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阳光透过窗帘把屋子里照得通明，秦风醒来把柳叶搂在怀里，柳叶睡眼朦胧地看着他。秦风问她：“你突然搬走之后，为什么沓无音讯了呢？”柳叶搂紧秦风的身子，开始讲述她自己后来发生的事情。

唐维强迫她搬回公司后，当然仍不能住以前唐维的那个“总统套间”，唐维就叫人把公司的一间仓库腾出来装修后让她居住。全公司五百多名员工，除了唐维一人有个套间宿舍有时办公晚了可以住在公司外，剩下的就是那几个年轻的门卫挤在大门口那间简易的门房里。让柳叶住在公司，而且把那间房子装修得像宾馆，卫生间、洗澡间、电话分机都有，不说这样装修，就是让住在公司也是开了公司的先河了。现在再这样一装修，就更让人不可思议了。党委书记和其他几个中层干部就很有看法，但唐维毕竟是一把手，牢牢地控制着公司大权，他力排众议，说柳叶是公司的秘书，在对外的商业谈判中是公关能手，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为公司立下汗马功劳，曾经发挥过并将继续发挥别人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单凭这一点，公司就是给她买一套两室一厅的住房作为奖励也是应该的，何况仅仅是提供给她一间暂时的住房。柳叶是单位唯一的女骨干，保护公司女骨干女同志也是应该的，而且做得还远远不够。公司老总既然态度这么坚决，尽管其他人知道他有私人的打算，但也不好再说什么了，现在毕竟是总经理负责制，人家一个人说了算。

柳叶搬进去以后，确实像住宾馆似的，应有尽有，舒服极了。尽管她觉得唐维这样做有些过分了，但是他一片好心全是为了自己，不为了自己，人家会顶着那么大的压力和自己的下属较劲对招吗？她在心里也就原谅了唐维那晚捉她与秦风的奸打她耳光的事了，同时心里还涌出对唐维深深的感激之情。房间里冬有暧气，夏有空调，还有一个大屏幕彩电可供消遣，唐维还专门花了二百多块钱为她买了一个饮水机，可以随时有开水喝。和以前比起来，这真是神仙生活了。唐维还正式找她谈了

几次话，原谅了她以前的越轨行为，表示要坚决与老婆离婚，明媒正娶轰轰烈烈地和她结婚。她被唐维的真情打动，就决定耐心地等待着他和老婆离婚的消息了。当他的秘密情人她也心甘情愿，为了全心全意爱唐维，不伤唐维的心，她决定忘掉秦风，所以连一个电话也没有给秦风打过，连一封信也没有给秦风写过。自己房间的那部电话分机开始就是为了监视她的，唐维每次出差，晚上或是星期天就总是用手机打电话，看她在不在，是不是又去找秦风了。因为她那时已死心塌地要和唐维好了，所以唐维打电话时她总是在家，唐维也就放心了。后来，这部电话就成了他们远距离谈情说爱的通信工具了。

唐维和老婆离婚的事迟迟没有进展，后来老婆又为唐维生了一个胖小子，就更不同意离婚了，因为离婚就意味着自己必须放弃一部分产权，这就犹如割他的心头肉，他是不能容忍的。这时候唐维老婆也知道丈夫还养了个“小蜜”，但她惧怕丈夫与自己离婚，尽管离婚可以分得很多财产，她还是不能同意的，丈夫现在有钱有权，自己逍遥日子过惯了，离婚后就再也没有靠山了，只能坐吃山空。所以她对丈夫养“小蜜”一事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之任之了。别人有时向她说起，她还很大度地说，别胡说八道了，没有影的事。别的知道内情的人问得急了，她会说，旧社会地主老财哪一个不是娶几房老婆？现代社会哪一个老板不养几个情人小蜜？养得少了别人还会说你没本事缺乏魅力呢。自己丈夫才养了一个，还有些少了，多养几个才对。这说明自己有眼光，嫁给这样的老公值得。

其实她的心里也很苦，她恨死那个勾引了自己老公魂的小妖精了，这只不过是无可奈何之举。不让老公养情人，老公就要和自己离婚，孰轻孰重，孰缓孰急，她还是分得出来的，何况自己也背着丈夫做了很多对不起他的事，真追究起来，自己也理亏。所以，她宁愿得到丈夫哪怕是施舍给她的爱情，在实在得不到满足时，她也会偷偷与过去的情人鬼混，尽量瞒着不让丈夫知道，丈夫一天到晚忙得也管不上这档子事情。不过她还是尽量控制自己，少干那种事，万一被丈夫发现，岂不又成了离婚的借口了？赌钱的事她几乎不干了，她怕因此伤害或完全失去丈夫的心。从某种意义上说，她尽量做得对得起自己的丈夫，也可以说几乎是改邪归正了，把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井井有条，把孩子管教得也听话礼貌，人见人爱。同时她业余时间也看看书，提高自己的工作能力、文化品位，以便做好丈夫的贤内助，增加共同语言。丈夫对她慢慢也比较满意了，以前从不同自己做爱，现在一个月还做那么几次，哪怕把自己看成了别人的替身，至少说明心里多少还有一点自己的位子。

