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医院里，他给杨龙买来骨头汤和加钙奶粉，亲自喂给他喝，给陈美美买来麦乳精、水果之类，也给她带来一些文学书籍，帮助她打发时间。秦风发现自己和陈美美待在一起的时间越长，陈美美情绪就越好，病情就会有些好转，因此他就尽可能多地陪在陈美美身边。杨师傅一心要陈美美的病能好，他也发现秦风只要一出现，陈美美就有了精神，也就认可了这个事实，心底里也就不反感秦风陪自己老婆了，秦风有时去照看孩子了，他反而会去把秦风请来陪自己的妻子自己去陪儿子。连医院的人都感到奇怪，陈美美是秦风的妻子还是杨师傅的妻子？

为了进一步查明陈美美的病情，主治医生对她进行了耐心细致的临床观察和检查，她时而半痴半傻，时而又完全正常。完全正常时大脑清醒，什么都知道，也能去看自己的儿子和房客李克俭，半痴半傻时又什么都不知道，把自己的乳房和阴部抓得鲜血淋漓。医生注意到了这一现象，也注意到了秦风在场时陈美美的情绪就会明显好转，这位很有经验的老医生猜出了陈美美和秦风之间以前可能有过的关系，因秦风不是家属，她不便查问。医生每次见了秦风总是笑笑说让他多陪陪陈美美，秦风从老医生眼神里觉出他可能看透了自己的心思，猜到了以前的秘密，常常就会两耳发热，很不好意思。

以前陈美美的主治医生是一男大夫，他看了一段时间之后觉得束手无策，就又换了这个老医生。她知道陈美美的病属于心理障碍所致，曾想到找杨师傅问问他们以前的性生活是否和谐等问题，但考虑到这主要是自己和病人配合的问题也就作罢了。要治好陈美美的病必须首先打开她本人的心理症结。她在陈美美清醒时，偶尔向她问起以前的性生活，陈美美马上犹如大祸临头，装聋卖傻，不肯吐出一个字来。老医生知道精神病都有着很复杂的病理因素，她必须和病人交上朋友取得她的信任后，她才肯吐出真情和自己配合。女医生就常常替陈美美掖被角，摸她的额头烫不烫，甚至坐下来陪她说宽心话，她慈母般的关怀终于打动了陈美美的心，在一次陈美美清醒时向她吐露了自己的隐情。女医生知道了陈美美的症结所在，每天都给她开一些稳定和控制病情的药。

心病还需心药治，女医生又找到杨师傅，让杨师傅每天多陪陪妻子，以后要逐步适应和妻子过性生活。然后又把杨师傅引见到性病科，让给他检查检查，检查后认为他有性冷淡，给他开了一些药让他吃。杨师傅感到奇怪，本来是陪儿子和妻子看病的，自己并没有什么不适怎么也成了病人，但又不得不遵医嘱吃药。两星期后，陈美美的病情基本上得到

控制，医院就要求她出院了。

回家的当天晚上，杨师傅就遵那女医生的叮咛，主动要求和陈美美做爱，陈美美拿出所有的手段，把杨师傅调教得销魂荡魄。杨师傅真正领教了性爱的魅力。陈美美当晚的病情就又有了好转。她在家还继续吃着药，杨师傅经常主动找她做爱，她的病情很快就痊愈了。陈美美来红的几天，常常拒绝和杨师傅做爱，杨师傅有时就急得简直要发疯。有了这样的经历后，杨师傅才知道以前妻子和秦风搞婚外恋是自己把人家逼的，自己那时让妻子守了“活寡”，他觉得对不起妻子。

他在心里已经原谅秦风了。妻子和儿子这次住院秦风又是照看，又是借钱，还给买东西，他在心里还深深地感激着秦风。杨师傅特意让妻子炒了几个菜，买了酒，请秦风来家里吃饭。饭桌上，他们互相谅解了对方。

四

阳光公司以王虹为首的模特表演受到了西京人民的热烈欢迎，他们对王虹和她的表演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每次演出结束，王虹的崇拜者就把王虹围得水泄不通，争着要她给自己的笔记本或者在他们的衣服上甚至脸上签名，有的争着和她合影，有的争着要和她说句话，有的则想近距离地看她一眼，一睹名模的风采，她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那些远距离不能接近的崇拜者，从人缝里踢一脚进去也算是接触了名人。

