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节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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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怪我好奇心重,才跟那条人鱼有了瓜葛,也不听别人的忠告,人鱼之情如幻影,我没想到他居然不信任我,我更没想到他会伤害我。我们相识相知四年,他却怀疑我是妖。呵,真是可笑,我从认识他以来,从来不嫌恶他是异类,他反而嫌我是妖来……我……”我心口一阵抽痛,嘴唇因为那阵阵抽痛而颤抖,无法再说下去,话语哽咽在喉中。我可以,我可以挺过去。
“素素……”渊卿用他比我还要冰凉的手覆在了我握成拳头的手上。
我努力忍住几欲落下的眼泪,咽下星研给我尝的苦果,长叹:“我不恨他选择了忠诚自己的家族,我只恨他对我的背叛……”
房间因为我这句话,而变得安静,窗外依然是浓雾遮盖的天地,不见天日,不知时间,甚至,听不到任何活物的声音。
“渊卿,你带你的未婚妻回去吧。”我打破了屋内的寂静。渊卿覆盖在我手上的手紧了紧,我继续说着,“我担心之后的旅程会越来越危险,我顾得了自己,却顾不上你。而你未婚妻只剩一株兰花寄生,若是到时……”我没有再说下去。
他听懂了我的意思,安静垂落双眸,握住我的手因为我提到了他的未婚妻而缓缓松开,他摇头自嘲而笑:“是我害了馨兰……”
“你……”第一次,听他提起了他未婚妻的名字——馨兰。
他长长呵出一口气,视线抬起落到了窗外:“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专研巫族医术。因为我是少尊的关系,我们知道了巫医族还有不为人知的禁术,而她则迷上了禁术中的换魂移魂之术……”
他停了下来,单手抚上了额头,似是陷入了让他懊悔而痛苦的回忆:“我因为爱她,而没有阻止她。结果……她失败了,将自己永远困在了那盆兰花之中……”
我吃惊起来,原来那兰花里真是她未婚妻的灵魂,我还以为是他们所说的精神。
“她……练习移魂之术……也是为了我……”他开始哽咽起来,当双手捂住他那张苍白而瘦削的脸庞时,啜泣哽咽之声也随之而来,“是为了我……为了我……”
我恍然大悟,定是渊卿的病无法医治,故而他的未婚妻想用移魂之术给他换一个健康的身体,结果,失败了。
房内是他哽咽的低泣,一股哀伤的气氛将这个房间填满,他本想安慰我,却因我而想起自己的伤心往事……
之后的几天,我一直卧床静养。
飞殇也跟渊卿道了歉,他们和好如初。
在我上船的第六天,兰陵玉跑来将我从床上一把扶起,离开房间,我问他做什么,他却只是神秘地笑,不肯回答。
他扶着我在被薄雾浸染的甲板上行走,正好与给我做粥回来的渊卿擦肩而过。渊卿用疑问的目光看我,我摇摇头,也不知道兰陵玉干什么。
兰陵玉只是扶着我走到甲板的前方,站在了船头,渊卿跟在了我的后面,兰陵玉看到了他,也对他招手。他带着迷惑的神情走到了我的身旁,之后,飞殇也来了,也问兰陵玉怎么那么急着让她来甲板。
她正问着,我们的船忽然穿透了雾墙,阳光瞬间倾泻而下,所有人都本能地扬手遮挡这多日不见的刺目阳光。
当我们渐渐适应阳光,放手观望时,我们顿时被眼前的一望无际的神奇景象所惊叹。万里无云的天空,和与天空同样是碧蓝色的海洋,瞬间让我们进入了一个只有纯净蓝色的世界,若非眼前不远处的那座白色的陆地,我们根本无法分清哪里才是天空和海洋的交界。
白色的陆地干干净净,如同被神水刚刚清洗。它的周边,有许多大大小小的离岛,让人心旷神怡。在看到眼前这辽阔美景的那一刻,心灵瞬间获得了洗礼,心境立时变得豁然开朗。
“我想……这会让大家心情好起来。”兰陵玉在一旁有些腼腆地说。
这份惊喜让我心中的郁结瞬间消散,看到了美好的灿烂人生。
星研没了不要紧,我不是为他而生,更不是为他而活。我有我自己的精彩人生,我还要继续找龙珠,继续去冒险。
“欢迎来到我的家乡——冰火岛。”兰陵玉伸手挥扬,将我们带入了他这宛如天堂的故乡。
