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节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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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到钱的时候桃子仙比我还要激动,他帮我算版税、算册数,最后告诉我最少可以拿到五万块。五万块不是一个小的数目,但是跟我的想象却大不一样。我问他为什么郭青年一本书可以赚到几百万?所有的少年 都是桃子仙最大的敌人,他想了想最后还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告诉我上帝是公平的。这就是明摆着暗讽我郭青年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缺陷。当时我觉得挺有道理,后来发现只要是真理用在什么地方都合适,比如当古小美伤心的问我她是不是就那么难看的时候,我告诉她,上帝一定是公平的,她破涕为笑。
我把要出书的想法告诉周围所有的人,大家纷纷出谋划策,我拿小本子记下来,他们每个人的意见都差不多,就是把他们的名字写进去,一群俗人!天森不赞成,古小美说好,让我摸不透他俩的意思。我开始给所有的同学打电话,还有我的爸爸妈妈,他们在不同的地方为我感叹,纷纷许下承诺要帮我实现。我恨不得立刻要我爸帮我出一本书,然后找我妈拿一万块钱,这个想法被天森阻止了,他说:“你这没出息的,只会打自己家里人的主意。”
现在想啊,我确实没什么出息,书也出不了,学习又不好,只会骑一辆26自行车跑去玩电动,小小的个子,骑起单车还难受。雨天,我们逃课去玩电动,在路上撞车,我心里想这可不是我的错。好不容易从水里爬起来,擦掉身上的污渍,发现有人拦在我的面前。正当我手足无措的时候,看见天森刚好路过,他下了车,挥拳开揍,浑身是血。我的拳头紧握,呼吸紧促,跑到电游厅向老板要了一把刀,义愤填膺,一个劲地咒骂,暗暗发誓,什么时候用自己的拳头也帮他教训欺负伤害他的人。
天森帮了我,礼尚往来,我收他做我的弟子,开始教他电游的格斗心得,出招、握手柄、收招、瞬间无敌、闪避……那个时候的很多词语我记不清楚了。现在写下来,有些微微难过。赛车和他一样是讨人喜欢的,然后我们走出电游厅的时候,外面只剩我的蓝色26自行车和他一把落地的铁锁。他的心情自然不好,于是我主动要求载他回家,一路上说着笑着,心情也变得格外得好。一路的好天气,似乎让我们忘记了远近,只知道天森家住郊区。从四点到五点,到六点,到七点,我气喘吁吁。他坐在单车后面高唱黄家驹的《喜欢你》。
我现在已经不玩电动了,改为喝酒了。电动只会让我愈发怀念往事,而喝酒会让我忘记很多不爽的事,想起很多自豪的事。公寓旁边的巷子里,一楼是餐厅,二楼是电游室,四年来我经过并且张望,却都没有上去过。白小墓说:“你那么厉害,我们上去较量较量?”
我想了半天,想起一句话,把别人一切的攻击看做是自己的防卫,而不要把自己的攻击带有那么多的目的性。我们不是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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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训后第二天,老九醒来就一个人叨叨,怎么觉得脑袋那么疼?没有人理他,他的威信基本上已经在“孙子争论”中成了历史。小美听了我这边惊惊乍乍的生活后,帮我用马列主义总结:要想改变这个现状必须付诸某些行动,让改变横跨大地,展开一个崭新的黎明,这无非需要一个新的生命的诞生。搞了半天,她是想要老九去寻死。
周围的人纷纷开始选择自己的生活,而我似乎显得无所事事。两个月里白小墓放弃了打入女生内部的想法;老大走上层路线成功,在班上成功取得班长职务;老二已经开始在下河街进货卖百货成为SOHO族;老三在军训的时候就搭上一个女的,许下誓言,不离不弃;老四高考成绩不太好,本来是去首都接受教育最后被分到这样一个学校,自然不爽,谁都不理,继续复习高三的功课,估计是找了门路决定再考一次;老五是个山西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山西人说普通话,开学第一天我热情邀请他去吃饭,他和我叽咕了半天我以为他是外国留学生呢;老六因为和大家交流不便走上了诗路,用诗去抒发他的感情;老七未来一定是个观察家,不去凤凰卫视实在可惜,阮次山的水平也不过如此了,他看人很准,每天没什么事搬个小凳坐在走廊上,每天熄灯后给我们分析周围的人,一开始大家还人人自危,时间久了觉得也就不过如此,即使能够算出你上辈子爹妈是谁也没什么用,他每天就坐在走廊上,给人看相,啥都不做;老八是谈民民,他有他的处境;老九就是老九,虽然出师不利,但是让我想起了天森。
