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大丈夫要为天下奇

十年未得真理,即十年无志;终身未得,即终身无志。

大同者,吾人之鹄也。

大丈夫要为天下奇,即读奇书,交奇友,创奇事,做个奇男子。

——毛泽东

毛泽东离开韶山是1910年,到长沙是1911年,恰逢辛亥革命爆发。他目睹了这场革命的潮起潮落,更为民族的前途担忧。青年毛泽东生活的时代,帝国主义侵华日甚,国内军阀连年混战,中华民族处于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正如毛泽东所指出的:“到了近代,强权者、贵族、资本家的联合到了极点,因之国家也坏到了极点,人类也苦到了极点,社会也黑暗到了极点。于是乎起了改革,起了反抗。”这一历史条件和社会环境,决定了中国要进步,不仅要反对封建主义,还要反对帝国主义,要把中国从帝国主义的奴役下解放出来。

随着毛泽东对中国社会认识的深入,他与许多同时代的有志青年一样,逐渐形成了救国救民的意识。毛泽东曾说:“在这个时期,我也开始有了一定的政治觉悟,特别是在读了一本关于瓜分中国的小册子以后。我现在还记得这本小册子的开头一句:‘呜呼,中国其将亡矣!’这本书谈到了日本占领朝鲜、台湾的经过,谈到了越南、缅甸等地的宗主权的丧失。我读了以后,对国家的前途感到沮丧,开始意识到,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毛泽东还提出:“天下者我们的天下,国家者我们的国家,社会者我们的社会。我们不说,谁说?我们不干,谁干?”在强烈的责任感和使命感驱使下,毛泽东决心逐步“改造中国与世界”。

毛泽东决定重新回到学校读书。在这所学校里,毛泽东读了半年,留下一篇被国文教员柳潜称为“实切社会立论”的作文,题目叫《商鞅徙木立信论》。文章劈头就说:“吾读史至商鞅徙木立信一事,而叹吾国国民之愚也,而叹执政者之煞费苦心也,而叹数千年来民智之不开、国几蹈于沦亡之惨也。”这是毛泽东留下的第一篇完整的文章。全文仅600字,老师的批语却有150字,说作者“才气过人,前途不可限量”,“练成一色文字,自是伟大之器,再加功候,吾不知其所至”。还批给其他同学“传观”。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毛泽东为了探索救国救民之道,他觉得这种学校中刻板的校规和有限的课程,远不能使他满足。不久,他读到了一套《御批历代通鉴辑览》,读完后收获很大,越发觉得自学胜于在学校里读书。于是,他决定从湖南全省高等中学校退学,每天步行3里路到湖南省立图书馆自学。这里的中外书籍,报刊杂志之多是毛泽东从未见过的。这期间,他制订一个自学计划。他的学习十分勤奋,广泛阅读了大量中外书籍。他如同置身于书的海洋,贪婪而又自由地畅游着。在浩瀚的书海里,从西方的政治经济学说到历史地理,从哲学法律到自然科学论著,他都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特别是严复翻译的赫胥黎的《天演论》使他深受启发。严复针对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现状,写下大量按语,批判中国传统的儒家思想,阐发了自强、保种、自力、斗争的观点,呼吁救国图存,以挽救中华民族的危亡。这半年的自修生活,使他获得了许多新知识、新认识。毛泽东认为这是“极有价值”的半年。

在这个时候,湖南省立第四师范一则招生广告引起了他的兴趣。1913年春,毛泽东考入这所学校。第二年春,第四师范合并到第一师范。在这所学校,毛泽东前后共做了五年半的师范生。这所学校的规模、教师力量和设备,都是毛泽东以往读过的几所学校所不能比拟的。在重视“道德实践”、“身体活动”、“社会生活”之外,湖南第一师范还很强调人格和学识的全面培养。尤为称道的是,湖南第一师范还先后聘请了诸如杨昌济、徐特立、方维夏、王季范、黎锦熙等一批学识渊博、思想进步、品德高尚的教师。他们不仅教授文化知识,而且“时时以国耻唤醒学生之自觉心”。其中,杨昌济就是 “一个道德高尚的人”,他“努力鼓励学生立志做有益于社会的正大光明的人”。杨昌济成为毛泽东的良师益友,他对毛泽东人生观的确立产生很大影响。而且,与毛泽东入校差不多同时,蔡和森、周世钊、李维汉等一批追求进步的青年学子也都纷纷考入该校。当时的湖南第一师范,堪称培养新青年的摇篮。

湖南第一师范对毛泽东的一生有着十分巨大的影响。在湖南一师,他广泛涉猎古今名著,打下了深厚的学问基础。后来回忆起这段岁月,毛泽东感慨地说:“我忘记了疲劳,忘记了饥饿和寒冷,贪婪地读,猛烈地读。正像牛闯进了人家的菜园,初次尝到了吃菜的味道,就拼命地吃个不停一样。”

