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初春以来的第一场小雨，天色昏暗昏暗的，有一种暴风袭来的气氛，给人一种莫明其妙的烦闷感，叫人喘不过气来。
课间操的铃声刚刚响起过，冷冷的风夹着雨滴到处乱窜，“嗒嗒”地敲打着玻璃窗……董啸正望着阴晦的天空发呆，忽听到背后“啪”地一声响起，好像是一个巴掌打在了谁的脸上。他猛地一回头，心下立时一惊：两个男生攥紧了拳头，打成一片，其中一个的鼻孔已经流出了鲜红的血。董啸只是一愣神，然后就猛地跑了过去，凭着自己高大健壮些的身体，董啸用一只手“啪”地拖住一个男生，用力向后一拖，架登时就分开了：是张鹤和黄晓海。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显然是黄晓海吃亏了。张鹤没有任何事情，黄晓海的鼻孔正不断向外淌着血。
董啸分开了架，猛地松开了手中的黄晓海，他静静地望了他俩几秒钟，盯着他们那余怒未消的眼神。董啸显然发火了，可他又拼命保持着克制冷静。他动了一下嘴唇，话就像现在的天气一样冷冰冰地说了出来：“李凯飞，你先带黄晓海去洗一下。”他平时叫人可是只叫名不带姓的，除非是两个字的名，可这次却例外了，显然已是很生气。
看他们出去了。董啸又转过了身，“张鹤，现在我不想对你说什么。你先回宿舍，课间操后来上课！”董啸是在给自己留时间，他不想匆匆忙忙地处理这种事情。他预感：是不是有一些什么事情发生了……
黄晓海，一个看上去文雅娴静的男生，总给人一种有点含羞的感觉。平时在同学们中间，也是说说笑笑、挺心平气和的一个人。董啸不禁想起了他在班“新年联欢会”上唱的那首“歌曲大串联”。此刻，董啸的心头又涌上了一丝笑意，嘴唇也跟着动了一下。心想：这么一个人，怎么会莫明其妙地打架呢！其中一定有什么更重要的原因吧？他低头看了一下窗户下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地面上早已铺上了一层不太薄的雪——天，又下起了一场大雪来迎接这个冬天。只是雪地上那一串殷红的血让董啸心底一惊……
而张鹤本身就是一个嘴有些快的人，遇到任何事情总是“当仁不让”，可实际上也不是心有顾忌的人。他俩为了什么事情，值得这样大打出手呢？董啸一脸的困惑。那一天，他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那一天的课，他一点东西也没有听进去；在楼道里遇到孟楠里，面对孟楠的微笑，他竟然一瞬间面无表情，当看到孟楠转身生气要走时，他才赶上去解释，“孟楠，我刚才在想事情，不要生气啊？”孟楠破涕为笑，“啸，我是故意逗你的。”
那天的晚自习，黄晓海没有来上；董啸那天过得也是有些稀里糊涂。他把自习的事情简单地安排一下团支部书记肖冰，那是一个极负责的女孩，便早早地下自习了：他和黄晓海是一个宿舍的。可他没有留意，纪律委员也没来得及告诉他：还有一个人，也没有来上自习。这个人并不是张鹤。
董啸急匆匆地下楼，又忙忙的上楼，宿舍就在眼闪了。他松了一口气，正要推门进去，忽听到有人在说话，是女生的声音，似乎还有人在哭泣着。董啸屏住了气，仔细一听：竟然是若玉。这更使他大吃一惊：他不明白这件事情跟若玉竟然有什么关系，可他的直觉告诉自己：他的若玉妹妹确实是跟他一样——卷入了一些青春所无可避免的那个漩涡。
黄晓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维。
“你知道吗？就是因为开学那次军训，教官让我们面对面站军姿时，我就开始一直注意你了，若玉。”晓海止了一下，董啸看不到晓海的表情，但可以想见那种专注与热烈：他的头也是向后一仰，但和董啸不同的是——泪已经涌出了晓海的眼睛。而董啸，是不会落泪的。“那时，我每看你一眼，你就会有一个温和美丽的笑，那种感觉是说不出来的亲切温馨美好。”若玉没有说话，只静静地听着晓海说话，静静地望着他。
“后来，董啸装‘班主任’骗咱们那次，让咱们报名时，我一听到‘李若玉’这三个字……”晓海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没有直接说下去，他出了一口气，好像这口气憋在心底许久似的，“我就深深地把它记在了心里。你平时那活泼好动的样子，细心关心别人时的微笑，我真的觉得你特别特别好，我……”若玉这时打断了他，董啸心里也在想着一个人：她和若玉一点都不一样，她决不会插话，只会那么专注地听，用鼓励地眼神看着你，是那么的纯情和善良，让你有勇气一直说下去。他想起了申琳，可眼前分明却浮现起孟楠的样子。董啸摇摇头，把这些影像暂时从头像中摆脱。
“是的，可我对谁都比较关心，对谁都是一样的呀！”是若玉那略微急切的声音。
“不是……我不说这个，我是说……我……”晓海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显得有些结巴了。
“说什么，说‘喜欢我’吗？可你为了这个却去跟张鹤打架！”若玉显然有些生气了。董啸和晓海一样的吃惊于若玉的话。
“若玉，可是为什么就不能让我保持那种温馨的感觉呢？是……是不是你真的喜欢张鹤。”
若玉没有再让他说下去。她站起来，大声地说道：“我谁都不喜欢。你知道我哥董啸吗？那就是一个例子，为什么我们不能做好朋友，为什么……”
董啸眼睛有些湿润了，他始终不会相信：男生女生之间会有好朋友这样奢侈的关系存在着。他再也不能忍受，他不想再听下去了。不知道为什么？当他听到自己妹妹这些事情，想到有一天他妹妹将要跟一个男生在一起时，心底就涌上了一种莫明的思绪，讲不清道不明，却又是真切地心伤。他转过身，走到楼梯口，故意狠劲地跺了十几下。猛一转身，又回来推开了宿舍门。董啸静静地看了他们俩一阵，若玉也盯着董啸看，黄晓海低下了头。
“是的，我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我至今许多时候都还在为她而苦恼——即便我也骗不了自己。”董啸的声音有一些沙哑了，“你也知道，我现在跟从前还是一个样子吗？我自己也知道我变了，每当宿舍发生争论时，以前我总是第一个发言并近乎疯狂地参加讨论。可现在呢？我竟然也成了一个无关的旁听者。为什么，仅仅是为了你现在跟我一样的念头吗？”他压抑了一下自己的激越，“若玉，你走了这一步，而不是对它隐藏，你将是第二个‘董啸’！你的所谓‘爱情’也将是我的复制品而已。但我很高兴看到，你走了这一步。”董啸没有再说下去，晓海很是吃惊，似乎他没有听明白董啸的话，呆呆地望着董啸。
董啸定了一会儿神情，起伏的心情终于平静下去了。他转身走向了门口：楼梯传来他“咚咚咚”的脚步声。
“哥……”后面传来若玉的叫声，董啸偏了一下头，没有理会，身影消失在了楼梯转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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