我不能长时间睡觉,因为很容易醒不过来。我也没有成家立业的打算,所以没有必要在学校附近另建家庭。而且我还不能去写诗,因为我的游记整理了一年多还没有整理好,桃子仙比我还要急,按他的话说“我是要等到普罗旺斯被毁了再出怀念世界遗产丛书”。但是你说我怎么写?怎么写?写书怎么是说写就写的?统统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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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里贴出了艺术节要招新的通知,我倒是很想去试一下,但是我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把握。而且我听多数人说在学校想要谋得一官半职的没有人介绍是不行的,而我天生又不是走人脉路线的料,于是早上开始在校长室附近进行晨跑,整个人还处于梦游状态,身体就开始不停在校长室外面晃悠,现在想起来是我电视剧看多了,我总是以为自己长得貌似潘安,腿似刘翔,然后被校长看见,立刻把我作为学校一等一的培养对象,从此人生得到改变。
“要想改变人生,必须先改变你十一点起床去跑步的做法。”白小墓郑重地纠正我,其实这样的纠正也是治标不治本。古小美说他们学校只要是个女的,没有谁不希望走在校道上就开来一辆劳斯莱斯问路,然后就勾搭上,在幸福富贵的国道上奔驰。我们学校的女生暂时还看不出这样的端倪,只是其中某些人的扭捏作态让人想死一次又一次。说到这里,真是不说不行,师范大学的女生普遍的特点在于,她们都不难看,但是绝对不好看;她们都没有气质,却又喜欢故作姿态;她们普遍胸脯不大,但又多数装着硬型海绵……这些还好,最让人受不了的是,你走在路上如果一不小心和她们对视一眼之后,她们就会斜你一眼,仿佛在这一秒中你曾跑上去追求过她,亲吻过她,她一把将你推开,跺着脚对你说,走开走开,不要碰我,我是良民我是良民。最为重要的是,你被她瞟了这一眼之后,你居然还会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你相信自己追求过、亲吻过、被拒绝过……她们的瞟功确实厉害,但多数在大学派不上用场,只能当老师之后去“杀”她们的学生。下笔千言,离题万里。我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还是一个人进入招新的会场,找了个位置观察起来。
我站在体育馆的角落里看着那边手挽手走向覆灭的新生,他们面部表情恬静,明明就是表演一个唱歌而已,偏偏要告诉在场所有的人:“我叫周丽花,曾取名周绣花,河北马山人,曾经在小学的时候当过文娱委员,代表学校参加马山文艺汇演比赛拿到过优秀奖,后来我以优秀的成绩考了马山初中,我是班长,在班上我工作认真负责,让老师没有话说,让同学们都喜欢我爱戴我,我曾经有一个保留的节目,大家都说好……”看这里的现场招新,简直会让人折寿。
看了那么几圈之后,我想起在法国曾经看到一名老奶奶穿的五颜六色,正准备嘲笑的时候,我爸说,人贵在一颗追求美好的心。我在体育馆里就深刻体会到了这句话,人贵在一颗追求美好的心。多年后我拿着话筒现场直播“超级×声”的时候,又想到了这样一句话,那样勇敢和奋不顾身在节目中体现得淋漓尽致,让全国观众看到自己夸张的模样,对我来说是需要一种怎样的勇气啊,简直就是死过了一回。体育馆里的招新如火如荼,死了一个来了一双,杀下三个飘来四个,我真为新生的表现感到惭愧,恨不得将他们一一手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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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管的学生干部倒是脾气好,头上扎了粉紫色的手绢,穿了一件白色的网球裙,在人群中显得突出而不张扬。似乎是看多了这种前来参加初选的学生,她的脸上保持着合适的笑容。偶尔兴致来了的时候她还会现场给大家演示一下,实在看不下去的时候,她会站出来说:“现场招的是艺术节的四星大赛的新生参赛人员,歌星、笑星、舞星、乐星,选中之后还要进行一段时间的加强培训,是加强培训,不是学习班,所以我也希望大家能够想好自己的特长,不要浪费过多的时间。”这样的话我在半个小时内听了三遍,但是排队的人还是有增无减,更有甚者在现场表演拉面,拉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她的评价是拉是拉得不错,但是学校里不兴表演绝活,表演者只能丧气地带着面团离场。
她的表情越来越僵硬,来一个杀一个的态度也让现场气氛愈发紧张,我多少有了一点挑战心理。我前面尸体堆了老高,连带那些半死不活的人也被她放进了待定席。我决定要试一试,于是从昏暗角落走出来加入队列。
就快要轮到我的时候,白小墓给我发了一条短信,问我在哪里。我告诉他我前方就有一目标,不成功便成仁。他在短短三秒内给我回了信息,谁?我回,女生部长。他回,我来,等我。对白小墓来说,自己做不了女生部长,但是如果能够搞上女生部长倒也是一个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同学,报哪个节目,什么名字,几年级。”负责登记的同学问我。
“我叫王小绪,请问我可不可以加入你们?”
