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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二章

“不。我待会儿吃几个枣子,抽两袋烟,就要休息了。”

“那我就不打扰了,我现在就走了。晚安!”

他向我鞠躬,就出去了。走时还顺手关上了门帘,把我和甲板阻隔了。他离开后,我就把灯火熄灭,房间瞬间变黑,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我掀开了门帘一角,看着他的背影,我估计他会去找他的同伴汇报我刚才告诉他的话。

甲板上一片黑暗。大多的星星还没有升起,天上稀少的星星没有办法把黑暗赶走。我受过训练的眼睛,比起阿拉伯人敏锐得多。我看到那个服务员来到甲板的中部,我从门帘里爬出来,躲在他后面。我看的地方虽然不远,但我看到那里摆放着很多装烟草的麻包,都是打算运往南方的。我马上爬到了那里。我的猜测完全正确。当我爬到很近的地方时,刚好听到有人在说话。麻包的右面依着一个人,另一个站在他的旁边。我向左挪动了一下,紧紧地靠在了麻包的另一边。我听到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说:“稍微等一下!可以讲一遍,就不要讲两遍了。船长很快就来了。”

“他去哪里了?”

“到岸上去把灯笼挂上,如果街头艺人来了,非常轻易就能找到。”

谈话的两人就是舵手和卧舱服务员。原来在岸上悬挂灯笼是联络信号,而且是给一个街头艺人发出的。为什么要找这个人呢?他是来自吉萨还是开罗呢?他是为了我才来的,还是只是要乘船,让大家消磨时光呢?这种人一般都是用表演来代替船钱的。

因为我趴在地上,而甲板的栏杆都有胸部那样高,所以我无法看到河岸和灯笼。但却可以听到站在里面讲话的服务员的声音:“看,现在已经挂上了。他用一根木棍插在地上,把灯笼放在了上面。他回来了。”

我躲在靠河一边,而船长会从河岸一侧上船,我想他是发现不了我的。我会听到机密的消息的。

船长来到船上,穿过甲板。那两个人用“嘘”声叫他来到跟前。船长站在他们面前询问:“那个安拉要永远用火惩罚的异教徒在干什么?”

这和他在我上船时表现的彬彬有礼可是完全不同!

“他现在在舱里抽烟呢。”第三号鬼魂回答说。

“他待会儿出来吗?”

“不会的。这个外国人不舒服,想抽两袋烟就睡觉。另外我还骗他说,夜里外出会得眼病的。”

“你真是太聪明了。让这个狗崽子被火烧死吧!这么一个混蛋,怎么有胆量攻击我们虔诚的主持,并抢走他的奴隶呢!干这种事的手应该砍掉,永远不会健康!我们永受安拉保护的主持为什么没有下命令杀掉这个异教徒呢?”

“只是为了考虑你的处境,因为大家都知道,他上了你的船,如果他在这里失踪了,他们会找你要人的。”

“的确是。但我可以说他半路下船了,我的人会为我证明的。”

“你有几个不值得信任的水手,因为他们在你这里工作的时间不长。所以我才希望,让他们现在上岸待会儿。他们肯定不知道,街头艺人会到上船来。”

“其实完全不需要在这里打发他上船,为了他我不得已在这里停泊,这很容易使得那个基督徒怀疑,好在他没有猜到事情的真相。任何一个先知的信徒都能知道他现在很危险了。如果我们不是为了等街头艺人,我们就可以继续前行,你就可以换做他把那个文件偷出来,交给主持。”

“安拉,上帝呀!你竟然觉得我能够做这件事!这个人力气好大,这我很清楚。他战胜了魁梧的主持,打败了他的奴仆,而且几乎就要逮住了我。我的脸上的伤害就是拜他所赐。为了他以这种方法破坏了我生存的光彩,他就应该被魔鬼杀死,他的灵魂应该在最炽热的烈火中经受炙烤!我并不担心,但在夜里悄悄地从这个凶悍家伙的口袋里偷出那份文件,这我可没有把握,这只有街头卖艺人奴巴尔才能做的事,他会的那么多,而且是赫赫有名的窃贼。正因为这样,主持才请他过来。他来,把文件偷走后就会走掉的。那个异教徒如果发现丢了东西,在船上根本不会找到。”

“你确信那份文件他就带在身上吗?”

