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节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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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是啊。我后来去另外一个公司,人事总监问我对电脑懂多少。我按照古小美的方法就说:在我头脑里没有电脑这个词,只有微型计算机这样一个概念!一般的超级掌上型硅单晶片时钟脉冲输出计算机(电子表)比较简单,我小时候常使用它的编解码运行程序(闹钟功能);至于多功能虚拟现实模拟器(电子游戏机)就复杂多了,不过我曾经完整测试过多静态资料单元(只玩过关游戏卡);长大后我开始对多频道超高频无线多媒体接收器(电视机)产生兴趣,每天晚上会追踪特定频道的资料;至于传统的微型计算机,最近我还用调制解调器通过ISP服务商跟国外的朋友进行多格式多字节实时传输(上网聊天),还有,我手下的一个工作伙伴(同学)经常在我的监控下进行主存储器与磁化资料存储器之间的信号转化或信号取消(用DOS开机和删除文件)。我还没有说完,人事总监就决定聘用我,底薪两千五百块。”
在我看来完全没什么区别……
白小墓拍着我的肩膀告诉我,事情的本质永远都是一样,只不过是比谁在表面上下的功夫多。
我坐在体育馆的角落里看他们排戏,没有忧愁地释放自己的感情,或许,他们不会有那样的经历,这样的朋友。一旦付出过多没法控制,还不如选择退缩逃避。
沐在台上喊我,体育馆外面打进来的阳光,让我一时睁不开眼睛听不清声音。轮到我的戏份,我站起来。观众席上有人朝我看,我有一点紧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果有人要找我签名我还没什么准备。我发现很多台词写得不好,一语双关的句子反倒不适合我,于是我提出想修改台词。
那些来去的人群交叠在我镜中枯萎的面孔上,到处都是我的影子。语言把自己一层一层剥离,像花一样地打开来,发现深处尖利的刀疤。印着彼此相信过但不再相信的诺言。
王尔德的诗词吗?我忘记了,只不过是宣泄一下自己的感情。看到观众席的人站起来走出去,那一刻,我有点恍惚,仿佛是看到天森的背影,外面一簇簇阳光涌进来,他走出去,外面就是天堂。
本子拿在手里,卷成弧形,穿橙色卫衣的少年从我面前走过,表情坚毅嘴唇紧闭,守了很多秘密的样子。沐在后面喊着“与离学长”,橙色的少年站住,转过头,神情淡然,看到我,朝我微笑。我转身就走,心想这样的学长还是不打交道比较好,因为我担心自己会被他看穿心事。
12
我和古小美已经不再给对方打电话,只是偶尔会在网上视频聊天,彼此看到的只是对方波澜不惊的脸,和空洞无物的双眼。
“你是不是很恨我?”我问古小美。
她手都没有动一下,只是看着我摇头,不住地摇头。
“我想你应该很恨我,因为连我都恨自己。天森先被我逼走,然后被我逼死。我想你会恨我,你说啊,说啊!”
她摇头,不停地摇头,就是不愿意说一个字一句话,连手都不触键盘一下。
古小美看着我,发疯地摇头,摇头,然后将嘴唇越咬越紧,我看见她哭了出来,用手捂住嘴巴,无声地哭。我闭上眼睛,却仿佛听见了她的哭声。
“我喜欢他,小绪,我一直都喜欢天森,我根本没有想到他居然会死。我不恨谁,我只是恨自己居然要用他的命来救。”
我沉默,即使知道结果又怎样呢?她恨不恨我都已经无所谓了,因为天森已经死了。古小美可以告诉我,她喜欢天森,可以一边哭,一边感受。而我呢?他一直就挡在我的面前,即使不在身边也是我心底的盾牌,可是现在,他已经不在了,我又能说什么呢?难道我对古小美说,我不是故意的,因为我也爱他?我嘲笑自己的狷介,下线后却又感到万分的难受。
古小美几次给我电话,都沉默不语,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们的语言彻底失去了作用,怕伤害到对方。
“小绪,我决定去美国。”
“哦,好。”
我没有理由提出反对,造成这样的局面是我的错。是我一味地寻求刺激,然后摔下来,把记忆都摔成一堆碎片。
古小美要去美国,那就去吧。我说不出什么话,也没有想过要挽留她,我发现从小到大我做的决定都是错误,谁跟着我都是不幸。
“去做什么?”
