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卞打断她：“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江大成那事上我早就没操守了对不对？可我也不想啊！丁羽难道你想？”

正在玩手机的丁羽抬起头，“我？开玩笑呢，我可是专业精英！”

浦卞道：“看到没？丁羽可是做了十几年的专业广告策划了，他的判断是冷静的理智的，我要是现在改成去给人解决情感的问题，丁羽他还会跟我合作？肯定撤了！”

丁羽从桌上抽出一张纸，拿起笔来，“我看过去年的年鉴，全市广告公司、公关公司总计三千二百五十三家，相关专业从业者超过二十万，去年的总产值六十一个亿——”

丁羽在纸上写下“11”，后面是一串的“0”，问道：“这块蛋糕大不大？”

浦卞对柳林和苏杭杭道：“好好听听——遍地是钱！”

丁羽继续写写画，“排名在前一百的广告、公关公司产值合计五十二亿……”纸上，丁羽描述的数字和区域都圈画了出来，“也就是说，五十名以外的三千一百五十三家公司瓜分了剩余的十一亿！”

浦卞感慨地对柳林和苏杭杭道：“十一亿！”

“分摊到剩下的每家公司。平均盈利是这个数——”丁羽扬起手中的纸，“合五十一万零九百一十五……”

浦卞微微一怔。

丁羽问他：“浦总去年流水做了多少？”

“做了……七十多吧……”

“算起来除去房租税务员工开销，你最多打平……”

“是打平了……”

丁羽指着纸上的数字，“你的业绩在均线之上，也只不过混了个不赔不赚，这公司实在是没前途啊！”

浦卞一愣。

丁羽继续算了起来，“全市人口两千三百另一万九千一百四十八，抛去年龄不适合的还剩一千八百七十万三千六百七十四。”丁羽快速地在纸上坐着块状图，“假设有情感难题需要解决的人只有百分之一，假定这百分之一的群体中也只有百分之一选择了我们来帮他们解决。客户群体就是一千八百七十人，人均消费两千，流水就是三百七十四万零七百三十五……”丁羽抬起头看向浦卞，“没有直接的竞争对手，没有负担不了的先期成本，就算人均消费打折到一千，也比现在这个公司有前途！”

浦卞怔住，“你什么意思？”

丁羽道：“算账啊！我可是专业学数学的你忘了啊？”

浦卞无奈，“算来算去你就要放弃做广告做公关是吗？”

“做什么都得赚钱吧？不然房租怎么办？”丁羽看了一眼柳林，“要不股东会投票表决一下？ ”

苏杭杭举手，“我觉得这个好玩！”

浦卞道：“去去去，股东会有你什么事？我反对！”

柳林举手，“我觉得这个能赚钱！”

丁羽看着浦卞，“从普遍意义上讲，情感公关也是公关，对吧？”

他说着，将手举了起来。

股东大会二比一，PD从此决定做情感公关。

浦卞趴在栏杆前发呆，丁羽走到了他的身后，“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够支持你？”

浦卞气道：“那不叫不支持，叫拆台！”

“我计算过了……”

浦卞打断他，“你的计算里没有我们做这家公司的初衷和情怀！”

“大哥，你真以为不做总统就要做广告人啊？”

浦卞无奈地摇了摇头。

丁羽道：“我真计算过了，你要不要听听？”

“听什么？听你算账？给人处理情感比做PR更赚钱？”

“我反复权衡了利弊，根据你我的能力，客观地说具备成为全国最顶级的广告人的潜质，但根据我们目前所处的平台情况来看，成为全国最顶级的广告人至少要十年到十五年，但如果我们调整一下目标，去做全国最顶级的情感策划人，时间就短得多了，三年，三年足矣！”丁羽伸出三根手指，“反正就是为了一个成功，何必在意选择哪条路呢？