就在那块陆地的远方,我们看到了一座高耸入云的高山。山顶一片雪白,似有积雪笼罩,形状看似火山。不由得想起了兰陵玉的身世,如今,火山喷发的熔岩已被尘土覆盖,上面重新长出了新绿。伤痛也在时间的流逝中慢慢愈合。眼前看到的,只有一片勃勃生机的美丽景象。
随着我们渐渐靠近那些离岛和海岸,看到了这个美丽世界里的居民。他们跟这个世界一样,身穿干净整洁的天蓝袍衫,头上披着白色的头巾。他们看见我们的船,目露疑惑,而且,似乎有些敌意。他们似乎并不喜欢外人来到这片只属于他们的宁静天地。
小岛上的居民纷纷停下手中的劳作,盯着我们看。冷冷的视线从四面八方而来,让我们开始陷入难以言语的尴尬,我、飞殇还有渊卿彼此互视,只有兰陵玉一人兴奋而喜悦地看着那些百姓。
忽然,他似乎看到了一个认识的人,立时扬手大喊:“洛叔——洛叔——”
我们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了一个与别人衣着稍有不同的中年男子,他的头巾比别人更长一些,而且,是用一个金色的金箍固定头巾。他已经听到了兰陵玉的呼喊,朝他看去,原本戒备的视线立刻露出了欣喜。
“洛叔——是我——玉儿——我回来了——”兰陵玉大力挥手,船渐渐靠在了那个中年男子所站立的小岛附近的海中,那个中年男子激动起来,朝我们的船直直跑来,也不顾自己跑入了海水,湿透了衣衫。
而兰陵玉竟是直接从我们的船头跃了下去,三层楼高的船,他就那样直接跃了下去,他朝那个中年男子直直游去,再趔趔趄趄地跑上岸,与那个大叔抱在了一起,欢乐团聚的场面让人感动。
他跟那大叔一边指我们的船,一边说话,大叔点点头,回到岸边又对岸上的百姓说了一番话。很快,有小渔船划了过来,兰陵玉和那大叔站在一艘船上。
当他们到我们船下时,兰陵玉顺着绳梯爬了上来,朝我兴奋而来:“素素,到家了,你快下船吧,我会让洛叔拿出最好的药材来医治你。”
一时间,我愣住了,不仅仅是我,渊卿和飞殇也在一旁陷入了沉默。兰陵玉兴奋的笑容因为我们的静默而慢慢淡去,转为迷惑:“你们……怎么了?”
飞殇走到他的身边,握住他的手:“玉儿,素素不留下,她要回去治病。”
“可是这里也有药材……”兰陵玉有些发急,一只手从我身边扬起,打断了他的话,是渊卿。
“兰陵公子,我们知道你也关心素素的病情,可素素的病不是普通的药材可以医治的,她需要一件宝物,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宝物,你这里不会有。咳咳……”
兰陵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还是失望地低落下巴。我走上前,握住了他的手:“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等我病好了,我自会来这里看你。”
“真的?”兰陵玉再次高兴地抬起下巴,眸中充满了期待,“那说好了,你可要来。”
看着他不再有半分怯意的面容,忽然感觉到,这里才是他真正的家,而不是那个锦衣玉食、金银不缺的千岁府。
我和飞殇依依惜别,两人站在一起心里有很多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最后,我们握了握手,挥手告别。
看看返航的地图,发现冰火岛、东都和我的金银岛构成了一个三角形,于是,我临时改变主意,想先回金银岛。
渊卿担心我的病情,而我却有着自己的想法,正因为前途未知,故而很想去见见亲人。若有万一,我也没有遗憾了。也不知兰亭是否也回了金银岛,至少我知道在那件事后,他不会久留东都。
现在我成了通缉犯,返航时更加小心。渊卿还给船挂上了他随身带着的巫医族的旗帜,因为祁麟辉不知道我一直跟一个巫医在一起。
心脏受伤后,我明显感觉到体力不支,有时候走两步就会头晕气喘,即使外伤痊愈,我还是只能躺在床上静养,靠亘阳的力量维持心脏的跳跃。
几天后,我们到了金银岛的附近,正好与巡逻的海船相遇。金银岛在千岛国东面的边境,负责防御,故而会有严密巡逻的战船。
他们靠近我们,逼停我们,例行上船检查,当渊卿扶着我出来时,他们惊讶地立时单膝下跪:“参见郡主!”