王虹不敢上街逛商场，做这些女人喜欢做的事情。她走到哪里，哪里就有人围观，哪里就会响起“王虹，我爱你！”的滚烫声音。王虹甚至连门都不敢出了。有一次实在在家里待不住了，想出去散散心，她就在傍晚时分悄悄来到公司大门外的护城河边散步，突然她听到身边有人喊：“王虹，我爱你！”她撒腿就跑，几个蒙面人拦住了她的去路，有人就去摸她的胸，有人就动手扒她的衣服，摸她的大腿，还有一个人抱住她强行与她接吻。她一边挣扎一边喊救命，那些人已把她拖出了十几米远。她的喊声终于招来了一帮人，歹徒见事不妙四散奔逃。那些救命恩人中，有些是她的崇拜者，对那帮歹徒恨得咬牙切齿，直至把她送进了公司大门才离去。人怕出名猪怕壮，树大招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王虹现在是深有体会。人往往是没有成名时千方百计想成名，成了名时想不到竟也有这么多的痛苦伤心和烦恼，自己再不属于自己、属于丈夫、属于家庭和朋友，而是属于社会和大家的了。这就是成名付出的代价。

随着各种营销工作的开展和强大的宣传攻势，王虹所在的阳光公司的阳光牌系列服装，包括西服、衬衣、领带、皮鞋、皮带、袜子，甚至胸罩和内裤，一时间都成了抢手货，供不应求。阳光公司的知名度越来越大，外省许多大中城市都纷纷前来邀请他们演出，王虹到处都受到崇拜者的狂热欢迎。鲜花、掌声、荣誉、金钱拥抱和包围着王虹，众星捧月，烘云托月般地捧着托着王虹。一些达官贵人纷纷打听王虹是否结婚，一些商贾巨富也不惜一掷千金以博美人一笑，有的甚至打赌只要拿出十万二十万元就可以让王虹跟自己上床做情人。一些小报记者关于王虹的花边消息、桃色绯闻纷纷出笼，一时间街头那些小报被抢购一空，再次加印，又再次被抢购一空。

成名之后，王虹的自由没有了。她的时间就是公司的时间，她的健康、身体、美貌、知名度就是公司的财富。就连星期天，她也早已经不能来陪生病住院的丈夫了，开始还打电话、写信，后来连打电话、写信甚至寄张明信片的工夫都没有了。公司总是有人准时把钱送到医院，交给秦风或者李克俭。李克俭从电视里、报纸上或者一些病友口中也总是能知道妻子王虹的行踪和日常紧张忙碌的工作。他理解她、支持她，为她高兴，为她庆贺和祝福。对于那些桃色新闻，他一概不闻不问，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似乎根本就没有人炒作一样。他相信自己的妻子，相信她的过去相信她的现在，也相信她的将来。

李克俭手术后病情既没好转又没恶化，处于一个相对平稳的时期，

他总是预感不好，身体的平静似乎是一种假象，只能是短时期的，真正属于他的日子不会太多。他异常冷静，作为丈夫，作为一个曾经深深爱过、现在依然深深爱着自己妻子的丈夫，他不得不为王虹以后的生活着想。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就要离她而去了，王虹还年轻，不可能守一辈子活寡不嫁人。自己目前的样子，医生叮咛不能过性生活，作为一个年轻漂亮、大红大紫的女人的丈夫，已经类同于行尸走肉了。自从躺进医院，自己已无情无欲，只是比死人多一口气的一堆血肉而已，他不想因为自己而妨碍妻子王虹的幸福生活。王虹应该嫁人，应该马上和自己离婚，他已不觉得有什么难舍难分了。王虹嫁给谁，他早就想好了，只是一直放在心里没有说出来，他要看着他们高高兴兴地结婚，走上红地毯，直至洞房花烛。这个男人就是秦风。秦风整天忙前忙后服侍自己，他已经把他视作知心朋友了。他觉得秦风实在、可靠、信得过，把王虹交给秦风，他死也瞑目了。他也看出秦风喜欢王虹，他本想同王虹认真地谈谈，但王虹太忙整天不在身边。秦风自然也老大不小了，一直没有正式谈上对象，也应该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如不及早行动，王虹被别人先下手为强，那时就悔之晚矣，他觉得自己有责任和义务尽量撮合成这桩事情，完成主权的顺利移交，免得夜长梦多。他在等待着如何与秦风进行这样一次推心置腹的促膝长谈。

