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死我了，”杨佳辰连连拍胸平气，“你一惊一乍的干什么？我只不过是假意推测一下他的初衷而已。是你的容祎不认识你，又不是我……”

“我决定了！重新接近他！”施允目光坚定地握拳，深吸了一口气，“就算他把我忘了，但眼下命运又把他送回来了，那就说明我们俩没完，我得把他追回来！”

“杨佳辰！”又是一声猛喝，杨佳辰被施允激情的眼神吓到了，再回神发现手已经被施允紧紧握住，她完全是一副壮士赴死的气魄，“你要帮我！”

接下来，施允完全沉浸在自己慷慨激昂的“爱情唤醒”计划里：“他不是忘了我吗？没关系！有过去总比没过去好！我要不离不弃，一点点帮他恢复记忆！他不是有于苏杭吗？也没关系，当初是他给我写的情书，我就要……”

第二个“要”没能说完，施允的手机就响了。杨佳辰趁机解放出自己的手，惊魂未定地站在一边揉着。

只听施允中气十足，甚至是恶声恶气地吼道：“喂！”可下一句就完蛋了，“靳淮……哥？”

显然靳淮宁也被吓了一跳，问她是怎么回事。施允嘿嘿地笑，毕恭毕敬地问他事情办得怎样。

“施允她哥，”杨佳辰揉着自己发红的手，突然起了捣乱的心思，冲着话筒就喊，“施允她要谈恋……”

施允吓了一跳，丢下电话就去捂她的嘴巴。

偏杨佳辰还不安宁：“唔……唔……她有男……男人……”

电话还没挂断，施允急中生智，扯下被子将杨佳辰捂住。趁此机会重新捞起手机说：“她疯了……哪儿能呢。她说的是她自己……”应付了几句后，她赶紧挂掉了电话。

施允在一旁呼哧呼哧地喘气，那边杨佳辰也挣扎出来了：“至于吗你？”

“你要害死我啊？”施允气到不行。

“他是你哥，又不是你爹！再说了，你都二十二了，当爹的都会让自己的闺女谈恋爱，何况是哥？你是花着他的钱不假，但又不是整个人都卖给他了！”看施允是真的生气了，杨佳辰小心翼翼地坐她旁边，“我不也是开个玩笑……”

“我刚才已经不让你喊了，你还……”

“你还真生气？”杨佳辰也有些不爽，“你哥有没有女朋友？”

有，而且不是女朋友，是未婚妻。但施允没说话。

“看你那样子，肯定是有吧？自己有女朋友成双入对，不兴妹妹找个男人坐地开花啊？”杨佳辰猛拍她一下，“你爱怎么生气就怎么生气！反正我觉得我没做错，起码没大错。”

啪的一下，杨佳辰摔门走了。

刚刚变好的心情似乎刹那间变至最糟，施允再次栽回床上。也许杨佳辰说的对，靳淮宁不会在乎这些。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怎么就觉得他会不高兴呢？

这个争执发生得莫名其妙，杨佳辰晚上也不再和她说话，施允只好独自去自习。她特地将自习地点选在了艺商馆，因为这里距离餐厅和宿舍都远，所以来这儿上自习的人特少。但是……这儿是工商系办公室所在地。

施允每自学三十分钟，就要去三楼看一趟。这个楼是U字形回廊设计，从这边可以看到对面。

那边就是容祎的办公室。

容祎可能是去吃饭，办公室黑沉沉一片。直到施允第三次来的时候，办公室里的灯终于开了。她用手撑着栏杆，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他的身影一会儿高一会儿低，看不出在做什么。

施允又回去背了半个小时的单词，这次回来时她终于看清了容祎的动作。原来他踩着凳子在拿放在柜子最上面的书。但踩着凳子也很费劲，手只触到了边儿，还是够不到。

施允一边在诅咒把书放到柜子顶上的人，一边又想笑。容祎个子确实不高，好像只有一米七四。

当时在高中里并不觉得，因为很多人都那样的个头，差别不大。但之后看惯了靳淮宁就不一样了，靳淮宁足有一米八四，身姿挺拔气质非凡，很多男人在他面前都显得矮。

她就这样看着对面那个男人笨拙的样子，像是在看一场没有声音的皮影戏。高中时容祎喜欢打篮球，据说还曾是校篮球队的，但她从来不知道他也这么笨。容祎十分费力地够了好几次都没够到，反而将书越推越远。

突然，他的身子往旁边一歪，很有可能是滑倒了。施允趴在栏杆上焦急地等着他站起来。但是过了好一会儿，他都没有站起来。

坏了，不会摔坏了吧？

施允撒腿就跑，到了门口却发现门开着一条缝，这下，原本想冲进去的勇气居然没了大半。她伸手轻轻将门缝开得更大一些—容祎皱着眉头，正坐在地上揉着大腿。忽然又见他要转身，吓得施允以为自己被发现了，赶紧往一边躲。稳下神后才发现，原来他正趴在地上，像是在找什么东西，看来没什么事。

施允刚要走，转身就撞到个黑影—“妈啊！”

“待在这儿鬼叫什么呢？”是于苏杭。她往办公室里看了看，“容祎的学生？”

“我……”

她还没说话，于苏杭眯起眼睛，突然哦了一声：“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是不是那天我舅舅驾校的那个手机……”

“施允？”话正说着，容祎走了出来，显然没料到她们俩会在这，目光有些惊讶。但很快他就笑了，“她是我们班的学生。不过苏杭，你不是回城了吗？”

“回来找你有些事。”于苏杭看着施允，“你还在这杵着干吗？”