毛泽东在一师求学期间,正是中国社会从传统向现代的巨大社会转型时期,也是中国命运发生急剧颠簸的年代。清王朝被推翻了,亿万人民期待的共和到来了,但是民族却没有赢得独立、民主和进步。沉重的失望代替了原先的希望。正是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毛泽东开始逐步为自己规定读书的目的,并因此开始逐步树立救国救民的志向。

与别人不同的是,毛泽东的立志呈现出“立真志”和“真立志”的特点。他认为,仅仅有宏大的志向还不够,还必须找到实现崇高理想的途径。因此,真正的立志,首先是要寻求真理。他说:“十年未得真理,即十年无志;终身未得,即终身无志。”因此,他苦苦求索“大本大原”,并由“大本大原”而立定志向。

什么是“大本大原”呢?在当时的他看来,就是宇宙生成和发展的根本原则。朱熹说:“大本不正,小规不立。”溯本逐源,这个思想实际上和湖湘学派所提倡的做“学问”与“处身”分不开。毛泽东的恩师杨昌济在讲课时,也特别强调:“宇宙间所有一切之现象,皆由此大原则而生,吾人当神思默想,洞晓此大原则,此所谓贯通大原也。”

由“大本大原”而立定志向,就是要求在面对纷繁芜杂的万事万物时,要从大处着眼,要从事物的根本着眼。把大处抓住了,把根本抓住了,其他枝节问题就会迎刃而解。正是基于这一点,以后在毛泽东的一生里,他经常强调要善于抓住要领,抓住主要矛盾,强调纲举才能目张,小道理要服从大道理。

在求“真”、求“本原”的同时,毛泽东早期立志还呈现出“立奇志”的特点。他曾对人言,大丈夫要为天下奇,即读奇书,交奇友,创奇事,做个奇男子。同学们用谐音给他起了个外号,称其为“毛奇”。

毛泽东的立志求本、求真、求奇的特点,决定了他的立志具有无所学而学、无可模仿而“模仿”的性质。这种立志,具有开创和创新的成分和倾向。青年人谈志向,往往喜欢谈自己将来要当军事家、政治家、教育家等,而毛泽东却有改造中国与世界的远大理想。1915年,在给好朋友萧子升的信中,他提出要“为人之学”、“为国人之学”、“为世界人之学”。他也曾表示:“齑其躬而有益于国与群,仁人君子所欲为也。”随着在湖南第一师范广泛阅读的同时,他的志向进一步确立和成熟。1917年8月,他在致友人信中提出:“大同者,吾人之鹄也”,要“谋人类全体的幸福”,实现“世界大同”。斯诺曾这样记述这时的毛泽东:“在当时他们这个年龄的男青年,议论女人的姿色通常占有重要的位置,可是他和同伴们不但不这样做,而且连日常生活中的普通事情也拒绝谈论。他和朋友们只乐于谈论大事——人的性质,人类社会的性质,中国的性质,世界,宇宙!这种为中国人民和世界人民服务的大志,始终激励着毛泽东去拼搏,去奋斗,去干一番惊天动地的伟业。”

那么,如何实现“世界大同”呢,他认为应先从改造中国做起。在他看来,我们生在中国,做改造中国的事比较便利,且中国“积弊甚深,思想太旧,道德太坏”,比世界更加幼稚和腐败,故应先从改造中国着手。但是,由于中国“社会之组织极复杂,而又有数千年之历史,民智污塞,开通为难”,因此要改造中国,首要的任务就是从改造中国人的思想入手,只有这样才能“变化民质”,“塑造新民”。只有这样,才能达到改造中国与世界,实现“世界大同”这一崇高理想。

大地在呻吟,时代在召唤。近代的中国是多灾多难的,帝国主义列强以其不可遏制的侵略本性,如恶魔般地纷至沓来,并和中国落后的、腐败的封建主义结合,造就了中国社会中的畸形儿——半殖民半封建社会,使好端端的中国山河破碎、民不聊生。国破了,家亡了,内忧外患的祖国,饥寒交迫的人民,一些关心民族生死存亡的仁人志士开始思考这个天大的问题,救国救民的出路在哪里?这使毛泽东的心灵受到强烈震撼。正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爱国责任感和“以天下为己任”的远大志向,促使毛泽东如饥似渴地广泛阅读,接触了解各种思想学说主义,为的是尽快找到一条救国救民之路。在探索真理的过程中,求本、求真、求奇。他也在不断地否定“旧我”,不断在实践中修正着自己的认识,旧式的爱国理想被改造旧社会、建立新中国的革命爱国主义所取代。新的爱国理想成为他选择、比较、甄别各种理论的试金石,使他毫不犹豫地抛弃了改良主义、资产阶级民主主义、无政府主义、自由主义和空想社会主义,“大丈夫要为天下奇”,坚定地选择了马克思主义,坚信只有社会主义能够救中国。从此,他义无反顾地朝着这个目标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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