五

一天，秦风回报社办事，同事告诉他，最近有一个女人打电话找秦风，问有什么事叫什么名字却又不肯说，只说要具体面谈。秦风首先猜想这人可能是王虹，王虹有好些天没与自己联系过了，一定有什么急事，但他接着又否定了，他大部分时间在医院，王虹就是打电话也肯定打到医院了，不可能打到这儿。医院的电话又没有坏。要么就是化工厂的那帮患难姐妹，自己虽然离开那么久了，但关系毕竟还在那儿，还是那儿的人，她们也没有忘记他，结婚生子过生日都会向他打招呼，约他助兴。他写的文章她们常常互相传阅，时不时还会打来电话向他表示祝贺。秦风想，这次准是她们中谁要搞生日宴会之类请他，反正不是什么大事，不必放在心上。

但单位的同事饶不了秦风：“具体面谈，什么时候又在外面搞上女人了？声音那么甜，艳福不浅啊，老实交代。秦风你要好好请客了。对了，那声音有点耳熟，是不是王虹？人家现在可是大腕了，能主动打电话来，还三番五次的，八成有好事。老实交代，什么时候搞上王虹的？这更应该好好请客了。”同事们多日不见，与秦风嘻嘻哈哈打闹成一片，主编不在的时候，他们也就放肆多了，而且现在他们基本上不怕主编了，改革开放政策已深入人心，人事制度也不像过去钢板一块，社会上居然有很多人敢于不要公职下海跳槽了，记者是整天满天飞的人，消息灵通，自然胆子也就大一些，主编已经不能把他怎么样了。

正在他们打打闹闹、争论不休时，电话铃突然响起来了，一个同事接了，是找秦风的，那同事扮了一个鬼脸把电话递给了秦风，当众向其他人宣布，又是那个女的打来的，今天不请客不让走。秦风接过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这声音几乎耳熟能详，但秦风一时却怎么也想不出对方是谁来。那声音嗔怒地说：“你就这么健忘，这么见异思迁，这么快就把我忘得干干净净了？”秦风想了一下，还是没有马上想起来。停顿了一下，那个声音接着说：“我是柳叶啊！”

秦风吃了一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柳叶，这么久音信全无，互不联络，怎么一下子从地下冒出来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敢相信这是现实：“你是柳叶，你是柳叶吗？你在哪儿？你还好吗？”

电话那头说：“我不好。我有急事马上要见你，傍晚六点二十分光明电影院门口见。”说完挂断了电话。

秦风刚才一激动，声音有点高，柳叶柳叶地叫着，全被同事听见了，他们一下子拥上来：“向柳叶致敬！秦风请客！秦风请客！”在办公室

里大喊了起来。秦风看看表，马上就傍晚六点，再晚就要迟到了，挣扎着要马上就走。那帮同事围住他：“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约会把你急成了这样？但客也不能不请啊！”秦风匆匆扔下些钱走了，那帮同事在办公室里欢呼起哄。

秦风骑着单车匆匆赶到电影院门口，正好是傍晚六点二十。他一眼就看见了柳叶，她正在寒风中望穿秋水地等着他，手里握着两张电影票。一见面，还没有说一句话，柳叶就一把抓过秦风的手拉着他朝电影院走，说：“陪我看一场电影吧。”秦风赶忙存了自行车，和柳叶进了电影院。电影院里上映的是当年中国进口美国的十大枪战片中的压轴之作，叫什么名字，柳叶说过，秦风却没记住。影片的内容秦风也不记得了。他们一找到座位坐下来，先是柳叶抱住他接吻，后来互叙离别之苦和思念，接着又接吻，再下来柳叶专心致志看电影，秦风却倒在座位上睡着了，他不爱看外国的枪战片。这天的日子秦风记得很清楚，十二月三十一日，第二天就过元旦了。

走出电影院的时候，已是晚上九点多。整个城市的夜晚，人流穿梭，霓虹灯闪烁，一片辉煌繁忙的景象。

北风吹打着他们相依相偎的身影，透出一阵阵寒意。柳叶问秦风：“你看电影怎么睡着了？”

秦风想起刚才是柳叶把他叫醒的，整个放映大厅就剩下他们两个了，不禁生出一丝歉意来。“太困了。”他回答。

“和我在一起你就没有精神，是不是？昨晚是不是和别的女人坏去了？告诉你，以后再这样熬夜写稿子，累垮了身体，我可不依你。”柳叶说。

秦风心里很温暖，到底是被人关心着好啊！其实他昨晚是在照顾李克俭，近来李克俭的病情又重了，昨晚肝痛折磨得他彻夜未眠，秦风又是去找医生护士，又要照顾他，忙得一晚也没有睡好，但是他不想把这些告诉柳叶。

