画了,他好变态,呜!”她摊出两只十指红肿的爪子,展在小丁面前,“你看你看,我的爪子……”
“不用看了,昨晚你那琴声又闹得街坊四邻睡不着觉,贾管家一早就去给左邻右舍赔不是了。”小丁深叹了一口气,昨夜一首《凤凰泣》硬是被小姐乱弹成了《凤凰涕》,那些婉转美音都变成上蹿下跳的噪音。事实证明,凤凰再美,流起鼻涕来也很破坏画面的。
凤凰流鼻涕的声音显然入不了大当家的耳,听得大当家眉头深锁,无语地直翻白眼,险些把小姐扔出大门。
小丁眨了眨一夜没睡而红肿的眼,同情地看了一眼龙小花:“大当家的老毛病似乎又犯了耶。”对一根朽木死心有这么困难吗?小姐的女人味有这么诱人吗?执意要小姐露出女人味,根本比枯木再逢春还难嘛!
“对啊!我又梦到七八年前他虐待我的情形了,逼我弹琴,看棋谱,不准我看艳本,逼我画臭水沟,还不准我用勺子吃饭,连我尿床他都要管!”
“小姐……最后一条,若是大当家不管你,苦的是我呀。”对小姐从小就尿床,且屡教不改的习惯,小丁深恶痛绝,还好大当家力挽狂澜,好好整治了小姐一番,这才改了她的这个坏习惯。
“十一岁的娃娃尿床有什么错啊?”那个时候她还小呀,才嫁给他就被休了不说,还对她百般欺辱,童年的阴影根深蒂固,会影响人一辈子的!
“小姐,你一直到十二岁还在尿床,是大当家在十三岁之前把你给调教好的。”
“那种‘把夜壶摆在人床上,逼着人每晚和夜壶睡’的破方法,算什么调教啊!”
“可是大当家的这法子才立竿见影啊……”
“他还不让我用勺子吃饭,我讨厌用筷子嘛!我用勺子也能吃得很好啊!”
“你把饭吃得一小半在地上、一小半在桌上、一小半在衣服上、最少的那部分才在嘴巴里的德行,实在不能说用勺子用得很好耶。”
“他根本就是禽兽,喜欢看我拿筷子夹不起菜来、即使夹起来了也无法送到嘴边的欲哭无泪的表情,还有,用筷子怎么吃排骨啊?”每每她边吃饭边狂流眼泪,他就凉凉地坐在一边露出一张销魂的冷笑嘴脸。
“小姐……贾管家说大当家那是用心良苦,要把你培养成亭亭玉立的淑女,这样才能对男人的胃口嘛。”其实她蛮能体会大当家不愿意跟一个会尿床、不会使筷子、被他一瞪还会哇啦啦乱哭一通的十一岁小奶娃圆房的心理的,夫人归天时留给大当家的摊子真是烂到无以复加啊—一间快倒的客栈和一个连筷子都不会拿、会尿床、连发育都还没健全的十一岁的老婆,唉!
“肤浅!这就是肤浅的男人!只会在乎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哼,一点儿白马良人的气质都没有!”龙小花皱起眉头,对不堪回首的往事挥一挥手,揭开被褥跳下床,对自己连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做不好的德行毫无悔改之心。
“不过,自从大当家认清你的本质、离开龙府出门做生意后,他不就不太管你了吗?”其实大当家也蛮可怜的,培养了好些年,才发现自己手上的顽石不是未经打磨的璞玉,而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山冈上的朽木,拿来当柴火烧都冒不出火星。想当然,培养一代淑女的伟大企图被逼从他的完美人生计划中剔除。
“呸!你看他昨夜被那‘零内涵’一挑唆,立刻又故态复萌!”“继母”就是“继母”,邪恶的本质是不会变的。
“大当家这趟回来的确有点儿不太正常。”小丁也嘟了嘟嘴唇附和道。按理说,小姐的不学无术应该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了,他怎么还不死心呢?还有那盒胭脂,虽然他是在帮小姐出气,还有……“小姐,大当家叫你去伺候他起身耶。”
“啊?”正在洗脸的某人倒抽了一口凉气,毛巾上的水全部奔进了鼻子。
“咳咳咳!”她丢开毛巾吐出舌头,“他什么?叫我去伺候他起身?”
“嗯,丫头房里的丫头让我告诉你,别忘了你曾经发过的誓,若是你霸占了龙府的公有财产—也就是大当家的美色,小心这辈子都嫁不出去。”
“我什么时候发过这种誓?”她抽搐着嘴角,对这个誓言完全没有印象。
“有啦!就是那年大当家逼你‘红杏出墙’了一个晚上后,你拍着桌子说,美色算什么,不要以为长得漂亮就可以为非作歹,我龙小花跟龙晓乙那‘继母’不共戴天,若有二心就……”
“就什么?”好像有点儿印象了……
“就……就被白马良人骑着白马从我龙小花身上踩过去,一辈子待在龙府当老姑婆。”
“……”这誓言真令堂的恶毒啊。
“我当时有捂住你的嘴巴的,可是你气昏了,还咬我的手。”
“……”的确很像她干出来的事。
“那你现在去不去伺候大当家起身?”
“你觉得呢?”她丢给小丁一记明知故问的白眼。龙府里哪个不知道,龙大当家刚起床时那一脸的魅惑样是能随便被人见的吗?几分慵懒、几分随性、几分早起的不满、几分想赖床的稚气,平时束绑的黑发此时散乱地披着,腰带也松散散地挂在腰间,单衣凌乱地敞开,胸膛欲遮还露,揉眼撇唇朝她看来……
呸呸呸,为什么是朝她看来?不要不要绝对不要!不要看着她!她会忍不住的。为什么“继母”要长得这般水嫩多汁、秀色可餐?为什么他不再狰狞一点儿、邪佞一点儿?她说那些不为美色所动、不为美景所诱的话都是屁话,要保住清白,为今之计只有逃……
“小姐!你奔去哪里啊?”
“上工!”
“可是你从来没在迟到前上过工,你会吓坏四二零掌柜的!”
“令堂的,我管不了别人的感受了,我不想被自己发过的誓害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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