当然，从唐维的角度讲，他看到了老婆的这种变化，心里也感到高兴，而且这婚既然离不掉，自己又不那么愿意离，干脆就不离算了。既然不打算离婚了，那也就不要闹得貌合神离、同床异梦的，长辈、朋友看了也不舒服，将来孩子长大了也会记恨自己的。当然，现在养情人老婆已经默认了，明确表过态不管，自己也就无所顾忌了。将来自己老了，自然情人也不需要了，一家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共享天伦之乐，不也其乐融融吗？自己和老婆达成的协议，他暂时也不必告诉柳叶，他现在还需要柳叶，舍不得柳叶离开他，柳叶长到三十岁左右，再放她出去结婚生孩子不迟。因为少了老婆的管束，他可以大胆地和柳叶在一起了，甚至出差时也常常带着她，开两个房间，一间总是空着，要么干脆就开一个双人间。柳叶以为他始终爱着自己，不知道他已经和老婆达成了协议，自然仍然死心塌地为他奉献着自己的青春、美貌和智慧。

唐维偶尔也带柳叶到自己家里吃饭，唐维老婆非常热情地招待了她，有时还主动邀请她去家里吃饭，其实唐维老婆这样做一方面是有意讨好唐维，同时也是在为丈夫消除不良影响，这样才能保住丈夫不出事，自己的好日子才能长久。因为外面早就有关于二人的风言风语，她故意装作不知道，把柳叶邀请到家里朋友似的招待，就是为了向人们表明丈夫和柳叶的关系是清白的，哪个女人会傻到把自己的情敌弄到家里来呢？

柳叶当时还很单纯，看不出这中间有什么交易，竟愉快地答应了。她在心里笑这位大姐太傻，竟然把自己的情敌约到家里视若上宾。她想不到唐维老婆会这么有心计。

柳叶还做着嫁给唐维的美梦，她猜想唐维和老婆离婚后，孩子肯定要判给唐维的，因为唐维已经四十多岁了，而唐维的老婆才三十岁出头，重新结婚后还可以再生。因此她就在考虑自己将如何处理好与孩子的关系，如何去当好这个继母的问题了。那幢花园式洋楼如果分给了大姐一部分，也要想办法花钱再把它买回来，因为她离了婚要嫁人不可能再住在这里，她可能需要钱，多给点钱都可以的。她经常到唐维家里去，一方面想亲近唐维，给他老婆一种自己将要成为这幢房子的女主人不亢不卑落落大方的感觉，另一方面也是想培养与孩子的感情。那孩子虽然还小，还不会喊爸爸妈妈，但却肯让她抱，几年后懂事了不就会听她的话吗？自己和唐维结婚后当然可以再生个孩子，但仅仅是再生一个，生个儿子当然好，生个女儿也不错，她有一种预感，自己可能要生个女儿，如果现在这个儿子让大姐带走了，岂不绝了唐维的后了吗？所以她自己也愿意把这个儿子抚养长大，尽管他不是自己亲生的。

然而唐维却不再提结婚的事了，她就感到有些恐慌。女人就是这种脾性，明明知道男人爱自己，还是要他亲口说出来，而且最好天天说、时时说。柳叶也不例外，她就一再要求唐维说爱她要娶她。唐维开始还答应得挺痛快，后来就好像有些犹犹豫豫的，女人在这事上非常敏感，就一再追问唐维是什么原因，唐维吞吞吐吐说老婆不愿离婚。柳叶就说：“还不是老问题嘛，我又不要求你马上和我结婚。”

唐维说：“我们还是先保持这种关系吧，离婚不知还要等到猴年马月呢。”柳叶还抱有希望，一口答应：“行！”自己不是已经给人家做了这么久的情人了吗？后来柳叶一想不对劲，既然这离婚要等到猴年马月，那自己这情人身份也要做到猴年马月，人家一辈子不离婚自己就做一辈子情人岂不是太亏了？还是一边给他做情人一边给自己找老公留条退路的好。她就暗暗开始到处为自己物色老公，张三矮了点，李四瘦了点，王五不会体贴人，赵六层次太低，一个一个又都排除了，唯一最好的人选她认为就是秦风。她想秦风也不会这么快就有了朋友就能结婚，心中好一阵激动，恨不得马上就给秦风打电话约他重叙旧情。但一想到唐维和秦风发生的不愉快，她就克制了一下自己没有马上打电话，毕竟唐维对自己也是真心的，自己再不能感情用事，先干出对不起唐维的事了。所以她就在时间上拖延了一下，看自己能不能找一个和秦风一样或比秦风更好的老公来。经过又一轮努力，仍然没有找到这个人，她就想到自己现在别无选择，只能非秦风莫嫁了，所以就给秦风打了电话。