他们在一家中档饭店里要了酒和菜。柳叶原来不喝酒，现在也学会喝酒了。据此，秦风就知道柳叶过得并不好，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常常就要借酒消愁的。柳叶还学会了抽烟。秦风觉得不可思议。秦风自己一直不抽烟，也反对抽烟，环境污染嘛，当然他尤其反对女人抽烟了，他认为那有伤风化，是妓女之流的坏女人才有的专利。

今天因为是久别之后第一次见面，又是在饭桌上，柳叶坚持自己当东道主，秦风当然也不好说什么了。柳叶给秦风发烟，秦风没要。柳叶说：“你还是老样子，没学会抽烟，应该学学。抽烟有利于思考提神，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鲁迅，英年早逝的路遥，当代的贾平凹、陈忠实，哪个不抽烟？写作的人都应该学会抽烟，那样有利于写作啊！”

秦风反问：“那你抽烟咋不写作？”

“我现在是没有写，但我在构思，我要写一部一百万字我个人的自传。”柳叶回答。

秦风冷笑了一声，含有鄙夷的意思，但他没有把那鄙夷的表情留在脸上，也没有把它渗透在笑声里。他在心里说，我偏偏就不抽烟，我看自己是不是就不能写作了？

柳叶听见了笑声，以为秦风在为她惊讶，好不得意：“十年后我就把那自传写出来给你看，我也要当一回班昭李清照白朗宁夫人和丁玲冰心。”

秦风微微一笑，未置可否。

柳叶接着又劝秦风喝酒：“酒壮英雄胆，李白斗酒诗百篇呢。陪我少喝一点吧。酒逢知己千杯少嘛。”

喝酒秦风并不十分反对。不过他平时很少喝酒，只喝啤酒和饮料，偶尔有心事了或者遇到不顺的事了才喝酒，还有就是在外应酬别人逼得不行了才喝白酒。有一次，他喝了一斤白酒居然还能不醉，嘴里放一颗口香糖还能陪着被采访单位专门请来的服务小姐跳舞。连秦风自己也惊叹这是一个奇迹，那些给他灌酒的人也吓得面如土色，以为秦风疯了，担心他会出事，没想到秦风竟安然无恙。那些人事后纷纷向秦风讨教喝

酒不醉法，甚至有人鼓动秦风就此向专利局申请专利，中国乃至全世界酒民那么多，一旦申请了专利不但造福世界人民，还可以当个超级富翁呢。秦风对这些无稽之谈不屑一顾。对于酒，他一喝就脸红，红得像个关公。脸红成那样，又一嘴的酒气，怎么出门见人，怎么办公？还有酒的滋味，在他看来简直比喝马尿还难受，无论是普通白酒，还是剑南春、五粮液甚至茅台，对他来说都是一个样，几毛钱一瓶的汽水，两三块钱一瓶的可乐、健力宝比那些酒强多了。

秦风在报社做编辑时，凡是宣传吸烟酗酒有害健康的稿件，他就尽量修改后再发表，有关倡议禁烟戒烟的消息，他也是能用就用，甚至他在报纸上看到国内外专家新发现吸烟酗酒对人体会带来哪些不利影响的消息，他也会剪下来作为文摘予以发表。他对烟酒尽管比较厌恶，但别人送给他的红塔山中华烟，他也不忍心一把火烧掉，别人送他的五粮液、茅台酒，他也不忍心用一把铁锤把酒瓶砸碎或者把酒倒掉。他不会巴结领导，也不求人办事，常常就把这些烟酒送给了朋友。他在送给他们这些烟酒时，内心非常矛盾，明明自己都不抽不喝的东西，却拿它去送朋友，这不是送灾难送危害送疾病上门么？那些得到他的烟酒的烟民酒民朋友，自然高兴得不得了，认为秦风是一个值得一辈子相交的朋友。

秦风对待烟酒就是这个态度。此时此刻，身边坐着的是自己昔日曾经爱过，现在依然爱着，要求自己陪烟陪酒陪饭的女人，烟他可以不抽，这一点柳叶是知道的，但酒却不能不喝，他一斤不醉的酒量柳叶也是知道的。何况他们两个人叫了几个菜，这美味佳肴没有酒好像也少了气氛。所以他也就不得不陪着柳叶喝酒了。

饭桌上，秦风想问问柳叶搬走以后的情况和今天有什么急事，柳叶却避而不谈，守口如瓶，反问了一句：“难道看电影吃饭不叫事吗？”似乎现在是只吃饭不谈公事却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秦风就不好再问了，既然你找我说有要事，你不说我也就懒得去问。柳叶的食欲很旺，秦风

