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还没有。”李浅手足无措地红了脸，好在陆文宇实在困得厉害，也没再多问，闭上眼睛前只是嘱咐了一句：“待会儿让薛磊送你回去，路上小心点。”

“嗯。”李浅轻缓地应了一声，站在原地，看着灯光下的陆文宇。他趴在桌子上，沉静而安宁，浓密的睫毛微微翘着，像是个乖巧的孩子，一点都没有平时的精明睿智。李浅看着他淡粉色的唇瓣，想起小说里看到的那些对男主角的描写——都说薄唇的男人薄幸，他的嘴唇并不薄，应该会是个温柔深情的人吧？带着一丝不自觉的笑意，李浅蹑手蹑脚地退出去，顺便掩上了办公室的房门。

唯信的办公楼在深圳的科技园区里，一共四层楼，一楼和二楼是生产部，三楼是销售部和研发部，四楼是采购、行政和人力资源部。销售总监杨国锋拨了一下百叶窗，看到李浅从陆文宇的办公室走出来，回到办公区尽头的角落处，才转过头压低了声音问苏恺：“你确定没看错？”

苏恺肯定道：“很确定。我亲眼看到他从小胡办公桌上拿走了钥匙，研发部那边应该已经发现了，封了资产库的门，还派了一个保安坐在门口，说是打算明天换锁。”

“估计他是把钥匙偷出去配了，结果没找到机会还回去。”杨国锋皱起眉头点了一根烟，缓缓吸了一口，才看向苏恺问道，“之前是冯琴，现在又是邓宏，你手下的人是怎么回事？怎么接二连三都被日昇收买了？”

“冯琴是因为孩子生病，邓宏，我听说他最近经常去澳门玩，好像在赌场输了不少钱。”

“这个兔崽子！”杨国锋咬牙切齿地拍了一下桌子，“你找个机会，马上把他给我开了！”

“我觉得，这次的事情有些奇怪。”苏恺沉思了一会儿，才斟酌着说道，“日昇想收买我们的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说冯琴的事情是巧合，那邓宏又是怎么和他们搭上线的？今年年初和日昇竞争的那个重大项目，就是邓宏主要负责的，那时他把日昇打得落花流水，绝不可能是他们的人。况且以他的精明，也不至于偷个钥匙都还不回去。”

“所以你怀疑，收买他的并不是日昇？”

苏恺点点头：“邓宏在赌场输钱的事情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件事的知情人并不多，他自己也绝不会四处宣扬，那日昇怎么会这么神，就抓准了这个机会收买他？我并不认为邓宏是清白的，只是感觉这事有些蹊跷，我担心他背后还有其他人，在策划更大的阴谋。”

杨国锋揉了揉眉心：“而背后这个人，只怕级别不低。那陆文宇开发的这个新特性有没有风险？刘建军是怎么和你说的？”

“刘总的意思是这个特性他们现在很需要，而日昇没有。如果我们真能开发出来，他就能推动广通尽快决策，把这个项目再划给我们。”

“那陆文宇的速度必须够快，不然万一被日昇抢了先机就麻烦了。”

“我和陆文宇说了，他说一定会尽快。听他的口气，这个特性并不是什么新技术，但实现的难度很大，所以一直没有在业界得到大规模的商用。就算日昇知道了，也不见得就能开发出来。”

“那他能保证做出来？”

“他说做出来肯定没问题，不过稳定性还需要时间。而且这个特性只有在我们最畅销的TS800上做才有意义，所以……”

“做成了，就皆大欢喜，万一做不成……”杨国锋狠狠吸了一口烟，然后摁灭在烟灰缸里，厉声道，“你一方面去查邓宏背后的人，一定要把他给我揪出来！另一方面，你去告诉陆文宇，给广通的产品必须是带这个新特性的。我们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苏恺的神色一正，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杨国锋拍了拍苏恺的肩膀，看着他熬得通红的双眼，叹了口气：“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冯琴走了之后，我看你很多事情都是亲力亲为了。本来我还想劝你不用这么草木皆兵的，又出了邓宏这个事……现在赵海平在华东区干出了不少亮眼的成绩，你也一定要加把劲！销售副总监的位置，你知道我还是倾向你的。”

