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节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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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一个人具有反脆弱性的东西,对其他人而言则是脆弱性的—我们何时引入了想得太多、做得太少的理念—失败是为了他人的成功—终有一天,你会收到感谢信
反脆弱性的层级
本章内容是有关错误、进化和反脆弱性的,不过有一个问题:它主要是关于其他人的错误—某些人的反脆弱性需要牺牲他人的利益来换取。在一个系统中,为了其他单元或者整体的利益,往往有必要牺牲某些单元—脆弱的单元或者人。每个新创企业都是脆弱的,但这推动了整个经济反脆弱性的提高,是个人创业者的脆弱性和他们必要的高失败率成就了生生不息的创业精神。
因此,由于存在多个层级和层次,反脆弱性就变得更复杂,也更有趣了。天然有机体都不会是单独存在的终极单元;它总是由子单元组成的,而它本身也可能是更大集合体的子单元。这些子单元可能会相互竞争。以一个行业为例,餐馆往往是脆弱的,它们会相互竞争,但正因为如此,当地的餐馆集群才具备了反脆弱性。如果个别餐馆的竞争能力强,永远不会倒闭,则整体餐饮业务将陷入停滞或衰退,提供食物的品味不会好过食堂的饭菜—我是指苏联式的食堂饭菜。此外,它还会受制于系统性短缺,时不时地陷入严重危机或需要政府救市。所以,餐馆的质量、稳定性和可靠性无不取决于餐馆本身的脆弱性。
因此,一个系统内部的某些部分可能必须是脆弱的,这样才能使整个系统具有反脆弱性。或者有机体本身是脆弱的,但它遗传给新生命的基因编码却具有反脆弱性。这一点千万不能小觑,因为这正是生命进化背后的逻辑。这一理论同样适用于创业家和个体科研人员。
此外,我们在之前的内容中提到了“牺牲”。非常遗憾,自己的错误往往只会让他人或集体受益,好像个人天生就该为了更崇高的利益而非自己的利益犯错。事实上,我们在讨论错误时并未考虑到这层含义,也没有看到脆弱性的转移。
进化和不可预测性
我曾说过米特拉达梯式解毒法和毒物兴奋效应的概念都属于“原始”反脆弱性的范畴,是反脆弱性的初级概念:它们听上去甚至有点儿幼稚,现在我们需要改进,甚至超越这些概念,从而将一个复杂的系统作为一个整体看待。毒物兴奋效应是一种隐喻,而反脆弱性是一种现象。
首先,米特拉达梯式解毒法和毒物兴奋效应都是较弱的反脆弱性的表现形式,事物从波动、意外或伤害中获得的益处有限,如果使用剂量超过限额,其保护或有益作用就将逆转。毒物兴奋效应只能接受一点点混乱,或者更确切地说,它需要一点点混乱。关于混乱,最有意思的是,缺乏混乱是有害的,这一点我们从直观上可能无法理解—我们的头脑不太容易理解复杂的反应(我们都是线性思维,而对毒物剂量做出的反应则是非线性的)。我们的线性思维不喜欢细微差别,而更倾向于将信息简化为“有害”或“有用”。
其次,这是一个核心弱点:我们从外部观察有机体,并将其视为一个整体。事实上,任何物体都可以做更深入的细分。
反脆弱性有更强的形式,与超越毒物兴奋效应范畴的进化有关—事实上与毒物兴奋效应非常不同,甚至相反。它可以被描述为伤害兴奋效应—在伤害的作用下反而愈加强大—如果我们从外表而不是从内部来看的话。另一种反脆弱性会进化,通常在信息层面出现—基因也是一种信息。与毒物兴奋效应不同,单元并不因应激反应而增强,相反,它会死亡;但是,它完成了一种利益输送;其他单元生存了下来,而那些幸存单元的特征改良了集合体,这种改进在教科书或《纽约时报》的周二科学版上通常用“进化”一词笼统地加以概括。因此,这里的反脆弱性不是指有本质缺陷的有机体的反脆弱性,而是指它们的遗传代码的反脆弱性。遗传代码是不会真正关心其所在单元本身的利益的,恰恰相反,它会破坏周围的许多东西。罗伯特•特里弗斯就意识到了基因与生物之间的竞争关系,并提出“自私的基因”这一概念。
