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无辜地扭过头，想和身边正在给她拍着后背缓冲阵咳的徐行解释一番。

她一转头，差点和徐行的薄唇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他们之间只有不到五厘米的距离。

林曦赶紧低下头向后退了一步，和徐行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后，她才抬起头。

他的表现却和她截然相反，非但没有被吓到，反而是预料之中的淡定。看他嘴边最末梢噙着的那一丝浅笑，反射弧再长的人也知道这又是徐行开的玩笑。

她其实很想发火数落他一顿的，可看到他带着一点小无辜的笑容后，心里头点燃的小火苗很快就熄灭了。

不过这个人说话真的很欠抽啊。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我啊，偷偷地查看我的星座就算了，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兽心大发地想强吻我。”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还能神情淡然，面带哂笑，看来无时无刻揶揄她已经成为他每时每刻必做的事情。

林曦一点都不想回应他，她干脆装死，假装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

徐行这个时候走近她，他慢慢地弯下腰，一点点地迫近她。他那张在她瞳孔里不断放大的脸，简直占据了她眼睛里所有的位置，甚至开始延伸到她心上。

“所以，你喜欢我？”耳边响起他温柔的声音。

蔓延的线路戛然而止。

林曦眼睁睁地看着徐行，她的思维已经因为这句突如其来的话而变得混乱无比，那些普普通通如“不是”、“没有”一类的否定词，绕啊绕，绕到嘴边的时候，她忽然就得了失语症，说不出来了。

不对，答案真的不是肯定句，她真的只是想和他做个友好相处的室友，她不会在短短一个月的合租内就有了动心的倾向，她也不可能因为他大晚上出门接她、带她去看海、陪她来爬山这些小事而爱上他。但她又该怎么说，才能不伤害到自恋的徐行，才能否定自己心里头那个怦然心动的小苗呢？

林曦尚在思索，而徐行已然弯着眼睛笑，他望着林曦，没有说话。

这样的沉默让她后怕，异样的气氛使林曦浑身不自在。

幸好徐行不久就移开了眼光，站直了身体。他耸了耸肩，很自然地说：“像我这样的人，你会喜欢我，有什么好奇怪的。”然后他一脸沾沾自喜地将视线重新回转到她身上。

她觉得自己好蠢！

她在琢磨着如何给予妥当的回应时，他却笑得一脸无所谓地坦白告诉她，只是玩笑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她可以在其他任何方面被他愚弄，而且绝对不会生气。可唯独感情这档事……天知道她有多重视感情，重视别人的表白，重视他人的心情。他怎么就能这么随随便便地拿感情来开玩笑呢？哪怕不是真心的，也不是可以用以揶揄的话题啊！

林曦没有回应徐行，而是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她低着头，眼睛直直地盯着地面，凭着感觉朝来时的方向走过去。

“喂，林阿——曦！”徐行察知不妥，快步追了上来。

他很快赶上林曦，二话不说地一把抓住林曦的胳膊，对她说：“对不起。”

听到这三个字，林曦停下了脚步。

“我玩笑开得有些过头了，对不起。”一向不懂看他人脸色的徐行居然跟她道歉了！

林曦吸了吸鼻子，挤出一点笑容后，扭过头和他摆了摆手，说：“我、我没在意啊……”

“那我收回刚才的话。”徐行放开她，一边递给她纸巾，一边说。

用不用这么实际啊？

“矮冬瓜。”徐行突然叫起他给她取的第一个绰号。

“嗯？”林曦抬起头，等待他的下文。

徐行低头注视她，伸手替她拭了拭眼角边的泪，欲言又止。看着林曦好一会儿，徐行摸了摸林曦的头发，还是不说话。

林曦一头雾水，忍不住问他：“你干吗不说话？”

“我想说，你真的好矮啊。”

“……”

“矮冬瓜。”他仍是叫她这个绰号，只是先前还搞怪的徐行收起嬉皮笑脸，他一本正经地看着林曦。本来按在她头发侧边的手，在这个时候不疾不徐地放下。徐行叹了叹气，声音压得老低，“我不想你受伤。”继而他又添上一句，像是劝她，又像是说给自己听，“我不值得。”

难不成她喜欢他这件事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坐实了吗！

林曦又挥手又摇头，直跺脚说：“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有喜欢的人了。”意识到说漏嘴了，林曦立马捂住嘴巴。

“哦？”徐行似笑非笑，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神情，说，“被你喜欢的那个人，必定是一个大‘杯具’吧？”

“……”

林曦一点都不想回应他，她干脆装死，假装什么也没听到好了。而徐行也出奇安静地站在一边，陪着她不说话。

这个靠南边的沿海小城市，季节不分明，哪怕是春天，只要没有出太阳，也是冷冷清清的，春风不似春风，春日不似春日。C市的花期是在五月初，这个城市所有的花才争先恐后地开放。但是在这样缺少阳光普照、鲜花遍地的春季里，和徐行并排站在这个城市的最高点，就算身边不是繁花似锦、欣欣向荣的景象，其实只要有他在身边，何处不是美景呢。