柳叶要嫁给秦风就不会再做唐维的情人了，她要和唐维好好谈谈，凭他们现在的交情，唐维恐怕也不至于会把她开除出公司吧。为了做到把握性更大一点，柳叶在给秦风打电话之前，和唐维进行了一次恳切的长谈，她讲了自己的难处，一个女人总不能一辈子做别人的情人吧，离婚还是遥遥无期的事情，自己难道还要等到人老珠黄、白发苍苍吗？唐维不得不坦白了自己和老婆达成的协议，只是希望柳叶能继续做他的情人，三十岁左右放她嫁人，不再干涉她的自由，以后只做朋友。柳叶对此虽然感到吃惊，好在她早有思想准备，也就没有哭哭啼啼，只是表示自己现在就想物色个丈夫，早早出嫁算了，免得过现在这种日子，叫家中的父母兄弟以及亲朋好友悬心和笑话，结了婚还可以继续做他的情人。唐维想想柳叶说得也有道理，只要能继续做自己的情人，那就放她一马，由她自己自由恋爱去吧。柳叶没敢说出自己的丈夫早物色好了就是秦风，她怕唐维不同意，因为嫁给别人她还可以做唐维的情人，嫁给秦风就不同了，秦风是她钟爱的人，她不愿做出对不起秦风的事了。她只是以此试探唐维的口气，如果唐维同意她出嫁，她的目的就达到了，她的这轮最艰难的谈判也就等于初步胜利了。

六

柳叶向秦风讲完了自己搬走后发生的故事，又郑重地和秦风说结婚的事情，希望秦风能娶她。秦风此时心里只有王虹，他向柳叶表示让自己再考虑考虑，言下之意是有些不愿意，如果没有王虹的出现，他不但会马上答应，甚至会先开口向她求婚的。但李克俭现在还活着，尽管秦风知道属于李克俭的日子不会太多了，但作为王虹和李克俭共同的朋友，他不能因为想娶王虹而盼着李克俭早死，他觉得这样既对不起李克俭，又对不起王虹，自己的良心也会不安。秦风反复问自己，自己真的就一点自私心都没有吗？但是，这个回答却真的一时难以说出口。

秦风也并不知道王虹是否爱自己，因为王虹已今非昔比了，已经是名人了，她会不会把自己放在心上他不敢肯定。当初王虹刚出道时，王虹一定不敢小觑他，他给她帮了那么多忙，并逐步把她推上了名模的宝座。但不敢小觑并不等于爱，有了爱也不一定就能结婚或者做情人。但是他愿意等王虹，李克俭的死是谁也挽救不了回避不了的客观事实。作为朋友，秦风不愿意他死甚至想方设法挽救他，但谁也阻挡不了生命的必然规律，同时秦风也知道这等待希望是很渺茫的，自己愿意王虹不愿意也是白搭，但他仍然愿意为那个渺茫的希望去等，为心中的女神而等。李克俭现在还活着，自己肯定不能去问王虹愿不愿意，但李克俭死了他就可以去问了。尽管地位相差悬殊，他也不愿放弃这一线希望、这难得的机遇。王虹能把房间钥匙交给自己，说明她至少信任自己，至少是好朋友。他比那些一点门路都没有的人还是占有优势。万一不成，自己还年轻，还有一条退路。这也是他犹豫和告诉柳叶考虑考虑的原因。一想到王虹，他就又后悔昨夜不该与柳叶发生关系，当时真是昏了头了，怎么就能和她上了床，爱得昏天黑地呢？ 

柳叶听到秦风说考虑考虑的话，心中很不是滋味，那无异于给了她当头一棒，给她泼了一瓢冷水。大多数时候都是男人向女人求婚，一个女人向男人求婚多么不容易。但她现在不能怪秦风，也不知道秦风是因为心中有了别人，她对自己深深地自责起来，那次不该跟唐维回了公司，再继续与他干那种龉龊得见不得阳光的事情，应该与秦风私奔才对。她声泪俱下地对秦风说：“你是不是嫌我贱，我请求你原谅我，人在年轻的时候不可能不犯错误，我保证结婚后对你好，每天给你洗脚，端茶递水，无微不至地关怀你、照顾你，任劳任怨，做好你的妻子和贤内助，也做好孩子的母亲，管好这个家。” 

