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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尤二姐不是吞金而死

尤氏姐妹,一刚一柔。人道是,刚者刎剑,柔者吞金,皆自尽而死。果真如此么?

刎剑不必说,“吞生金自逝”是不可能的!

生金就是金子,化学性质不活泼,只能溶于王水、硒酸、高氯酸等强腐蚀性物质,而不能溶于胃酸。因此,吞了金子不会因其化学性质而导致中毒。那么,只可能有物理性损伤,或划伤食道引起大出血,或穿透胃肠壁导致弥漫性腹膜炎,或堵塞气管导致窒息。只有这三种死亡方式。

第六十九回《弄小巧用借剑杀人,觉大限吞生金自逝》,尤二姐“打开箱子,找出一块生金,也不知多重,恨命含泪便吞入口中,几次狠命直脖,方咽了下去。”能咽下去,说明不会堵到气管里,不会是金条,估计就是一小块金锞子。说到底,二姐吞金这一过程并无人见到;比严凤英的遭遇强,死后也没有被尸体解剖,老曹也不过是听人传说而已。第二天一早,发现二姐“穿戴的齐齐整整,死在炕上”,说明也没有大出血。更不会穿孔,弥漫性腹膜炎的痛苦不会这样安静死去。总之,根据现有的物理、化学、解剖学、生理学、病理学知识,我们可以断定,尤二姐绝不是因为吞金而死。就算她确实吞了一块金子,那金子也不是死因,它必静静的呆在胃肠道里;二姐不死,金子自会随着粪便拉出来,毫发无损。

那么,二姐死于什么呢?窃以为,死于中医之手。

却说二姐进了荣国府,被凤姐借剑杀人,“受了一个月的暗气,便恹恹得了一病,四肢懒动,茶饭不进,渐次黄瘦下去”。她自以为是生病,但并不糊涂,知道自己同时怀了孕:“我这病便不能好了。我来了半年,腹中也有身孕,但不能预知男女。”贾琏算有良心,立即请了胡太医来。“医”而至于“太”,水平应该是高的了。但《红楼》里的医生都一个德行,看病只知道切脉。胡太医诊脉后就说是“经水不调,全要大补”。贾琏提醒他:“已是三月庚信不行,又常作呕酸,恐是胎气。”胡太医听了,又诊了半日脉,说:“若论胎气,肝脉自应洪大。然木盛则生火,经水不调亦皆因由肝木所致。”他断不定,要看病人一面,说“医生要大胆,须得请奶奶将金面略露露,医生观观气色,方敢下药”。这一点比其他的太医强,他还知道切脉不够,要加上“望诊”才行。于是,“尤二姐露出脸来”。不料胡太医一见,“魂魄如飞上九天,通身麻木,一无所知”,好似薛蟠见到林黛玉,竟“酥倒”了。胡太医的医术不论,医德可太差了,丑态比给晴雯看病分不清病人性别的胡庸医更甚。《大医精诚论》道:“到病家,纵绮罗满目,勿左右顾眄;丝竹凑耳,无得似有所娱;珍馐迭荐,食如无味;醽醁兼陈,看有若无。”胡太医见了美色魂飞魄散,把职业精神是丢到爪哇国去了。他胡乱下了诊断:“不是胎气,只是迂血凝结。如今只以下迂血通经脉要紧。”于是写了一方,“只半夜,尤二姐腹痛不止,谁知竟将一个已成形的男胎打了下来。于是血行不止,二姐就昏迷过去”。

或有人辩解,岂能因胡太医个人失误,而怪罪于中医整体?非也!二姐的病例,确系体系缺陷,而非个体错误而已。中医的诊断方法存在巨大缺陷!在整部《红楼梦》里,所见到的中医诊断过程基本只有“切脉”,而绝没有一个名医进行过“四诊合参”。“四诊合参”在那个时代,或许在整个古代都很不以为然。此其一。其次,中医理论赋予脉搏以太多的诊断价值。以至于神医们从来都不屑于详细询问病史和进行其他更重要的体格检查。由于这两个原因,误诊可以说是必然的。这才是导致尤二姐死亡的根本原因。

直接的死亡原因自然是流产导致血流不止,失血性休克。与吞金毫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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