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节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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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有什么没问完的吗?”她有些好笑,樊师伦只不过很小的时候接触过一次岳芪洋,便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
“最后一个!”他说,“既然他当初执意要出国,也的确风风光光地走了,以他家的条件和他自己的能力留在国外肯定没问题,为什么现在又回来了?”
黎糯也一愣,忽然又豁然开朗:“你忘了?我们是同病相怜的人。”
樊师伦默默点了点头,叹气道:“你们就算结了,两个陌生人以后准备怎么办?”
“不知道……不过天无绝人之路,我是乐观开朗的糯米同学,肯定会没事的。”
和黎糯被逼上梁山之后的超脱随意相比,黎妈妈整个春节长假都沉浸于衷心的幸福满足之中。
他们家周围几个小区都属于C大及所属三产的家属公寓,黎糯在这儿出生长大,本就是熟脸,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不出两日,居民们、亲戚们、甚至是卖菜的阿姨、书报亭的阿叔等等,那些七拐八弯的人都知道黎糯要结婚了,即将嫁给岳家的小孙子——那个C大系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天才。
看着妈妈整天容光焕发地与人聊天攀谈,原本精致美丽却因失于保养而略显萎黄的脸庞重新散发出迷人的魅力,黎糯有些宽慰:她记得,除了她考入C大医学院那次,似乎再没见过妈妈这般发自内心的笑容了。
春节长假后的第一天工作日,新人们以及家人大清早就在民政局碰了头。
当然,兴奋的只有新娘母亲和新郎爷爷。两位新人则面对面分坐于走廊两端的塑料椅上,事不关己一般静待着开门。
那天等待领证的情侣还不少,只不过他们都没黎糯他们到得早。她听见排在二号的女生在埋怨男生:“叫你早点起来你偏不,你看你看,一号这个好头彩没了。”
男生显然不太在意这些,朝女生噘着的嘴上啄了啄,哄她:“好啦好啦,是我不好嘛,晚上大餐弥补好吧?”
“我又不是吃货……”女生小声抗议,然而声随意动。
“嗯嗯,不是不是……”男生有爱地抓过准妻子的手。
他们已经在讨论大餐吃什么的问题了,一旁方耳听目睹了一场甜蜜闹剧的黎糯同学仍然面红耳赤着,红到那位男生狐疑地瞄了她一眼……
其实她不介意把一号让给他们的,要不是岳芪洋得尽快赶去医院的话。
不过,她哪敢跟他提要求?
民政局登记结婚的窗口八点准时营业。
他们交上证件,眼看岳芪洋风一般地填完了表格,她只得速速跟上;又去拍结婚照,听得摄影师一句“好了”之后,新郎就立马没了影。
岳老随孙子一同离去,妈妈也去上班了,只留寒假中的黎糯慢吞吞地拿完两本大红本子,优哉游哉地看过二号的情侣在小礼堂里举着证书大摆Pose,才晃出民政局的大门。
接下去做什么呢?
对,早饭没吃,去吃大餐吧!
可是一个人吃没人陪聊有点傻……
黎糯脑中瞬间列出了一大串陪吃陪聊名单,有路心和、舒笑、满可盈,有从前高中的同学,有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们。
绕了一圈,钩钩叉叉完只剩下了樊师伦。
于是一小时后,黎糯在五角场的肯德基见到了衣衫不整的樊师伦,他们共进了她婚后的第一顿丰盛大餐。
哪怕是时隔数十载,黎糯也清晰地记得,那年的春节在一月份。她在月初刚吃完二十周岁的生日面条,一个月后就领了证结了婚。
那天,樊师伦为了庆祝她结婚,陪她吃了肯德基的田园脆鸡堡和皮蛋瘦肉粥,最后钱还是她付的。
那天,岳芪洋整个流程花了大概十分钟,全程没有看过她一眼,亦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一句话。
在步入寝室前,黎糯握着钥匙拖着拉杆箱在516门口做贼般地磨蹭了很久。
是说呢?还是不说呢?
直到和住同一层楼来来往往的本校区同学们Say了无数个Hello,被问过无数遍“糯米你钥匙忘带了吗”,以及无数次关切询问“糯米你是腓肠肌痉挛了吧”后,她打开了516的木门。
却看见空空如也的四张床和同样空空如也的四张桌子……
都几点了!这些人怎么还不死回来!
虽然他们校区和C大其他几个校区及大部分学校不同,是把全校区的同性别新生随机分为四人一间,不过她们寝室的大家都相处得格外愉快。大概正如满可盈推断得出的:随机组合,全凭缘分啊。
她们寝室四个人分别属于两个班级:黎糯和路心和是临床五年制一附院班的,舒笑和满可盈是药学的,光这点就比较特殊了——别的寝室基本四个人四个班;更巧的是她们四个姑娘居然都是本市人,整个一个年级只有二三十个上海人,女生更少,实在难得。
可是,黎糯还是觉得,就如同每个人床边都挂上了帘子,每个人心里也都有块谁都无法企及的地带。她能不能把结婚这件事先暂时放进帘子里头?