却没有胃口，本来他见到烟酒就有一种本能的厌恶，没想到柳叶现在也染上了，他能有好心情吗？柳叶很快就发现了秦风的反常，问：“你怎么不吃了，我今天可专门点的是你爱吃的菜呀？”

秦风如梦方醒，赶紧就动筷子，但还是忘不了说句俏皮话：“有你这么个大美人坐在身边，我不吃都饱了，秀色可餐嘛。”柳叶就动手拧他的脸蛋。

六

酒饱饭足之后走出饭店，已是深夜十一点了。满天星斗闪烁，凛冽的寒风吹得人浑身发抖。秦风骑着单车带着柳叶回家，当然是秦风的那个小窝了。柳叶的公司晚上十点钟就关大门，她已经回不去了。柳叶双手紧紧抱住秦风的腰，把自己的脸贴在秦风的背上，一路上说一些不痛不痒、乱七八糟的话，就如外国人见面扯天气。

到了家里，秦风虽然酒量不小，但因为菜吃得少，心情不太好，竟有些微醉了，柳叶因为心情好多喝了酒也有些醉了，借着酒醉他们就疯狂地做爱。因为柳叶知道第二天是元旦，所有的单位都放假，他们有整整一天的时间可谈。秦风和柳叶好长时间没有干这种事了，体内聚积了巨大的能量，又借着酒力双方做得相当投入，柳叶在他的身下幸福地呻吟着，痛快淋漓，双方都十分尽兴。直到秦风没有了一丝力气，才从柳叶的身上爬下来并排而卧。

柳叶意犹未尽，又用手去抚摸秦风的身体。秦风太累了，此时已开始打呼噜。柳叶就不停地抚摸他，秦风又被弄醒。柳叶就一骨碌翻起身骑在秦风的身上。但秦风睡得迷迷糊糊，任柳叶怎么动作，他始终跟木头人似的。柳叶很失望，自己也没了力气，就又爬下来扯着秦风的耳朵说：“是不是有其他人了？以前我们一晚上两三次都能行，现在咋一点精神都提不起来，一点也激动不起来了？是不是被更漂亮的女人迷住了，对我不感兴趣了，腻了？”她稍微缓过一口气就又抓住秦风，秦风似乎已睡了一觉又被摇醒，他一骨碌爬起来压在柳叶的身上，嘴里喃喃地喊着：“王虹、王虹……”柳叶听见了？心里在一瞬间感到特别难受，要做爱就一心一意，偏偏和自己做爱却喊着别人的名字，她的心里就很不痛快，但此时她还顾不得计较这些。秦风很快就气喘如牛，从她身上溜了下来，睡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现在该到她算账的时候了，她用力拧着秦风的耳朵：“你刚才喊谁来着？”

秦风恍恍惚惚觉得自己喊了“王虹”，就真恨自己那一张臭嘴。他假装糊涂地说：“我刚才说什么梦话了，我一点都不知道。”

柳叶说：“你刚才喊王虹了，王虹是不是你新近交的相好？告诉我，王虹是谁？这个名字咋这么熟，好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秦风一直不吭声。柳叶却恍然大悟：“是不是那个名模王虹？报纸上看见过写她的文章。对了，好像还是你写的。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你是想她了，还是你们以前上过床？谁先主动的？”连柳叶都觉得自己的问题不好回答，连珠炮似的，该先回答哪个好呢？

她突然想起在电视里还看见过王虹的表演，那么漂亮的女人，众星捧月，你秦风恐怕只有流涎三尺的份，那些报道还不知道是从哪儿捕风捉影当文抄公弄来的，照片说不准还是从画报上剪来的，连人家的手指头脚后跟你秦风怕还没有碰着一下呢。这就好像今人看见那些古书上描写西施、王昭君、杨贵妃的文字一样，禁不住要想入非非，梦里娶媳妇，想得美而已。她就想，秦风最多也是和那些发烧友歌迷影迷一样，把王虹当成了青春偶像、大众情人，自己公司据说就有工人自慰时喊着自己名字的，崇拜而已，什么实际好处也没捞到，很正常嘛。她很快就不再追问而原谅了秦风，秦风庆幸自己得亏喊的是王虹的名字，要是喊的是别的女人的名字，今晚后半夜就别想睡安稳觉了。此时柳叶还不知道，更不敢想象王虹曾住在自己以前住过的房子，房子钥匙还在秦风的腰上带着，秦风帮忙照看着王虹的丈夫李克俭，他们在一起吃过饭、握过手，已经是很要好的朋友。晚上因为太迟，只顾了做爱，秦风又睡着了，她还没有来得及问自己以前的房子是否又住了人、住的是谁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