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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保罗负责收煤和寻找新客户后，生意不断兴旺。保罗自己驾一辆马车，沿着伊萨尔河岸到克洛斯和哑巴助手胡伯特卸煤的屋子，开始保罗给马匹卸下鞍子，给它们喝点儿水，然后他就更换马匹，给休息的马套上鞍子拉新马车。

然后他就帮另外两人卸货，这样可以更快一些。开始有些费力，但渐渐保罗熟悉了这份工作，他的肩膀也慢慢变宽，他可以抬起很多次那些大筐子了。一旦他给大宅子送完煤，他就吆喝马跑起来回到店里，高兴地哼着小曲，另外两个人就去送另一车。

艾丝这期间也找到一些杂活儿，就在他们住的公寓里帮忙，作为交换，房东给他们的房租打了些折扣，这样他们的负担正好和保罗那点工资相等，因为保罗的工资仅够他们两人用。

“我很想再给你们降些，雷纳太太，”房东说，“可看起来我其实并不是有许多事让你做。”

保罗点点头，他知道他母亲其实也帮不了什么忙。住在这里的其他人有时候会嘀咕说，艾丝做事的时候有时会突然停下来，比如扫走廊时扫着扫着就不动了，拿着扫把迷失在自己的思想中，要不就是削土豆时拿着刀不知道在干什么。

保罗很担心，他试着和妈妈说这些事，但是母亲拒绝承认。当保罗坚持时，艾丝最后就说有的时候会有一点儿这样的情况发生。

“最近我是有些心不在焉，脑子里事情太多。”艾丝说着，敲着脑袋。

这些都会过去的，保罗想，我们已经走过很多了。

但是保罗怀疑还有些别的什么他妈妈在故意瞒着自己。他还是决定要找出父亲死亡的真相，但是他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再去接近施罗德一家已经不可能，因为他们至少可以仰仗法官的支持。他们随时可以把保罗投进监狱，保罗可不能冒这个险，特别是在母亲现在这个状况下。

到了晚上，父亲之死的谜团让保罗不能入睡。这时候他可以让自己的想法任意驰骋，至少不会惊动母亲。现在他和母亲睡在两个房间里，这可是他长这么大头一回。保罗睡在二层，对着楼的后面，这间屋子比艾丝的小些，但是他可以享受自我空间。

“屋里不许有女孩子，雷纳先生。”每星期房东都要说至少一次这句话。而保罗是个十六岁的男孩子，他有这个年龄健康年轻人的正常想象和需要，有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思维会朝着“那个”方向去。

接下来的几个月，德国在慢慢修整自己，就像保罗和母亲。在1919年6月底，新政府签署了凡尔赛协议，这就意味着德国承认对战争负全责，开始为巨大经济损失加以弥补。在街上，盟军给这个国家带来的羞辱制造出一种和平的愤怒，但总体上来说人们的生活开始容易些，到了8月中的时候，通过了一部新宪法。

保罗感到他的生活又回到一种规律中去。一种危险的规律，但反正是规律。渐渐地，他开始忘却寻找围绕着他父亲死的那些秘密。也许是因为这项工作太难进行，他有些害怕面对，也因为他对照顾母亲的责任心让他不能去做。

但是有一天，上午休息的时候，就是保罗当初找工作的那个时间段，克洛斯推开空啤酒缸，吃完他的三明治后，他对保罗说起话来，他的话把保罗拽回到现实中来。

“保罗，你看起来是个挺聪明的孩子，怎么你不上学读书呢？”

“因为呃……生活，战争和周围的人。”保罗耸耸肩说。

“战争和生活都不会改变什么，但是人就难说……你总该可以反抗的，保罗。”克洛斯使劲吸了一口他的烟斗，“你是那种会反击的人吗？”

突然之间，保罗感到自己很沮丧也很无助。“如果你知道有人在害你，但是你不知道他们是谁也不知道他们都干了什么，那该怎么办？”他问。

“那样的话，你就翻遍每一颗石头，直到找出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