有了答案后,她松了口气,却正遇着推门而入的满可盈。
“呀?我居然是第二个?我还以为我是最后一个!”舍长绝对人未进门,声音传遍全个走廊。
黎糯瞅着她,也颇讶异:“舍长,我记得你家离这儿不远啊,你怎么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这是必然的。”满可盈边往里走边仰头牛饮,“我可是先去本部开了会,又搭了校车,然后又校车抛锚,我又忘带交通卡,走了N站路才走过来的!”
黎糯额上三滴汗:“你的钱呢……”
“放行李箱了,当路翻箱倒柜多那啥呀,反正大冬天的,权当运动了。只是没想到,运动量有些过了。”舍长嘻嘻一笑,先翻出了睡衣,又拖过洗漱用品,下楼沐浴更衣。
晚上全寝室到齐后,她们照例先开了选课大战战略部署会议。
先把四个人一起上的公共课选上,再把各专业必修课从重要的到非重要的罗列出选课次序,最后才是选修课。
临床五年制的必修课已经爆满,再去除实验操作和到本部听讲座以及社团活动的时间,已完全没有选修的余地。倒是药学相对宽松,舒笑和满可盈商量了半天,选了临床必修的中医基础。
满可盈解释道:“我们会长说,这次教中医的老师都挺有两把刷子的,全是中医大和各大中医院外聘的,其中教中药部分的是传说中最热门的‘送子观音’。反正我们也要学中药,一举两得。”
既然满可盈顶头上司C大学生会主席大人,暨临床医学八年制班长都这么说了,众学子期待值立马破表。
虽说中医课的老师们的确各具风采,但他们翘首以盼的“送子观音”却迟迟未出现。
直到期中考试结束,同学们欲借晚上的中医课时间补足睡眠时,“送子观音”就这么悄然降临于人间。
出现在讲台后方的是个个子不算高,略微发福的三十多岁的男人。
满可盈仔细打量了他一番,扼腕道:“怨我生不逢时啊生不逢时!该男年轻时候应该也是唇红齿白可爱型的美少年一枚啊……”
男人就在她的“生不逢时”中开口自我介绍:“大家好,今天开始由我为大家上本课程中的中药学部分。”
底下顿时肃静,无数只头从课桌上冉冉抬起。
众人异口同声:“送子观音?”
和他们想象中鹤发童颜、老当益壮的知名老中医形象完全不符嘛!和他们想象中盘坐莲花座,手拿净瓶,身后还跟俩童子的形象也完全不符嘛!
老师一愣,突地笑了:“不敢当不敢当。”
叔叔你既然都“不敢当”了,那就是货真价实的正品了……
在同学们的一片唏嘘声中,授课开始了。
观音首先提问:“我想问问学西医的各位,你们知道哪些中药?”
同学们七嘴八舌地不断冒出“人参”“西洋参”“冬虫夏草”等。
“那这些药材的功效呢?”他又问。
看着底下的同学们一片茫然的表情,他笑着抽出点名表,选了个名字:“临床医学五年制一附院班,黎糯?”
黎糯心中万千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不必紧张,我随便问问而已。”观音非常和气,“黄芪知道吗?你觉得它有什么作用?”
她期期艾艾地立在人群中,和观音大眼瞪小眼了半晌,投降:“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是正常的。”观音笑道,“我本科也是这所学校临五的,那时对中医中药同样一窍不通。不过,我希望你可以比我强。要求不高,记住黄芪的功效即可。OK?”观音飘至她面前,问。
黎糯态度端正,立即回答:“OK!”
“黄芪味甘,性微温,归肝、脾、肺、肾经。有益气固表、敛汗固脱、托疮生肌、利水消肿之功。”
晚上三节课下课后,大家俱饥肠辘辘,出了教室门直冲学校旁边的“黑暗料理”。
黎糯慢慢收拾东西,等待去厕所的同学。
观音也在慢慢收拾,等同学走完了才拾包抬头:“黎糯同学,还记得黄芪的功效吗?”他仍站在讲台后方,她仍立于教室中央,隔了半个教室的空间,他问她。
黎糯一字不差地讲了出来。
他笑:“不错嘛!不愧是历史悠久的优等生。”又追加了句,“好久不见了,小糯米。哦,不对,是弟妹。”
她下意识地朝门外看,幸好没人。
黎糯以五十米冲刺速度移动至讲台,小声请求:“当归哥哥,能不能替我保密?”
“怎么?和我家黄芪结婚就这么不堪?”观音眯眼,还不忘“嘁”了一声。
“也不是……”她苦笑,“个中缘由你应该也懂,反正就是要替我保密!起码在学校里的时候。”
“好!请我吃夜宵我就保密!”
这位叔叔够利落,但也不带如此敲不赚钱的学生党竹杠的好吗?“好!我就带了二十七块四毛,任君挑选。”黎糯也爽快,反正兜里没钱遇事不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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