“文件就在他身上。”

“你不会搞错啊。文件同样可能保存在土耳其人纳西尔那里呀!”

“不。我完全相信我们的主持所说的话。异教徒比那个土耳其人聪明和谨慎小心的多,也更强壮,他不会把这么重要的文件交给土耳其人保管,而肯定会亲自带在身上的。而且我刚才到他那里去的时候,还看到他拿出了钱包,里面有很多纸片。那三个文件一定也在里面。”

“希望是那样!但从他身上偷出来,肯定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如果他突然醒来,那就全都完蛋了。”

“奴巴尔的手灵巧至极,他做过比这还要困难的事呢!你可以想象,主持是不会派一个笨蛋来干这件事的,他派来的人肯定会手到擒来。”

“相信是这样。但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个异教徒杀死!那样我们就不必担心会发生意外了。”

“现在也不必担心什么。巴腊克一定要得到他的文件,他向奴巴尔详细介绍了。奴巴尔还随身带了一把匕首。异教徒如果睡着最好,他还可以继续活着,这样就不会对你有害;如果他醒来,那奴巴尔就会把他杀死。”

“活一段时间?就是说最终他还是要死吗?”

“是的。这是他该受的惩罚。”

“什么时间,会在哪里?”

“今天暂且留下他的性命,命悬一线,只要一有机会就会杀掉他的。”

“是不是在艾斯尤特,他下船等土耳其人的地方?”

“这我要保密,我们必须找好地点,我们还不知道,那里动手好不好。”

“那他会在你眼前消失的。”

“噢,不会的。你知道,现在还没有确定我要到那里。我想告诉你,我接到的命令,要一直跟踪这个异教徒。”

“让你监视他吗?”

“是的。我要一直让他在我眼前。我对他一定要热情勤快,赢得他的信任;我想这样就很容易让我成为他的仆人。”

“这是个好主意,我会为你推荐的。那么要杀死他的人,是不是你呢?”

“不,主持想亲自结果了这个外国人,以便让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对我们俯首。”

“可主持现在待在开罗呀!”

“今天是这样的,但他马上动身去南方,去喀土穆或者更远的地方。”

“是为了卡蒂里纳兄弟会的生意吧?”

“是的。巴腊克也要到喀土穆去,他最终会碰到这个基督狗,也许会在更早的时间。我将制造机会让他们见面,因为我知道巴腊克坐哪个船南下。”

“这个消息,太重要了。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没有下令在我的船上杀死这个人,因为在南方外国的领事权力根本无济于事,一个不信教的异教徒死了,没人会管的。主持肯定会在艾斯尤特上岸的。如果你能一直看住了这个人,就可以轻松地把他交到巴腊克手上,我想这个外国人最终会受到巴腊克的报复的。要得到那三个文件,至关重要。你知道它们的内容吗?”

“不。但是街头艺人知道,因为他必须看它们的内容并进行核实,并且确定是那些文件。但主持没有告诉我,因为——”

他的话中断了。一个手里拿着灯笼的人上了船,这必定是刚才提到的街头艺人奴巴尔,那个厉害的窃贼。他从下面取下了灯笼,拿回了船上。他看到船上的三个人,走过来打招呼:“晚上好!”

“Ahla wa sahlan wa marhaba!”船长回话道。

“Marhaba!”其他两人也打招呼。

一般人打招呼只要说一句Marhaba就可以了,代表“欢迎”。船长使用了完整的语句,说明他对这个埃及厉害的窃贼非常的尊敬。我必须见识一下这个流氓艺人,便把头往外探了些。他把灯笼随手放在了旁边的草包上,灯光正好照亮他的脸上和身上。他的年龄和主持差不多,脸色也相像,都有黑色人种的特征,个子中等,但肩膀宽阔。这个人的强壮程度和巴腊克相差无几,但必定要比他的主人更灵巧。他身上套着一件深色的长袍,腰间绑着一根绳子,上面别着一把匕首。奴巴尔脚上蹬着一双草鞋,完全是穷人的打扮,但他的耳朵上挂着一对沉重的金耳环,粗黑的手指上至少戴了十枚明亮的、珍贵的、带有闪亮宝石的戒指。他的声音充满自负,他说道:“有人通知你们我要来吗?”