浦卞叹了口气，“丁羽，你误会我了，我不在乎什么成功，我没想要要成为什么顶级，我只是想做一份自己能够喜欢，能够在告诉别人我是做什么时让自己觉得骄傲的工作……“

“浦卞，不是我误会你，是你误会你自己了。因为除了你自己，没人在乎你是什么工作，别人只在意你是成功者还是失败者，你想要的所有满足感，成功都能带给你，如果你像江大成一样有钱，你或许也会离两次婚，但不会是两次被人抛弃！“丁羽眺望着远方，“不过，你有这种幼稚的想法，一点都不奇怪……”

“你什么意思？”

“因为你是七零后啊！”

“七零后怎么就幼稚了？”

“说幼稚不太准……不合时宜，不合时宜比较准确！”丁羽看着他：“你想啊，你们七零后青春期是改革之初，那是什么年代？是以万元户标识先富起来一部分人的年代，那时掌握话语权的知识分子们还在挥舞精神的大旗，所以免不了你们都被荼毒了……”

浦卞嗤之以鼻，“谬论！那你八零后就合时宜了？”

丁羽摇了摇头，“更惨啊……我们八零后青春到来时万元已经不是户了，昨天那帮还怀揣士大夫之气的书生们纷纷下海了，无知暴富之辈层出不穷，所以我们思考物质的时间比思考精神的要长，可不幸地陷入纠结——时而不知廉耻，时而更有冲劲……时而觉得婊子风骚妩媚，时而觉得牌坊巍峨壮阔……”

浦卞看向丁羽，丁羽继续道：“我羡慕的是九零后，在他们青春到来时，富起来的商人都开始洗掉脚脖子上的泥了，是个款爷就能聊几句孔孟，逮个商人就能喷几篇道儒，他们看明白了这个世界什么才是成功，谁才能掌握话语权，所以九零后比你们七零后不知廉耻，比我们八零后信念坚定！无须质疑，这个国家未来的脊梁必然是九零后！”

丁羽拍了拍浦卞的肩膀，“你也好，我也好，都生未逢时，要么就早些看透，要么就只能一直不合时宜下去。你知道我为什么愿意和你一起做这个公司吗？我希望别人问我在哪儿工作的时候，我告诉他，是我自己的公司，不管是什么公司，我都会觉得我比那些打工的高出了七八次档次，这就是成就感！要是这个公司再能赚钱，那我不是成功人士我是什么啊！“

浦卞道：“你就这点理想啊？”

“我以前拿奥数冠军时理想是当华罗庚，幸好我反应得快没坚持，不然今天我得多失败啊？上学时单纯，工作了才知道，远大的理想是买车，伟大的理想是买房！”

浦卞不语，片刻，看向丁羽。

丁羽道：“我不是为了说服你啊，要是广告能做下去，那就做广告，做不下去，那咱们就去做情感策划，我反正不在乎，你自己想吧，选择在你！”

浦卞叹了口气，“选择，我现在有的选择吗？”

丁羽笑笑，“说心里话，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啊！放心吧兄弟，以你我的才华，加上才华横溢的柳林，咱们必将成就一番事业！”

“我最不放心的就是这个团队，我一个开公司开到发不出工资交不上房租的老板，你一个广告公司完不成业绩被开掉的总监，加上屋里那个眼光能高到天上没任何成功作品的设计师兼过气名模，再算上我那个大学刚毕业人生理想就是吃的吃货小姨子……哎呀，作为失败的典范我们真太成功了！”

丁羽笑道：“这么没信心啊？”

“有，我现在别的没有，就是有信心，信心又不用花钱买！”

“很好，恭喜你想通了！”

浦卞苦笑着摇了摇头，“一个不成熟男人的标志是他愿意为某种事业英勇地死去，一个成熟男人的标志是他愿意为某种事业卑贱地活着。”

“喔，这么高深的话你都能说出来？”

“这不是我说的，是塞林格。”

“塞林格？”

“麦田里的守望者——丁总，有空多读读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