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节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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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错误及其后果也是一种信息。对小孩子来说,疼痛是唯一的风险管理信息,因为他们的逻辑推理能力尚不完善。复杂系统的运转完全倚仗信息。传递周围信息的渠道有很多,往往不是眼睛所能发现的。这就是我们所说的因果隐蔽性:我们很难看到从原因到结果的明确指向,这让许多传统的分析方法与标准化逻辑完全失效。正如我所说的,具体事件的可预测性是很低的,因为存在这种因果隐蔽性。不仅如此,由于因果的这种非线性关系,人们往往需要比常规系统更高的透明度来洞察因果,但可惜,一切都隐藏在不透明的状态中。
图3–1可以说明为什么我对骨骼“情有独钟”。 在印度、非洲和美国的传统社会,我们常常看到头顶水桶或谷物劳作的人,他们的骨骼也反映了上述规律。早期还有一首情歌唱的就是一位头顶土罐的美丽女人。这种压力对健康的益处胜过增加骨密度的药—但是,这种治疗方法显然会对制药企业的利润带来打击。
让我们再来谈谈骨骼的问题。我对骨骼非常感兴趣。下面,我将要讨论的观点旨在说明,我们更应该通过提重物而非使用健身器来强健骨骼。我对骨骼的热衷始于哥拉尔德•卡森缇及其同事在2003年《自然》杂志上发表的一篇论文。传统理论认为,衰老导致骨骼老化(骨密度下降,变得更加脆弱),就好像荷尔蒙只有单向的传导关系(女性在绝经期容易患上骨质疏松症)。正如卡森缇与其他致力于此类研究的专家所言,反之亦然:骨密度的下降和骨骼健康状况的恶化也会导致衰老和糖尿病,男性则会丧失生育能力和性功能。我们不能割裂复杂系统中的任一因果关系。此外,有关骨骼的故事以及对相互关联性的误解反映出,缺乏压力(压力在此是指让骨骼负重)可能导致衰老,一个亟须压力的反脆弱性系统如果长期缺乏压力源反而会变得更加脆弱,关于这一点我们将在第二卷中讲述。莱尼的练习法,也就是我在上一章中所观察并尽力模仿的方法,似乎不仅关乎肌肉强化,还关乎骨骼强化—他对这一机制并不了解,但却根据启发法发现,承受压力对他的系统起到了一定的积极作用。图3–1中的女人正是因为一生都在头顶水罐劳作,因此有着非常健康的身体和优美的体态。
反脆弱性的产生是有条件的。压力源的刺激频率非常重要:人类在急性刺激下会比在慢性刺激下表现得更出色,尤其是在急性刺激后给予较长的恢复期,这将使得这些压力源成为信息的传导渠道。比如,看到一条蛇从我的键盘中爬出来,或者一个吸血鬼进入我的房间,都会对我产生强烈的情绪冲击,随后,我当然需要足够长的舒缓期(伴着甘菊茶和巴洛克式的音乐),来重新控制自己的情绪,这会对我的健康有利,当然,前提是我经历了一番艰苦的甚至英雄式的激战后,战胜了蛇或吸血鬼,还能在我亲手击毙的袭击者身边拍一张照片留念。
这样的压力源肯定比一个温和但连续不断的压力源有益,后者大多是让你在生活中感到压抑的东西,包括按揭贷款、税务问题、因拖欠报税而产生的内疚、考试压力、琐碎事务、电子邮件回复、填写表格、每天上下班通勤,等等。换句话说,这是文明带来的压力。事实上,神经生物学家表明,第一种类型的压力源是必要的,而第二种类型的压力源对人的健康却是有害的。要想知道不给人以恢复时间的低水平压力源的害处,只要看看所谓的中国水刑:水滴连续滴在你头上的同一位置,而不给你任何喘息的机会。
事实上,赫拉克勒斯控制九头蛇怪的方法就是对蛇头被砍下后的脖颈伤口进行灼烧,阻碍蛇头的再生,从而抑制了反脆弱性发挥作用。换句话说,他干扰了恢复的过程。
表3–1显示了两种类型的压力源之间的区别。请注意,在机械体和有机体之间还有一些过度类型,虽然它们往往会被归入机械体或有机体的范畴。
