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节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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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永林口中的叶副市长,指的是东州市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叶仁军,手握实权,位高权重,而宋永林正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说穿了,是一条线上的人。他之所以能兼任罗凤新区管委会主任一职,离不开叶仁军在背后推波助澜。
每次听宋永林说话,冯容海都觉得特别的绕,九曲十八弯,要抓重点,更要抓细节。不过,时间久了,再不开窍,再愚钝,也能把住脉,揣摩透他的心思。他无非是想说明,连常务副市长都肯定的企业,谁敢否定。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更是说给在座的每个人听的。莫非,他已经知道了那份匿名举报信的存在。冯容海眼睛转了转,想了想,这也正常。许多事情,你觉得是秘密,其实,只不过是公开的秘密。
既然宋永林抛出了这个话题,也好,借此机会,跟大家交个底,通通气。毕竟,廉政办是要接受新区党委领导的。这一关,是绕不开的。
不过宋永林的话说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该怎么开这个口呢。冯容海正琢磨着该如何接上宋永林的话题。还没理好思路,反倒是钱仁昌先开了腔,来了个冰火两重天,面部表情看似冷冰冰,实则是点燃了火药桶,问道:“如果城投集团有问题呢?”
“仁昌同志,你倒是说说看,城投集团能有什么问题?任何事情都需要证据,不能妄下结论。”宋永林反击道。
“我想这一点容海同志要比我更清楚,容海同志,你说对吧?而且,我说的只是如果。”
钱仁昌这一步棋下的极妙,把皮球踢给冯容海的同时,也是在警示宋永林,他已经把冯容海归于麾下。要不然,也就不会一个鼻孔出气。虽说,冯容海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答应。但是,在旁人看来,的确如此。
“容海同志,到底怎么回事?”宋永林没想到,钱仁昌会当场将自己的军。根本不把他这个一把手放在眼里,也没把老领导,叶副市长放在眼里。看来,对五年前的那次安排,他一直耿耿于怀,心有怨气。五年前,为了管委会主任的位置,两个人曾掰过手腕,也曾闹的剑拔弩张。最终,自己赢了,钱仁昌输了。或者说,只是暂时的输了。许多路,不走到最后一步,不要轻易地下判断。
与其说,是宋永林和钱仁昌在抗衡,还不如说,是他们身后的两股势力在较量。
宋永林的身后站着常务副市长叶仁军,而钱仁昌是副市长龚彬文的老下属。在东州官场上,叶仁军和龚彬文可是死对头,梁子早就结下了,恨不得把对方踢出局。私底下,也一直在较着劲,谁也不肯认输。
在市政府的领导班子中,龚斌文名列叶仁军之后,分管规划,高新技术产业,人力社保等要害部门。官大一级压死人,哪怕是半级,都能压的你喘不过气来。同样是副市长,多个常务,性质完全不一样。常务就意味着,等市长上去了,或者退下来了,位置十有八九是你的。而副市长则不同,你要先跨过常务这道门槛,才能把市长前面的“副”字去掉。不过,龚彬文一向没把叶仁军这个上级放在眼里。龚彬文是土生土长的东州人,扎扎实实从基层干起。在东州的官场,混了几十年,根基极深,威望极高。五年前,正值政府换届,在龚彬文看来,常务副市长的宝座非他莫属。没料到,半路居然杀出了个叶仁军,抢了他的位置。虽说,叶仁军也是副市长,但是排名垫底,分管的也只是宗教,侨务和文化等清水衙门。而且,这个人平时沉默寡言,一整天连个响屁都没有。怎么就让他上去了,骑到自己的头上拉屎,龚彬文百思不得其解。派人仔细去摸了摸底,才知道,叶仁军上面有人,而且还是个大人物,他们的关系也非同一般。他的低调,也是刻意伪装出来的。更没想到的是,一上来,他就向龚彬文开了火。当时,正逢罗凤新区组建,一把手的位置是市委书记陆天明和市长吴哲亲自拍的板,只能让罗凤新区所在的区,瓯港区的区委书记顾城兼任。在二把手管委会主任的人选上,叶仁军和龚彬文较上了劲,谁都想安排自己的人。后来,市里面出于班子内部的团结和平衡,才有了今天相互制约的局面。叶仁军赢了,龚彬文也没输。
冯容海调整好状态,轻咳几声,如实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不就是一封匿名举报信嘛,能说明什么实质性的问题。在座的每一位,谁没有被人举报过,诽谤过,抹黑过。我有,难道仁昌同志和容海同志,你们就没有嘛?”