“你是哪个系的?”
“我是中文系的王小绪,请问我可不可以加入你们?”
我说话的样子特纯情,我还真当前面的学生干部们都在玩过家家。
果然那个头发上系手绢的女生就走过来,看了我半天问:“你打算表演什么节目?”
她说话一点感情都没有,她的脸像木头刻的一样,像几何规则图形。
“和我一起表演的还有我们年级的白小墓,我们要一起演唱无印良品的《掌心》。”
“你好,我叫白小墓。吃白食的白,王小绪的小,坟墓的墓,连起来就是白小墓。”白小墓杀到。虽然脸睡得浮肿,但看起来还肿得讨人喜欢。
“我叫沐。大二女生部长,你们表演吧。”
“表演什么?”白小墓问我。
“《掌心》。”
我和白小墓两个人从头到尾都是和声,没有单唱部分,自己都觉得有点尴尬。沐果然问了:“你们觉得什么是二声部?”
“就是大合唱……”
沐的脸上流下一滴汗,说:“好吧,你们通过。”
我和白小墓开心地朝歌星的报名点走去,沐又叫住了我们:“你们是笑星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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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和白小墓并不在乎结果怎样,因为在这个过程里他认识了沐,而我成功地完成了自己给自己下达的任务。真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只是我没有想到更加快乐的事情还在后面。
一回宿舍,我就接到古小美同学的电话,什么话都不说就使劲要我猜谁给她打了电话,我才没有兴趣去猜这个问题。之前类似的事情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了,次次她都说有陌生男子约她出去看电影,要我猜有可能是谁,我还全身心地投入,帮她猜来猜去,差点猜出了感情,最后她告诉我,别人打错了,男人约美女看电影,美女不是她。
“天森,是天森给我电话了。”那边的古小美疯了一般。我有一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天森终于出现了?
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对古小美说:“拜托,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在抗战时期绝对被拖出去当慰安妇了,对男人那么有兴趣。”古小美顿时气结。
“好吧好吧,你说吧。天森怎么了?”其实我心里很激动的,但是宿舍同学那么多,如果我再像当年那样兴奋的话,好不容易成就的男子汉气概就不保了。
“他说他在福建,很好,很想念我们,希望我们能够去一趟福建。”
“好啊好啊。”我恨不得现在就买张车票赶过去。天森,这个像符号一样贯穿我高中生活的兄弟。
古小美出主意,她说:“不如我们逃课好了,去四天就回来?”
其实从对学习的态度就可以看出女人的特征。女生基本上不会迟到早退,而男生会;男生又基本上很少一连几天不到,而女生会。所以说女人真的比男人狠。
我向古小美要了天森的电话号码,却迟迟不敢拨过去。说实在话,我心里是有一点点紧张,太想念是一部分,更多的是当年他是因为我出气而闯了祸,不得不远走他乡,不知道会不会要我血债血偿。
“不会的不会的,天森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古小美安慰我,“想当年他不是也帮我出过头,脑袋都被打开了吗?”
是哦,应该不会太小气才是。我想。
“而且那次逛街小偷把我钱包偷走的时候,天森不是为了追小偷把腿也弄骨折了?还有啊,你单车被偷了之后,天森不是把他的新赛车给你骑,然后你还回去的时候还少了很多零件,要你赔过吗?”
“嗯,没有。”
“上次天森妈妈出事的时候,晚上吃的夜宵是谁买的单?”
“是他。”
“那还不赶快给他电话,就凭你这样想来想去,天森真的会后悔认识你这么一个朋友,尽让他折寿。”
经过古小美的点拨,我发现怎么有那么多好玩的事情都已经遗忘脑后了,记忆里的天森已经不清楚是什么样子了,大概男孩的记忆里只有血腥的残酷的风影,而没有单纯的快乐的回忆。
我乐呵呵地靠在走廊上晒太阳,白小墓也坐过来,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我:“对了,天森后来怎么样了?说说你们之前的事情。”
本来我想告诉白小墓天森已经给我电话了,不过想了想,还是从头说起比较好,如果有可能,天森和白小墓也是能够成为很好的朋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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