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学校的会议室里难得热闹起来。

副校长重重地扔下手中的一叠照片，发怒道：“简直是丑闻啊！”

昨天接到电话，听到噩耗传来，副校长几乎一整晚都没有睡好，名校S中竟出了这样的事，校方高层领导大动肝火，迁怒下来让他一时间很难堪。

“网上都传疯了，媒体速度实在是太快。”一年级组的组长附和道。

“现在外界都议论学校管理不善，唉！”

教育网的头条——“S中教务主任私生活混乱”——着实影响了学校名誉。据门卫说，一大早校门口就聚集了不少等着采访的记者，直到现在都迟迟不肯走。

其他老师都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真意外啊！学校这会儿正是不能出事的时候。”

“呵，谁能想到教导主任是这样的人。”高三年级组的女老师撇嘴道，“真是不知羞耻。”

“那照片，简直是不堪入目！”望着散落在会议桌上的照片，有女老师嫌弃地别过脸。

“人都死了，说这些话有什么用啊，而且别人的私生活我们也不好乱说吧。”有男老师为教导主任辩白道，“主任肯定是被人算计了才会这样的。”

“拜托，现在整个学校的老师都被连累了！知道外界怎么说吗？说S中的老师都不知检点，私生活混乱。”马上有人反驳道。

会议室里顿时像一口冒着热气的锅。

“说来，予菲老师，你最近还真是倒霉。”突然有人说道。

声音来自于与予菲同年级B组的加藤老师。予菲默不作声地抬起头，平静的脸上稍有一丝动容，随后不着痕迹地露出一抹苦笑，说：“怎么这么说？”

加藤老师往予菲身边凑了凑，其他人也来了兴致，都安静了下来。

加藤老师说：“先是洛雪夜的事，予菲老师你心里肯定不好受吧。现在教导主任也出了事，我和你说啊，这种倒霉事要来就会一起结伴地来，让人不好招架啊！”

正因予菲是学校里出了名的女老师，年轻漂亮，学生方面人缘又好，免不了遭人嫉妒。不怀好意的人总算等来这么一个机会，可以对她冷嘲热讽。

“教导主任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

加藤倒是对予菲冷漠的态度并不感到意外，却还是不甘心地提醒道：“教导主任可是一直都有心栽培你啊。”

“最怕的就是墙倒众人推。”予菲冷冷地看了加藤老师一眼，便转过脸去不再说话。

“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主任喜欢美色嘛，器重你说不定是有什么其他原因呢！”

身边随即有人跟着赞同，大家讨论的话题开始出现转移，而且讨论声很快如同聚集起来的蜜蜂般“嗡嗡嗡”地充斥着整个房间。

“我跟你说，前几天我还听主任在领导面前推举她呢。”

“推举什么，变成正式员工？她才任职多久啊，这事儿靠谱吗？”

“所以就没那么简单啦！你看她那张脸，不就是靠姿色吗？这帮男人！”

有男老师连忙打圆场说：“加藤老师你少说几句好嘛！”

予菲一直坐在一边一句话也不说。今天她穿着干练，有一种不同寻常的美，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柔软光泽的头发，发梢微微向内卷，卡其色的围巾随意地围在脖颈上，松松垮垮的，修身的小西服没有系扣，露着内穿的贴身背心，高腰的紧身牛仔裤下穿着一双尖头细高跟鞋。这身打扮在教师中确实极为显眼，也不像她以往风格。

“好了！”迟迟没有发话的副校长望着眼前吵成一团的老师们，更觉头痛，“想想怎么办，这种事不能拖太久，学校的名声已经受到影响，看看怎么能补救。”

沸沸扬扬的议论逐渐停了下来，生事者望着生气的副校长也收敛许多。

“其实细想想，或许没那么严重。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尽量堵住媒体的嘴，慢慢地就被人淡忘了吧。”有人提议道。

“主任在酒店里与人发生性关系，这个是学校控制不了的啊，至于死亡那方面，学校也不要显得太薄情，配合着把后事处理了吧。”

“主要就是死得太难看，几乎一丝不挂，唉。”

有老师拿着手机登录网页，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关注事态的发展。

“校长……”

忽然有人张大嘴巴，脸色突变地仰起头。

“又怎么了？”副校长的手肘撑在会议桌上，手掌捂住额头，眉头也皱了起来。

“有传言说，当天和教导主任发生性关系的，是当年S中的学生。”

“你说什么？！”副校长异常激动地站起身，他预感到事情越发不妙，“怎么会这样……”

“消息封不住了，越传越凶。估计现在办公室的电话都被打爆了吧。”

在座的人都感觉到气氛跟着变得异常诡异，谁也不敢随便再说话。

“去把笔记本电脑拿过来。”冷静过后，副校长恢复了以往的理性。

马上有人心领神会，迅速从办公室抱来电脑。

“S中学教导主任私会学生，酿成惨案。”

“S中学丑闻再度出新，私会的神秘女子昏迷中，死者死因是砒霜中毒。”

“靠贿赂买职位，S中学绝密录音让教育界黑幕浮出水面。”

真是一切皆有可能，教育类新闻居然也可以和娱乐新闻一较高下，位居榜首，想来，S中学也算创下奇迹了。

不知道教育局里的那些人看到这些头条话题后会动多大肝火呢。

副校长朝显示屏重重地叹了口气，料想到过不了多久自己就会因此被牵连斥责，那场面肯定会让他更难堪的。

何况校长一早就打来电话嘱咐过，要他把事情迅速处理好。而现在，事情却闹得越发难收拾了。

忽然，副校长端坐着的身体略微僵硬，他的视线停顿在一时差点忽略的标题上。

“靠贿赂买职位，S中学绝密录音让教育界黑幕浮出水面。”

这是什么？

副校长的脸色明显变得更难看起来，本想再说些什么的老师们都识时务地住了嘴。

整个会议室都沉浸在一股不安的、无法预知的氛围中。

电脑页面上浏览次数高达五位数的网址被点击开。过了数十秒后，一男一女清晰的对话，一字不漏地钻进了众人的耳朵里。

老师们开始接二连三地把不可思议的目光投向在座的某一人身上。

从电脑的扬声系统传来的声音经过了特殊处理，让人听起来格外刺耳。

“你最近的状态，要注意调整。知道你心里不好过，但是上班时间尽量不要流出过多的情绪。学校里是非最多了，你明白吧？”

“真抱歉，以后不会了，给您添麻烦了，谢谢主任。”

“和我客气什么。我找你来，是想和你说个事。”

“前几天开会，过段时间学校可能要收纳正式员工，我就是和你说说，问问你的意思。”张静修话锋又一转，“你代课有一段日子了，也不想永远都当临时工吧。”

“我当然想留在学校。可学校招人会很严吧，要怎么办好呢？”

“不是有我嘛。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嗯……要多少。”

“这次可能要费劲点啊。唉，因为这个事我要一层一层地往上找关系，麻烦得很呢！”

“我明白了！您放心吧，我不会让您白辛苦的。”

“行，那就先这样，有什么咱们回头再联系。”

……

录音播放完毕。

副校长与众人都为之一震。

而这段录音中的女主角，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缓缓地抬起了头，平静得仿佛早做好了迎接这一切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