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节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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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Otter的竞选时间是晚上6点半,这意味着夏瑞漫还有一整天的时间思考可能会问到的问题,也意味着她还得紧张一整天。这一天过得很快又很慢,夏瑞漫一方面希望赶紧把这事了结了,早死早超生,一方面又不想这么快面对。不管她是否愿意,6点半的时候她坐在了竞选教室里,Sophie坐在她的左边。教室里的人很多,比夏瑞漫去过的任何一次竞选的人都多。只有为报纸写过三篇文章以上的社员才有投票权,这种人挤人的场面是很少见的,不过这也应该跟当天竞选的职位较多有关。新闻主编排在第三位,前面有体育主编和评论主编,而总主编则排在最后。Nicola给的消息没错,的确有四个人竞选,其中一个还是原本专题版的主编,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凑这个热闹。
当体育主编和评论主编竞选者在台上努力拉票的时候,夏瑞漫基本什么也没听进去,只看见一张一合的嘴,只听见自己的心脏越跳越快。很快,属于她的时刻到来了。走上台的时候她的心跳更快了,“bong bong bong”重金属音乐的鼓声都没这么响。可一站到台上,看着几十双圆溜溜的眼睛,夏瑞漫突然不紧张了,竟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美妙,之前所有的准备都像是为了这一刻的绽放。不管之后结果如何,至少她会知道,她曾经有站到这里的勇气。
“大家好,我叫瑞漫。从开学的第一天起,我就是新闻组的积极分子。在过去的一年里,我几乎每一周都给The Otter写了至少一篇文章。首先,我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和可以让人放心的工作者。新闻不会在特定的时间发生,所以我们常常因为周六、周日才出现的大新闻而需要赶稿。这种时候,每次新闻主编们来找我,哪怕很忙,我也会尽力写稿。答应完成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如果能够当选,我会做以下几件事情:一、增加调查性文章数量;二、给新闻组的成员提供更多的指导和帮助;三、吸引更多的国际学生加入。”
时间过得比想象中快,两分钟一下子就过去了,铃摇了两下夏瑞漫才把要说的话说完。
每个人发言的内容其实都差不多,无非是自己以前做过多么多的工作,能力多么的强,连提出的改革方案都大同小异。能分出高下的其实不是演讲的内容,而是演讲的水平。夏瑞漫觉得自己发挥得并不算太差,这种可以背稿子的讲话不太容易搞砸。她自认为在另外两个竞选者Tom和Ryan之上,但在Sophie之下。
Tom是个好心的大高个儿,平时总是笑眯眯的。有这么两种人,第一种虽然自己没什么本事,但能凭一张嘴能把所有人忽悠得团团转;而另一种虽然勤劳肯干,工作到位,却无法用语言展示自己的能力。可怜的Tom属于后者。每次一上台,他总会无法控制地念起手上已经背得滚瓜烂熟的稿子。上台发言最忌讳的便是与台下听众毫无眼神交流地读稿子,读得再流畅也不行。但读得顺溜点至少还能勉强过关,Tom却一上台就染上了结巴这毛病。他知道看稿子不好,所以总是试图把视线移开,但眼睛一瞅听众,到嘴边的话全忘了,不得不再次拿起稿子。可重新找到刚才念到的那一行还需要点时间,为了填充这尴尬的几秒沉默,只得不断发出“呃呃呃”声。同是站在台上的夏瑞漫都替他着急,毕竟Tom在平时既伶牙俐齿还乐于助人。
Ryan的情况跟Tom有些不同,Ryan在台上展现的就是真实的自己,可惜真实的他并不那么讨喜,Nicola说他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在社会中与人相处。要了解这一点不需要与他有太多的接触,他的一言一行都将此表露无遗。高而瘦的身躯,微弓的背,蓬乱的卷发,飘忽不定的眼神,严重的外八字,讲话小声又没礼貌。大家都说以貌取人不好,可所有人都爱以貌取人,还好这次的貌和人没什么太大的区别。Ryan能成为评论版主编一直让夏瑞漫很不解,后来Nicola告诉她,他是唯一的竞选者,而且那已经是他第三次竞选了,前面两次都输了。Ryan对竞选的热衷无人能理解,照这个势头他有望在毕业前参加每一个职位的竞选,这或许就是他努力的目标。
闯过了第一关,夏瑞漫将面对她最害怕的挑战。害怕是因为充满不确定性,她可以准备100道可能出现的问题,但那第101个故意刁难和尖酸的问题还是可能被提出。她只能求老天保佑让问题不要太难和让自己的脑子转快一点。
“假设有这么一个情况,现在是周日下午,你在The Otter的办公室里,突然发现稿子不够用,你自己的手头还有编辑工作没做完,版面当天晚上10点就要发给印刷公司了,你怎么办?”问问题的是报社的总摄影师Justin,他是The Otter元老级的人物,从大一加入The Otter起,到现在已经3年了。因为报社人员变动速度非常之快,当初和Justin一起共事的人,大多早已离开。Justin不仅照相水平不错,文章也写得又快又好。后来夏瑞漫才知道,每期报纸最后的空白部分都是Justin临时用文字填的。每次竞选Justin必会参加,每次必会提三个以上的问题,问题的形式还基本一样,大部分都是以“假设有这么一个情况”开头。
Tom第一个回答,他想了两秒钟说道:“我会先发邮件给新闻组里的同学,我想那时候我已经拥有一群愿意在最后关头挺身而出的好帮手。今年我也收到过这种求救的邮件,如果可以,我都会写上一篇文章,所以别人也应该会吧。”在台上站久了,加上无稿可念,Tom终于可以流畅地说上几句话。
第二个回答的夏瑞漫想说点什么不一样的,但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只得用不同的词把Tom的话又说了遍:“首先我会尽量不让这种情况发生。如果真的发生了,如果我自己真的无法完成,我会找新闻组的成员帮忙。作为我个人,我也会愿意多写些东西。相信明年也会有积极参加的同学。”
Sophie的回答也大同小异。
Ryan是最后一个:“身为专题版的主编,我曾经遇到过这种情况。像他们说的,的确可以群发邮件。同时,向其他在办公室里的编辑求助也是一个好办法,这样不仅方便些,他们写出的东西也不太需要很多的改动,节约时间。每周每个板块的完成速度都不太一样,有时候一个板块很快就弄完了,这时候就可以帮助其他工作量大的板块。”
听到Ryan一副自以为是的口气,夏瑞漫不禁在心里暗骂:“这不公平!”