表3–1?机械体或有机体 (生物体或非生物体)
机械体,非复杂系统 有机体,复杂系统
需要持续修复和维护 自我修复
厌恶随机性 喜欢随机性(小幅变化)
无须恢复 在受压后需要恢复
相互依赖性低或没有 相互依赖性高
压力导致材料疲劳 缺乏压力导致萎缩
常用导致老化(消耗) 闲置导致老化
在冲击下会反应不足 在冲击下会反应过度
时间只会带来老化 时间带来老化和衰老
读者可以在本书第二卷中了解到实施自上而下管理的政治制度(或类似的复杂系统)所面临的核心问题。脆弱推手们错误地将经济视为需要每月定期维护的洗衣机,或者将你的身体的特征与光盘播放器的特征混为一谈。亚当•斯密本人就将经济比喻为一台上了发条就将持续运转的手表或时钟。但我可以肯定,他在思考经济运行时并不会将其与手表或时钟的运行原理联系起来,他更倾向于将经济视为有机体,只是缺乏一个理论框架来进行恰当的表达。因为亚当•斯密深谙复杂系统的不透明性,以及系统内各部分的相互依存关系,否则,他不可能发明“看不见的手”这一概念。
但是,唉,柏拉图还不如亚当•斯密,柏拉图宣扬的是众所周知的“国家之船”的比喻,将国家比作一艘海军舰艇。当然,舰艇需要船长的操控。他最终认为,适合做船长的唯一人选就是具有哲学思维的国王、一位拥有绝对权力的仁慈明君,也是世界上一切美好良善的化身。我们时常听到有人喊“谁在统治我们”。就好像这个世界真的需要有人来统治一样。
均衡,不再均衡
社会科学家们常用术语“均衡”来形容对立势力(比如供给方与需求方)之间的平衡,因此,小小的干扰或如钟摆那样的偏移,都会招致往相反方向的调整,从而令其恢复稳定。总之,这被认为是经济调整的目标。
深入探讨一下这些社会科学家们给我们指出的方向,我们就会明白,这样的目标可能是行不通的。复杂性理论家斯图尔特•考夫曼就用均衡的概念对表3–1进行了明确区分。对非有机体、非复杂体来说,例如,桌上摆放的某个物体,均衡状态(根据传统定义)就是静止状态。而对有机体来说,(这种意义上)的均衡只发生在其死亡的时候。让我们来看看考夫曼所用的一个例子:拔掉灌满水的浴缸缸底的塞子,一个漩涡开始形成,并会持续一段时间。这种类型的情况离所谓的“均衡状态”可能“差远了”,但有机体和动态系统似乎都处于这样的状态。对它们来说,正常状态离不开一定的波动性、随机性,信息的连续交换,以及压力,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一旦被剥夺了波动性,就将给它们带来伤害。
针对儿童的犯罪
我们不仅厌恶压力,也不理解压力,殊不知,彻底消除波动和变化只会危害生命、生活、科学和智慧。
每当我想到美国高中年龄段以上的人口中有1/10的人在服用某种抗抑郁药,如百忧解,我就会感到万分愤怒和沮丧。确实,当你经历情绪波动的时候,你还得找出理由解释为何不服用某些药物。当然,在严重的病理情况下,你确实需要服药,但我的情绪、悲伤,突如其来的焦虑,实际上是智慧的第二来源—甚至是第一来源。天一下雨我就变得倦怠无力,随着雨点开始敲击窗户,奏出魏尔伦笔下秋天的《哽咽》时,我就更容易陷入冥想,写作速度越来越慢。有时,我会陷入诗意的忧郁状态,用葡萄牙语说就是saudade,或者土耳其语hüzün(源自阿拉伯语中表示悲伤的单词)。而其他日子里,我则更积极,更有活力—我会少写作,多走路,做做其他事情,与研究人员争论,回复电子邮件,在黑板上画图表。我是不是也该变成毫无情绪困扰的蔬菜或快乐的白痴?
如果20世纪就有百忧解,那么波德莱尔的“脾气”,埃德加•爱伦•坡的情绪,西尔维亚•普拉斯的诗,以及许多其他诗人的悲叹,所有这些有灵魂的东西,都将了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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