事实上,进化最有趣的一面是,它是依赖反脆弱性实现的;它喜欢压力、随机性、不确定性和混乱—而个体生物则相对脆弱,基因库正是利用冲击来确保优胜劣汰,提高整体的适应力。
由此可见,大自然和个体生物之间存在着一定的紧张关系。
一切生物或者本质上类似于有机体的事物的生命都是有限的,最终都会死亡—玛土撒拉虽活了1 000年也难逃一死。但它们通常会在繁殖后代后死亡,后代身上的遗传密码与上一代不同,信息得到了改进。玛土撒拉的遗传信息如今仍留存在大马士革、耶路撒冷,当然,还有纽约市布鲁克林区。大自然的成员一旦不再具有生育能力,用处就不大了(特殊情况除外,在群居动物中,比如人群和象群,需要祖母来帮助其他家庭成员抚育后代以统领族群)。大自然更喜欢在信息层面,也就是通过遗传密码让游戏继续下去。因此,有机体需要死亡,以确保大自然的反脆弱性—大自然是投机的、无情的、自私的。
我们来进行一个假想实验,想象存在一个不死的有机体,它自产生后就无到期日。为了生存,它需要完全适应环境中发生的所有可能的随机事件和所有未来的随机事件。但一个讨厌的问题是,随机事件就是随机的,它不会提前宣告它的到来,让有机体作好准备,并进行调整以抵御震荡。对于一个不死的有机体来说,预适应所有随机事件是非常必要的。要等到一个随机事件真的发生时就已经来不及反应了。因此,有机体必须作好准备承受任何冲击,否则就只能与生命说再见了。我们的身体在做出应激反应时,往往会稍稍过度反应,但这还不足够,它们终究无法预测未来。我们可以准备好应对下一场战争,但不一定能打胜仗。事后调整,无论多快,总还是慢了一拍。
由此可见,为了永生不死,有机体需要完美地预测未来—近乎完美也是不够的。但是如果有机体只有一次有限的生命,并在代际延续的时候进行修正,就不需要预测未来的情况,而只需要对事物应该朝哪个方向发展有个极为模糊的概念。事实上,即使是模糊的方向也没有必要预测。每一个随机事件都会通过生态物种变异给自身带来解决方案。就好像大自然每走一步都会进行自我改进,并随时调整其战略。
从经济和体制生活的角度来考虑这个问题,如果由大自然来负责运行经济,它就不会不断地拯救生活在其中的生物,使它们永远活着,也不会有常设的政府和预测部门试图掌控未来—它不会让美国管理和预算办公室的骗子犯下这样傲慢的认知错误。
如果我们将历史视为类似于自然的复杂系统,那么,我们将看到,与自然一样,它不会让某个帝国永远统治这个星球—即使从巴比伦王国、埃及王国到波斯王国再到罗马王国,每一个超级大国都相信自己的统治将长盛不衰,并让历史学家将这一结论载入史册。但是,受制于随机性和不可预测性的系统,建立了一种超越“强韧性”的机制,见机行事,自我改造,结果整个群体和物种都在不断变化。
“黑天鹅”管理细则:自然(以及类似自然的系统)喜欢有机体之间存在多样性,而不是一个不朽的有机体内部存在多样性,除非你将自然本身视为一个不朽的有机体,就像斯宾诺莎的泛神论,亚洲的多神论,克吕西甫或爱比克泰德的斯多葛派哲学一样。如果你碰到一个研究人类文明的历史学家,请向他解释这一点。
让我们来看看进化是如何从随机性和波动性(当然以一定程度为限)中受益的。系统中的噪声和干扰越多(当然,以一定程度为限,那些导致物种灭绝的极端冲击除外),优胜劣汰、适者生存的效应就越明显,随机突变就越是会在决定下一代特征的过程中发挥重要作用。假设某个生物体孕育了10个后代。如果环境是完全稳定的,所有这10个后代都将继续繁衍。但是,如果环境存在不稳定性,淘汰了5个后代(可能比存活下来的兄弟姐妹们要脆弱),那么,在进化理论中被认为更优质的那些后代将继续繁衍,使基因经历一轮优胜劣汰。同样的,如果由于偶然的随机性自发突变,后代中出现了变异,即复制遗传密码的过程中出现差错,那么最优质的个体将繁衍后代,以提高物种的适应力。因此,进化得益于两种随机性:突变的随机性和环境的随机性—这两种随机性均通过类似的方式,导致幸存的下一代的特征发生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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