“宋主任,我在纪委系统待了这么多年,我承认,某些举报信,的确是刻意诬陷。不过,任何事,都有两面性。我们不也不能因此,而否定了那些完全是事实,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举报内容。”冯容海顿了顿,继续说,“而且,根据我多年的经验判断,这封举报信并非捏造。”
“这一点,我同意容海同志的看法。不管有没有问题,问题有多大,更何况,南翔花园这个安置房项目可是新区的重点工程,既然有人反映了,就该好好的查。更何况,上面对反腐倡廉的工作一向很重视,廉政办又是探索新路子的机构,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看着,盯着。因此,必须要承担起该承认的责任,履行该履行的职责。”
“我赞成钱书记的建议。”
“我也支持。”
高磊和戴世龙纷纷亮明了态度。
“我反对。”眼看着宋永林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邹文怀急忙出来撑腰,“城投集团在罗凤新区,甚至在整个东州,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容海同志,你根本没有证据,单凭你所谓的经验,就要去查,如果什么都查出来,谁来负责?别忘了,我们罗凤新区的经济支柱是企业,今天你查要这个,明天你要查那个。以后,还有谁敢来罗凤新区投资啊。稳定才是大局!”
“邹书记说得没错,容海同志,你这是在犯经验主义和本本主义的错误,要不得。”夏俊适时的接过话茬,表态道。
“对,工作要做,也要注意方式方法,更要注意影响嘛。没有真凭实据,就去查城投集团,还带上南翔花园这个民生大工程,万一演变成社会问题,这个责任,没人能承担得起。”谢伟也把票投给了宋永林。
四票对四票,僵持不下。一来二去,该不该查,成了党委会的主旋律。冯容海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一转眼,怎么就成了邹文怀那个阵营里的人,被他当了枪使。一直到中午11点,也没有讨论个所以然来。
“某些同志,居心叵测,唯恐天下不乱。为了所谓的政绩,置整个罗凤新区的和谐局面于不顾,这是非常危险的信号。我的态度还是很明确,我们要相信企业,支持企业。绝不能因为一些小问题,就去查,捣人家的老巢,搞的人人自危。当然,谁有意见,可以去市里,甚至去省里反映嘛。好啦,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说完,宋永林就抬屁股走人。出门前,瞪了冯容海一眼,只看得他全身起鸡皮疙瘩。随后,邹文怀,夏俊,谢伟,也跟了出去。
“容海同志,千万不能有压力,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我一定全力支持。对了,正好到饭点了,一起出去吃个饭吧。”说着,钱仁昌走上前,坐到冯容海的身旁,递上一支烟,继续拉拢他。
冯容海的手僵持在了半空中,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接了,答应了,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不等于承认自己和钱仁昌是一伙的了嘛。不接,不答应,他毕竟是上级,最起码的礼貌还是要有的。一支烟,一顿饭,有什么,也没什么,关键是,你怎么看,对方怎么看,外人怎么看。
冯容海脑子急忙一转,说道:“冯书记,这几天,我的老毛病,支气管炎又犯了。等会儿,还要去趟医院。改天吧。”
“身体重要,身体是革命的本钱。那就改天再约,咱们好好谈一谈。”
出了管委会的大门,冯容海顾不得吃饭,给丁国凯打了个电话。说是在楼下等他,一起去趟市里,见见纪委书记石谦。虽说,如今的廉政办是个独立部门,但纪委打的主力,石书记又是自己的老上级,在一起打过班子。出了这种事,是该跟他通通气。他能支持,哪怕是在精神上支持,底气也会足很多。
事与愿违,去了,才发现,石书记的态度是暧昧的,模棱两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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