“好,下一个问题。”主持人说道。他话音还未落,“哗”的一片各式各样的爪子在空中飞扬。看到这场面夏瑞漫是欲哭无泪,把这些问题都回答完天都要亮了吧?只希望他们想问的都差不多才好。
“如果这周的活动很多,版面放不下这么多内容,你会用什么样的标准来决定放哪些内容呢?”问话的是现任学联主席。她不能投票,不过可以来看竞选过程,可以问问题。
这回轮到夏瑞漫第一个回答,这也是她最害怕的时候。如果题目刁钻,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不过还好,这个问题她能对付:“首先当然是以文章的重要性来决定。所谓重要性就是它的新闻价值,比如读者是否会感兴趣。在此基础上,我会希望做到新闻有多样性,照顾到校园里的不同群体。比如说如果本期已经有一篇关于因巴勒斯坦、以色列社团的活动而引起的争论,在有其他活动也需要写稿的情况下,我会尽量避免放更多的这方面的文章。当然,做专版除外。”
夏瑞漫停了几秒钟,又补充道:“当然,具体还是要依情况而定。我希望报纸内容能够尽量涉及不同学生群体关注的内容。”夏瑞漫的回答结束后,Sophie、Tom和Ryan也做了回答,内容也无非是那几条,参加活动人数,被关注度,内容可读性,等等。
接下来的时间过得又快又慢,一方面夏瑞漫希望赶紧结束问答,一方面竟然开始有点享受这个过程,有些期待下一个问题会是什么,自己可以给出怎样的解答。
“为什么跟另外三位竞选者比,我们要选你呢?你有什么优势?”
“你觉得可以让活动组织者写关于活动的那篇稿子吗?”
“文章标题对于报纸来说非常重要,各种报纸对于标题的选择也不一样,你们会怎样设标题?不如当场来说几个。”
“如果遇到写作水平很差却又特别积极的同学,你会怎么办?”
“你们觉得新闻主编最重要的职责是哪几个?”
终于,因为时间关系,新闻主编的竞选者们得以再次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接下来几个人的发言夏瑞漫听得认真多了,还问了几个问题。被炮轰了这么多问题后,怎么也得“报报仇”。
等待结果的那段时间总是最难熬的,却又是最美妙的,充满了期待和一切皆有可能的幸福。因为投票方式的原因,竞选结束后要花一点时间来统计票数,而剩下的人则转移到学校的酒吧,等待消息。
夏瑞漫和Sophie站在一起聊天,俩人心里都明白,如果结果是一个人选上了,一个人没选上,一起回家的那段路会走得无比尴尬。最好的结果当然是俩人都选上了,但如果都落选,至少回家的时候可以一起骂骂脏话。
只见统票员从远处走来,谈话声渐渐变小,一种奇怪的、不该属于酒吧的气氛突然弥漫在空气中。夏瑞漫和Sophie谁也没说“你一定行的”这句话,因为都知道,这世上没有“一定”的事情,何必说这种话来自欺欺人呢。告诉旁边的一圈人他们的竞选结果后,统票员转向夏瑞漫和Sophie,说了句“恭喜”。夏瑞漫和Sophie谁也没敢接话,因为不知道这句“恭喜”是送给谁的。“对你们两个人说的,你们都选上了。”统票员见她俩还是一脸茫然,又补了句。
“真的?谢谢!”
“谢谢!”
还有什么比统票员带来的喜讯更让人高兴的呢?夏瑞漫和Sophie从未发现从学校到宿舍的这条路可以走得这样心旷神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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