秦风不知道怎么向她解释才好，也不知道怎么劝她，只是说：“你冷静点，冷静点，有话好好说，咱们慢慢计议。”他既不想说出事情的真相，又不想使柳叶太伤心，毕竟他们以前甚至现在都还是有感情的，平心而论，柳叶确实是个相当不错的女孩。 

柳叶不知道秦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急如焚，恳求说：“我不是死乞白赖非要嫁给你不可，作为曾经的相好，我只是想知道你的真实想法，我不会怪你的，我任何时候都爱你。” 

秦风还是嗫嗫嚅嚅，他不想说出王虹这个名字来，如果将来事情不成，肯定会遭柳叶耻笑，不但不敢抱太多希望，弄不好自己一脚踩空，将来反过来再向柳叶求婚，而柳叶要是名花有主，岂不更要遭人耻笑？如果是别的朋友来问他，秦风也许会对他说出事情真相，求他为自己出主意、想办法，决定取舍，而柳叶是当事人之一，这话如何开口，难道能问柳叶自己该娶谁吗？ 

秦风心中异常矛盾，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现实。虽然他不曾和王虹谈情说爱过，甚至以前还未曾认真想过这个问题，现在王虹很忙，整天飞东走西的，他们已很久没有联系过，但他知道自己的心中深爱着王虹，王虹是他的女神。将来迎接他的即使是失败，他也甘心，因为至少现在他还在希望──很小的一点希望中生活着，他是不碰南墙不回头的人，顽固、执着，和对待自己的文学事业一样坚韧不拔、英勇不屈，这就是他的性格，也符合他的性格。

他们僵持了很久，谁也不说一句话。最后还是柳叶首先开口打破了

僵局：“如果你确实为难，现在可以不说，你就考虑考虑吧，但是我爱你，我会等你的。”秦风也不希望柳叶等自己，当自己和王虹不能结合时，还有你爱的一个女人在痴情地等着你那该多好。但万一能够结合呢，岂不让人家白等了，女人的青春毕竟是有限的、短暂的，转瞬即逝的，白白浪费一个女人而且是自己爱过的女人的青春时光于心何忍？退一步讲，就是自己将来不能和王虹结合，让另一个女人为自己而耐心等待又于理何容？在这一瞬间，他的感情大堤崩溃了，这半天苦心经营构筑的大堤被自己的良知打得玉碎瓦破。他决定还是向柳叶坦白，交代自己的过去和想法，自己不能误人终身，柳叶愿意等就等，不愿等也随她自己的便。

秦风尽量使自己说话郑重其事又显得平和有力，他告诉柳叶：“我实话告诉你，首先请你不要怪我怨我，也许你不会相信，但我确确实实爱上王虹了。”

柳叶大吃一惊，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说：“王虹现在是名模，有钱的人有势的人趋之若鹜，这是不可能的，你在骗我。”

秦风镇定自若地说：“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但这确实是真的，隔壁原来你住过的房间，现在还放着王虹的东西，门上的钥匙还在我手里保管着，王虹的丈夫生病住院，我还在照顾他。”接着他向柳叶讲述了他与王虹认识和交往的经过以及他们现在的关系。

柳叶听得目瞪口呆，如痴如醉。她只知道秦风是个文人，不会巴结领导，也不大善于交际，朋友圈子里总是那么几个人，王虹是明星，秦风与人家恐怕近距离接触都没有，但万万没有想到，王虹几乎是秦风一手捧出来的，他们之间还有那么深的交情，一时她竟然不知所措。稍微冷静下来后，柳叶问秦风：“你爱王虹，王虹爱你吗？”她看到了他们之间巨大的差距，认为秦风有点自不量力，她以为这样一问就能使秦风清醒过来。

秦风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不知道，但我会继续爱她等她。”

柳叶不想打击秦风，一旦中了魔的人你要当时把他从魔掌中拉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时间久了，他自己清醒了，就会自动走出阴影的。柳叶说：“那好吧，你继续去爱王虹，去追她，我继续爱你，和王虹进行公平竞争，我希望你能给我这个机会。”秦风未置可否，柳叶认为这就是默许。随后，柳叶要求秦风让她参观了王虹的房间，又一道出去买菜回来在王虹的房间吃了早饭。下午，她又以秦风的普通朋友身份和秦风一起去医院看望了李克俭，她想见识见识王虹这个大名人的丈夫，比较一下秦风配不配王虹。从医院出来，她就匆忙回公司了。因为是元旦，唐维回郊区家中去了，她怕唐维打电话有事找她或请她去家中吃饭她不在，唐维会怪罪她、怀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