苏恺感激地笑了笑：“我知道。您放心，广通这个项目，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拿下来！”

陆文宇听苏恺转达了杨国锋的要求，明白这次销售部是要定了这个新特性，而且绝不允许出现任何纰漏影响TS800的品牌形象。于是整个特性开发团队都紧张到了极致，李浅花了三天的时间学习产品资料，然后就开始辅助编程。

当年李浅读大学时选择计算机专业，完全是为了日后好找工作，虽然读书时也很努力，但C语言毕竟只是众多学科中的一门，她学得并不算好，这也是她不想当程序员的原因。可现在看着大家奋力拼搏的样子，再加上又想到他们之所以要赶着做这个特性，正是为了抢回被她弄丢的广通项目，李浅就越发觉得自己应该咬牙坚持。可编程这种事情，不是你愿意认真就能做好的，哪怕薛磊让李浅做的部分在他看来已经是最简单的内容了，李浅还是没有半点灵感，找不到一丝头绪。

这天又轮上薛磊和李浅加班，陆文宇晚上九点从办公室出来路过李浅的办公位时，无意中向她扫了一眼，就看到李浅木然地看着屏幕，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

陆文宇的脚步停下来，转过目光看了看坐在李浅不远处的薛磊——那小子正两眼冒光地飞速敲打着键盘，看来是到了关键时刻。他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走到李浅身边，轻声说道：“我们聊聊？”

李浅有些惊讶，不过还是乖巧地站起来跟在了陆文宇身后。走出办公楼后，陆文宇带着李浅沿着办公园区的绿荫道溜达。唯信公司和其他几家科技公司一起挤在深圳科技园里，现在虽然各办公楼里还零零星星地亮着灯，但园区里基本看不到什么人了。

就在李浅快沉不住气准备打破沉默的氛围时，陆文宇终于开口了：“怎么，编程遇到瓶颈了？”

瓶颈？李浅感觉很汗颜，她压根儿就没开始，哪里谈得上瓶颈。

她偷偷抬起头扫了一眼陆文宇的脸色，路边灯光很昏暗，陆文宇的神情隐藏在浓黑的夜色里晦暗不清。李浅咬了咬嘴唇，实话在喉咙里滚了几滚，终于还是冒了出来：“我，不知道怎么编。”

“哦？”陆文宇的语调上扬得并不明显，语气听起来也很随意，“薛磊没教你？”

“他有教我，产品资料我也都看完了，但就是找不到感觉。”李浅说完恨不得找个地洞钻。堂堂计算机软件专业毕业的本科生，连个程序都不会写，她大学四年真是白读了。

陆文宇点点头：“看来你之前说自己不喜欢编程是真的。其实我叫你出来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如果实在坚持不下去就算了，你可以坦白告诉我，不用和自己死磕。”

之前陆文宇让李浅进项目组，本就是想试试她到底在编程这方面有没有潜力。现在市场环境不好，公司招人有了限制，他这边人手有些紧。虽然说是发现了李浅的测试天赋，也想让她当资料管理员，但如果她还会编程，那自然是更好的。不过现在看来，也许李浅真不适合当程序员。

陆文宇略有些失望的神情让李浅愣了一下，本来写不出程序的挫败就已经让她很难过了，刚才陆文宇叫她出来，她其实是有些期待的，满心以为他知道自己的困境后能教教她，再不济也会说几句鼓励的话，却没想到他竟然会直接让她放弃。如果陆文宇早就认为她不行了，那为什么当初又非要把她拉进这个开发任务中？她想起之前她测试弄坏了设备，他对自己的宽容和鼓励，还有她弄丢库房钥匙那晚，他还那么坚定地对她说犯错不要紧，只有不断犯错误才能不断前进，这才过了几天，他就连犯错的机会都不肯给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