“是的,先生,我们恭候您的光临。”船长回答。

“那个混蛋是上岸了还是在船上?”

“他在座舱里睡觉。”

“灯亮吗?”

“是的,但他睡觉前已经关了。两个黑孩子和他一起。”

“熄灭或者点燃对我没有什么区别。即使他躲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坟墓里,或是点上一千盏灯,我都会成功的。我没有兴趣拖延,我要马上工作。我不熟悉地形,你们必须向我讲写一下舱内的情况,不要放过任何细节。”

由于第三号鬼魂到过我的卧舱,所以是他来叙述里面的情况。我觉得现在应该撤离这里了。窃贼很着急,而我也很希望马上结束这种不安状态。我又慢慢向座舱方向前进。

但继续这段路,现在变得有些难了,因为点着灯笼。还好船长和卖艺人站的位置,使他们的影子并拢在一起,在甲板上形成了一块黑影。我幸运地爬到阴影处。为了清楚地看到他们四人的动作,我只好倒着爬,最后终于到了门帘边,回到了卧舱。

我最后看了一眼,看到卖艺人将灯笼熄灭了。如果刚才他一直这么小心,我就没有机会看清他的面孔了。

我重新把灯火点燃,是用的我的硫磺火柴,我手里有一些这样的火柴,因为这在南方很贵而且难已买到。我不愿意躲在黑暗中,而愿意在光亮下,这样我会安全些。

然后我从钱包里取出三个文件和其他重要文件,把它们藏好。又把钱包放回口袋里。刚才那个服务员看到了我钱包大致位置,他肯定会告诉卖艺人的。

我为什么要让这个小人得逞呢?只是为了证明猜想吗?实际上,我之所以这样做,多少有点想向那个人示威,在我这个“基督狗”的脑袋里还是很有智慧的,而且不瞎不聋。我这样做并不是非常安全的。有可能那个窃贼突然用刀子刺向我,但我相信我的眼睛和我的敏锐身手。

孩子们刚吃过饭。他们躺在那里,但还没有睡着。我告诉他们说,待会会有一个人过来,会偷偷地翻我的衣服口袋,我希望他们不要害怕,而且假装看不见。他们向我做了承诺,我相信他们能够做到的。然后,我把他们安置到背对入口的地方。

我躺在右边,让灯光照亮我的脸。原本我想把灯熄灭,但又想让那个窃贼相信我是在睡觉。我把上衣钮扣打开,因为我身体的左侧在上面,所以他会很轻易地找到我的内兜。让他找到的越容易,我也就越安全。为了防身,我把两支手枪中的一支放到了脖子下面,使我靠在头下的右手可以方便抽出使用。一切都安排妥当,我只希望越快越好。

我的愿望达成了。我闭上眼睛,但通过睫毛可以看到四周。门帘抖动了起来,最下面的一个角,被掀起来了,然后一点点抬高。卖艺人偷偷往里看着。过了一会儿,他微微咳嗽了一声。我继续装着睡熟了均匀地呼吸。他又提高了声音咳嗽了一下,声音不算大,但每一个睡得并不死人可以被惊醒。我仍然不动,他还是有些害怕。主要是因为孩子,如果他们中的一个在这危机时刻忘记我的话,那我就不得不只考虑我,而是为了孩子,至少为了他们的自由采取行动了。我开始觉得,我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后来我知道了,孩子们虽然听到了咳嗽声,但是以为那是我的声音。他们看不到卖艺人,而他的动作又非常小心,所以他们不知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人到过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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