“没想好,希望过去就知道了。”
这个回答让我有点难过,她只是想要逃避而已。而我又能逃到哪里去?逃到哪里都有禁锢。
我深深叹了口气,深深地,连古小美都可以感觉得到我心里的巨大空洞。
13
整个大一,我做了什么?
而戏剧排练,依然在进行。
那句台词说出来的时候,我有想哭的冲动。阳光刺眼,模糊的光影中,观众席上有人朝这边望,于是我想起了《忘情书》。每次舞台的灯光打在我眼睛上的时候,我就想起这样的场景,被光包围着,在记忆里穿梭。
白小墓在那一头,和我离得不远,但是我伸手却够不着他,还有其他的人呢?被什么挡在外面了呢?天森穿上盔甲站在黑暗里搏杀,古小美在另一束光影下隐约闪烁。
为什么我说到“朋友就是瓶子,碎了就碎了”时会掉下眼泪呢?我有很多不明白,我甚至不明白为什么我站在舞台上的时候总是会回忆起我的过去呢?
天森、古小美、马子火、桃子仙一一呈现。
底下的掌声一阵又一阵,让我晕眩,我当时来演戏只是来凑热闹,为什么大家都会看我,我为什么会流眼泪?白小墓嘲笑我是上辈子死了老公的女人,我差点把他送到深山老林里葬掉。而慢慢地,所有的人,包括白小墓都不再嘲笑我,大家不是在表演,而是开始交流,这样的感情,纯洁、执着而虔诚。而我们谁又知道什么呢?我们都不理解台词的意义,我们只是在发出声音罢了。
台下的评委席给了我们高分,意味着我们将代表省里参加全国的巡演。
这是我们的故事。
而最后的故事是什么?
我们到了一个叫做目瓷的地方,剧院不大,《美丽最少年》开始的时候里面坐了将近一百人。
而每次灯光打下来的时候,我仿佛就脱离了王小绪,在气氛的渲染下绽放出极致的情绪,我似乎已经知道自己要表达什么,用自己的方式去诠释什么。开演之后,从门后进来一个人,有些失落的进来,橙色
的衣服像是与离学长。不过我想不应该是他,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寒冷,他一个人来这里不寂寞么?白小墓投入地说台词,已经看不到念的痕迹。他的眼角开始有闪烁的泪光,之前他不是还在嘲笑我么?说我太容易动感情,说我太依赖于回忆。
14
《美丽最少年》讲述的是两个少年追寻梦想的故事,遇见相爱的人,是轻轻走过去牵她的手,还是过去搂住他的肩膀?遇见童年的好友,是跑上去从后面蒙住她的眼睛,还是嘻嘻哈哈打成一片?他们的举动不是用来判定一个概念的标准,正如他们不知道什么才是美好,等
年华老去,一切的喧嚣在太阳底下不再有投影的时候,他们或许才会明白,美丽莫过少年时。而当他们真正明白的时候,他们尚未老去,所以告诉自己,珍惜最后的时光,把握所有的一切,因为不管结局如何,这样的过程将是人生最美丽的片段。哪怕真的只是繁花一现。
谁都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又如何回头呢?
与离坐在后排,低着头沉思。然后他突然抬起头,王小绪的独白,这是在说自己吗?但这分明就是自己所写的台本,一字一句都是从大一的生活开始写起,串起了操场、校道、民房、日光、恋情,串起了晨、暮,串起了那些似是而非的故事,串起与离的过去。
坐在这个小剧院里,与离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够听得懂他写的东西,但是他相信,只要真正用心去思考过的人,有这样的纠缠的人,一定懂得它的含义。就像上面的白小墓、王小绪,阳光的外表下一定隐藏了己的苦恼和想法,不然也不会这样沉浸其中。
与离几乎忘记了来目瓷的目的,而是希望就一直坐在这里,直至终老。
晨是否会在球场玩他的球呢?吾羽究竟会去哪里呢?与离想不通,完全想不通。
他进来的时候外面已经飘起了小雪,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已经变成了漫天的雪。他靠在椅子上,听着台上表演的孩子们的台词,心里想,或许当我们出去,就看见所有的人都站在雪里,默默地看着彼此。那将会是一件多么高兴的事情。
于是与离开始沉睡,在他自己的故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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