施允愣了愣：“我这就回……”

但她身子只是刚偏了下弧度，胳膊就被人抓住了：“我知道她来干什么。施允，”容祎笑眯眯地说，“你是来问奖学金的事吧？”

比起之前来的那次，现在的办公室更乱，地上满满的都是书，施允好不容易找了个地儿站着，容祎赶紧弯着腰捡书：“不好意思，怎么每次你来找我，我这都乱七八糟的呢。”

“容……老师你歇着吧，我来收拾。”

“不用。”他抬头冲她笑了下，“哪儿能让你干活呢，你找个地方坐着，我十分钟就好。”

只是脸上的笑容还未消失，他就被拽了起来：“你快让学生做吧，先帮我找个东西。”话音刚落，他已经被于苏杭拉到电脑面前。

好像是什么学术报告，施允一边收拾着书，一边听着他们嘴里冒出的奇奇怪怪的英文单词。于苏杭发音僵硬，容祎便一直纠正着她的发音：“卷舌音……”他伸着舌头，十分认真，“你瞧，这儿是要弯的，你别吐得那么平。”

偏于苏杭一直没领会精神，说了三遍就开始赌气：“一篇论文四千多个单词，一个说得不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那不行，不管你写得是否专业，发音是论文的第一关。你……”

身后有人突然发出了“r”的音。

两人愣了愣，紧接着容祎便笑起来了：“你看，我学生都会。”

施允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她本来就是想来偷偷探伤的，怎么还上成英文发音课了。

于苏杭每每发音不精，容祎就把施允拽到身旁，让她跟着读一遍。施允也不想太出风头，但于苏杭的英语发音确实带着一股土味，让容祎大感头疼。

“谁让你高中时只顾看言情小说，这些都是高中的单词，完全没有超纲。”容祎教到最后也有些烦了，“你的水平还不如我学生。”

他每次说一次“不如”或者将两人做一对比，施允都感觉到于苏杭的眼睛仿佛像生了刺般狠狠戳向自己。最后这句话终于让她受不了了：“好了。就是我不爱学习脑子又笨好不好？你不耐心教我就算了，反正明天出丑是我的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说完这话，于苏杭摔门而去。施允只觉得大地都跟着发颤，她有些尴尬地问：“于老师好像真生气了，你不去追？”

“晚上听三遍高二英语教材就没问题。”地上的书都被施允收拾到了桌子上，容祎简单规整了一下，“再说，我要是走了你怎么办？”

“我其实也不……”

“奖学金的事，别寄太大希望但也别彻底失望。”他拉了个凳子让她坐下，“我今天问了团委的周老师，他说这次的选拔不是由老师来选，而是由赞助企业来选择他们认可的人。他们不希望选拔出只会学习的学生，反倒是希望通过一种灵活的方式表扬他们属意的人才。我觉得这样的方式挺好的，这样一来，倒像是人人都有希望。”

“那也落不到我头上，”头一次距离他这样近，施允心情大好，“清北大学藏龙卧虎。”

“反正你只需要报名就好了，这事要是成了呢你就白赚两万块钱，要是不成浪费的也是他们的时间。你填表就当练字了。”

这样想也对。

“容……”还是不太习惯叫老师，“容老师，你腿疼不疼？”

容祎愣了一下，随即瞪大眼睛：“你看见了？”

施允点头：“应该摔得挺厉害的吧？那么高……”她比量着，“接着就不见了。”

“可不是，”他脸上又现出有些羞涩的微笑，“不过当时觉得疼，现在感觉还好了。”

“明天会更疼。”施允顿了顿说，“实践出真知。”

“你摔过？”

她一脸哀怨道：“不止一次。”

容祎笑了起来：“这话我信，因为你在驾校的作为……就完全可以证明这点。”

这回是施允难堪了：“你看见了？”

“是啊，我陪着苏杭学车，就听见旁边车库里的人一直在大喊大叫，我当时还觉得那女孩真可怜，被训得和什么一样，不过笨得更像是那什么一样……学了两个月，刹车油门还搞不清楚的人我还是头一次见。当时只觉得好笑，但后来想起来了，是你。”

施允的头都要低到桌子底下去了。

“不过你英语是在哪儿学的？”

“就是在学校啊。初中高中不都一直学着……”

“不会吧。”容祎勾起唇，突然靠近她。施允下意识想要躲开，却注意到他目光里那份狡黠，“学校里教出来的多是英国式发音，可是你说的，却是典型的美国式英语。”

“不想说可以避开，没必要说谎。在我面前已经是第三次了，”他拍了下她的脑袋，“说谎专家啊，施同学。”

施允从办公室出来后就一直魂不守舍。第三次说谎？

如果说第一次是说化学课本上的话，第二次是说这英语发音，可这第三次是什么……难不成是那天在驾校……

她正走在楼梯拐角，胳膊突然被抓住。

施允吓了一跳，如果没有人捂着她的嘴，那“啊”的一声恐怕就溜了出来。

“是我，”女人放下手，没好气地说，“于苏杭。”

施允惊魂未定：“原来是……于……于老师。”

“我问你，你是从哪个高中毕业的？”

“啊？”

“问你是哪个高中考过来的！”于苏杭毫不客气地拽了下她胳膊，“静之高中？”

施允下意识反驳：“我不是……”

这时，她手里突然被塞进去一个学生证，借着楼道壁灯的微弱灯光，施允看到了上面的字，脸色瞬间苍白。

海安市静之高中四十五届七班，于苏杭。

“三班的施允，我认出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