02

晚上林曦在QQ上逮住尽出馊主意的向小园，一阵狂轰滥炸，宣泄自己的情绪：“他居然误会我喜欢他！！！”三个感叹号都不足以表达她内心的郁闷。

“哎？这不是好事吗？多少恋情就是从误会开始的！你要抓住这个机会，好好做人，谈一场室友恋！”天杀的向小园居然在电脑那边添油加醋！

“你怎么可以打这种主意！”林曦感觉自己要把键盘敲坏了。

“我这是为你好啊，我的用心良苦你都看不到吗？你个臭瞎子！”她竟然还有理了！

林曦头都大了，她瞬间明白为什么向小园会怂恿她研究什么星座、和徐行做朋友之类，原来她被向小园坑了！她一定得让向小园打消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这根本就是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啊，她和徐行没一处搭的好不好。就他那破脾气，她可是吃不消的。林曦不晓得向小园是怎么想，反正她即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去招惹徐行那只大毒物。

可林曦还没开始打字跟向小园解释，向小园抛过来的这句话倒是把她给问住了。

“林曦，你是不是有点喜欢徐行啊？”

谁？徐行？

没戏。

林曦急急忙忙打下一段话澄清，写了又改，改了又删，到最后就剩下那简单又意味深长的“……”省略号。

“你难道没发现你最近都特别喜欢提他的名字吗？他名字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了，你有时候一整天都在说他。你看最近你还帮他改善伙食，还到处查什么养胃的食谱。你欠他的还是怎样？再说了，我还真就不信这连日来的相处，你会对徐行没感觉？我还不了解你吗？没感觉你会特意陪着他，留意他的身体状况，主动去查星座运势？你这么固执这么傻帽的人，我老早劝你，你都死性不改的人。要不是对他有那点意思，你会自动自觉地听信星座之类的一派胡言？林曦你敢拍着胸脯跟我说，你对徐行真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

林曦脑子一片混乱，对于向小园一针见血的剖析，她无所适从，也不知该从何处为自己辩白。从看海那次回来以后，她已意识到，她对徐行隐约有了不一样的情意。可是纪琛……一想到纪琛，一想到她的暗恋心事，她就厌恶这样开始动摇的自己。

林曦看着这段对话，又瞥见聊天框里头对方处于“正在输入”状态，感觉心被提到嗓子眼，她压根儿不想看到向小园接下来会发出来的文字。

结果这个时候徐行敲门叫她出去看电视。

林曦生怕徐行看到她和向小园的聊天记录，慌得一脚踹向主机，电脑立马黑屏。

“啧，又在重温童年的生活？”徐行站在门边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林曦的脸颊涨得红通通的，她不吱声，直接走到沙发前，坐下来心不在焉地看电视。可是满脑子都是向小园刚才打出来的那番话，电视里演的是什么她一点都不在乎。如果向小园当面质问她，把那些话噼里啪啦地甩在她面前，林曦惊讶地发现自己张口闭口，找不到任何一句话来反驳。

只是，大家都住在一个屋檐下，互相关照这不是应该的吗？

大概是受自家母亲长期教育的影响吧，这种互相帮助的观念在她脑海里已经根深蒂固。再说徐行这人除了说话不给人留情面以外，他其实一点也不难相处啊。他在吃食方面从不挑剔，偶尔也会和她一起下厨，或者帮她洗碗筷。有时候他会带一些客户送的特产给她吃，还会一有什么好电影好电视剧就介绍她看。他就是嘴上不饶人，实际上是刀子嘴、豆腐心。不然怎么会担心她走夜路不安全亲自出来接她，虽然那时口里嚷嚷是她短信里有暗示。

她只是有来有往而已。

一定是向小园想歪了，连带着传染她，害她也跟着跑偏了。

沉浸在多愁善感里的林曦心思丝毫没有放在电视上，这让特意叫她出来看电视的徐行很有挫败感。这女人是怎么了？不是她叮嘱他八点整喊她出来看这种又臭又长的肥皂剧的吗？

“阿婆。”徐行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林曦赶忙终止想入非非，回过神“嗯”了一声。

“没看到你家亲戚上电视，心情很低落？”没等林曦开口，徐行按了按遥控器。画面转到《动物世界》，今天又在播一群狂飙的野猪。

林曦郁闷地瞪了徐行一眼，这么缺德的人，向小园究竟是哪一只眼睛看出来他是适合她的？

“明晚你有空吗？”他问得很突然。

林曦滞缓了几秒钟，反过来问他：“干吗？”他想约她啊？

“前天助理给了我两张首映券，我不爱看电影，你拿去找朋友一块看吧。”徐行掏出钱包，从中取出两张电影票在她面前挥了挥。

“咦，这部片子有吴彦祖。”林曦马上来了兴致，点头说，“好呀好呀，我最喜欢吴彦祖了！”她心目中的男神的电影耶，必须到电影院贡献票房！她最近忙得焦头烂额的，完全没留意到男神的片子就在近期上映。

“哟，你喜欢吴彦祖？”见林曦伸手来拿手中的票，徐行却像藏宝一样收了起来。

“是啊，你没看我的电脑桌面就是吴彦祖的照片哇？”林曦眼巴巴地瞅着徐行。

“没品位。”徐行不屑一顾地给予评价。

“那喜欢谁才有品位啊？”林曦不服地问他。

徐行挑眉，很肯定地说：“陈贯西。”

算是她嘴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