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节 如玉山庄
-
宽大的办公桌后面,乔邃一声不吭地坐着。他的脸色并不难看,眼睛也不灼人,只是低头看着手里的资料,若有所思,偶尔抬起左手,掸几下手里已经燃尽的烟灰。只有戴在小手指上那只黑色的尾戒,随着他的动作在空气中折射出几缕幽蓝的暗光。
老板不发话,几位下属也摸不清楚状况。大伙儿眼观鼻,鼻观心,直挺挺地站立在办公桌前,大气都不敢出。整个房间显得一片寂静。
良久,乔邃说了一句:“陈归尘,有意思。”
大伙儿听出他语气中的懒散和不屑,知道老板并不需要自己的答案,于是仍旧低着头不言不语。
乔邃吸了一口烟,伸手轻轻掸了一下烟灰:“华叔,你怎么看?”
此时,站在乔邃右手边上的华叔上前两步,谨慎地答道:“陈归尘是一个做事计划周密的人,这次追尾的事发生得很突然,如果是针对您而来的,显然不会这么轻易罢手。现在他什么动作也没有,很像只是心血来潮,这确实令人费解。除非……”华叔侧眼看了一眼自己的老板,语气稍作停顿。
乔邃突然笑了,带着玩味:“除非什么?”
“除非他另有目的。”
“另有目的?”乔邃低语琢磨着这个词,突然眼中精光一闪,朝华叔望去。
华叔立即领悟,朝站着的几个人挥了挥手:“你们先下去吧。”
乔邃看着鱼贯而出的下属,站起身走到不远处的紫檀木沙发边坐下。他年龄不大,但偏好一些中国传统的东西,比如这套紫檀木家具,中规中矩,年轻人都嫌呆板无趣,他偏偏喜欢它的沉稳和流畅,一如传统的中国文化所推崇的气质。只可惜他的性格却是外露而霸气,决断专行,跟中国自古以来推崇的“中庸之道”完全不搭。
乔邃示意华叔坐在他的对面,转身从茶几上拿过一包香烟,自己抽了一根,又递了一根给华叔:“你对苏男这个女人,有什么感觉?”
华叔双手接过香烟,连忙拿起打火机给老板点上,然后简短地答了三个字:“有问题。”
“哪方面?”
“特别冷静,做事诡秘。”
“怎么说?”
“上次发生追尾,我们去接您的时候,亲眼看到她从后座拉开车门,行动敏捷地逃到绿化带躲起来。如果是一般女人,早已吓得六神无主,哪有这份镇定和警醒?”
乔邃点点头。
“您让我送她回家,结果她在另一个小区下车。等我走了,她才打了一辆出租车回家。做事这么小心和诡秘,肯定有问题。”
乔邃问:“她住哪儿?”
华叔脸色略带尴尬:“跟丢了。”
乔邃听到这里,咧嘴笑了笑:“没事,她既然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来接近我,不会这么轻易主动消失的。我们不急,再耐着性子等一段时间,准备看好戏吧。”
华叔有点不放心,想了想:“陈归尘是不是也盯上她了?”
乔邃愣了一下,随即摆摆手:“我们都没看清楚这个女人,谅他陈归尘也不敢贸然采取什么行动,顶多跟我们一样,存有怀疑和试探之心。”
华叔不由点了点头:“那……我派个人盯着这个女人?”
“不用。”乔邃突然站了起来:“不要打草惊蛇,我自有分寸。”
华叔也赶紧站起来,低头答道:“好。”
“陈一顺最近怎么样了?”
“医生说,老样子,没什么变化。”
乔邃顿了一下:“有四年了吧?”
“嗯,有了。”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陷入到往事的回忆中。
当年,那场腥风血雨的内部大清洗让乔氏集团上上下下都难以忘怀,老板的儿子和开国功臣为了乔氏集团的控制权斗得天昏地暗。
乔邃以一人之力铲除了3名元老,顺利接掌乔氏集团,成为真正的掌舵人,一战成名。当时乔邃最大的竞争对手陈一顺就是在那场清洗当中被扫地出门。他出了车祸,成了植物人,在病床一躺就是四年。
众人都以为乔邃大获全胜,但只有乔氏集团职务最高的几个老总才知道底细。乔邃当时胜得很险,而且还留了祸根。陈一顺到底在商场混了多年,也有些能耐,过的桥比乔邃走的路还多,早就留了一手。他在出事之前就将所有财产转移到了国外,几乎让乔氏成为一个空壳。一个公司没了现金流,就等同于一个人没了血液,乔氏破产只在顷刻之间。正当所有商场中人等着看好戏的时候,刚掌权的乔邃不知从哪里弄回一大笔钱,竟然轻松过了生死关。从那以后,乔氏越走越稳,自然也越来越大了。
然而那个祸根终究还是留下了。
两年后,陈一顺的儿子陈归尘突然在L市冒了出来。由于他为人低调,做事谨慎,能力又强,再加上陈一顺留下的一大笔钱,他很快结交了一批朋友,站稳了脚跟。等到乔邃发现时,为时已晚,对方已成气候,想铲除已经没那么容易了。从此,这两个年龄相当的年轻人开始了势均力敌的较量。
乔邃坐回自己宽大的办公桌后面,若有所思,整张脸阴晴不定。他想起当年陈一顺在他面前的挑衅和极端蔑视:“你老子在世时还得忌惮我三分,你算什么东西,毛都没长全就想跟我斗?看我怎么玩死你!”
乔邃把烟头狠狠碾碎在水晶烟灰缸里,重重的恨意在眸底涌现:“你最好早点醒来,看我怎么玩死你的宝贝儿子!”
华叔道:“您放心,医院我们一直有人盯着。”
乔邃点点头,面色缓和了一点。华叔站在他对面,欲言又止。乔邃很快察觉,和颜悦色地问道:“华叔,还有事?”
华叔低头答道:“是有一件事,关于如玉山庄……”
乔邃一听,刚放松的面容又变了。他双手交叉,皱紧了眉头。
华叔眼神闪烁,似乎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口。
乔邃问:“现在怎么样了?”
“下个月竞价,我们已经收到邀请函了。”
乔邃没有再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桌面,慢慢地旋转了老板椅,背对着下属,一个人陷入黑暗当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这件事,我一直觉得内疚。”
“少爷。”华叔动容:“这次我们一定会拿回来。”
乔邃用力挥挥手:“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华叔叹了一口气,悄无声息地离开。
- 最新书评 查看所有书评
-
- 发表书评 查看所有书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