放眼看去,都认识。带队的正好是兰亭的亲信之一:修宁。
“都起来吧。”大家纷纷站起,看出了我身体不适,都面带担忧。
修宁上前,看了渊卿一眼,目中带有疑惑,但不敢多问,而是手握佩刀有些急切地说道:“郡主,到处都在通缉您,您能回来最好了,您不知道世子殿下有多急。他命令我们,一旦发现您,就秘密带回。”
看向众人,众人都纷纷点头,里面有很多都是和我还有兰亭一起长大的,大家都是伙伴,他们不会出卖我。
我缓缓点了点头:“兰亭回来太好了……我稍后回去,我想先去看看娘。”
修宁一惊,皱紧了眉,再次看看渊卿迟疑地说:“郡主,老夫人她……她……”
见他说话犹豫不决,我的心立时提起,抓住他的胳膊急问:“娘亲怎么了?”
他咬咬牙:“老夫人被皇上派人接走了。”
“什么?”他的回答让我大吃一惊。而他继续愤怒地说:“不止老夫人,还有王爷和王爷夫人,都被皇上接走了!您还是快回岛吧,世子殿下会跟您说明一切!”
我怔立在船上,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那兰亭呢?兰亭怎么回事?他怎么没有阻止祁麟辉接走我的娘亲,以及御叔和御婶?
满心的疑问和忧虑,让我坐立不安,心脏宛如无法承受此刻我因为不安而带来的负荷,跳动得越发无力,让我的呼吸也越来越吃力。渊卿在一旁忧心地搀扶我,我的手心已经满是虚汗。
“渊卿。”
他听见我的呼唤转过脸看我,我抱歉地看他:“你真的不能再跟着我了。”
凝重划过他的脸庞,还有一丝不舍,他知道我说这话的含义,我继续说下去:“你放心,我怕死,所以我会努力找到金龙珠保住这条命,等亘阳自由后,我会让他把馨兰复活,你相信我!”我保证地看他,他的神情在海风中越来越复杂,忽地,他抱住了我,我一怔,他将我越抱越紧。
“我信你。”三个字,从他唇中而出,他伏在我肩膀上,胸口大大地起伏。我放松了身体,轻拍他的后背,我很高兴他能信我这句口头承诺。
有时候相识不必太久,相知只在一瞬间。有人与我相识了四年,却不信我。有人只是与我相识数月,便对我非常信赖。谢谢你,渊卿,让我重拾对男人的信心。
船渐渐接近金银岛,渊卿缓缓放开了我,灰色的眸中还是百感交集,他握住我的手,久久没有放开,然后不断嘱咐我多加小心,多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如果有任何事,来巫医岛找他,他把地图给我。
心中很是感动,有如此蓝颜知己,我殷素素十分满足。
修宁他们是战船,比我们更快到金银岛,他们先去通知兰亭。
当船靠岸时,渊卿扶着我小心下船,抬眸时,兰亭一身黑衣肃杀而凝重地朝我们疾步而来,紫色的外袍因为他心急的脚步而在他身后飘扬。
他走到我面前的那一刻,不看渊卿一眼地将我一把拉入他的怀抱,紧紧拥起,抚上我后背的长发,低低碎语:“你回来了,你回来了。担心死我了。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
我安静地站在他的怀中,听着他胸腔内急急的心跳,兰亭,我回来了。
他放开我,将我从头到脚看了个遍,最后停在我的脸上:“脸色怎么那么差?喂,你是怎么照顾她的!”他没好气地瞪向渊卿,原来他知道渊卿的存在。渊卿这次没有反驳,而是自责地垂下脸去。
“兰亭,别怪渊卿。”我扳回他怒对渊卿的脸,看向周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平静了一下,点点头,将我揽在身边,对修宁说:“你们带他去客厅……”
“不必了。”忽地,渊卿打断了兰亭的话,他依然没有抬脸,似是内疚地无法再抬头看我,“渊卿无脸再留在素素身边,渊卿告辞。”
我有些惊讶地看他,知道他会走,因为是我让他离开的,没想到,这么快。难道是因为兰亭的缘故?
身旁的兰亭没有留渊卿的意思,反是点点头:“好,那渊公子请便,路上小心。修宁,送渊公子一程。”
“是!”修宁走到了渊卿身边,扬手,“请!”
渊卿抬脸自责地看了我一眼,惭愧地扭头离去。这个总对我说“对不起”的孱弱君子走了,他带着自责和内疚而去。看着他渐渐远离的单薄背影,他的肩膀在海风中颤动,他又在咳嗽了吧。
兰亭背过我的行囊,扶我转身。还是那个小小的行囊,里面的东西与当初离开时相差无几。如今回来了,没有带回战利品,却只带回了一道心伤。
他渐渐发觉我行走吃力,担心浮上他的脸,他没有多问缘由,只是将我一把打横抱起,面色深沉地将我一路抱回。
轻轻地,他将我放在了那张应该是他为我们订婚而新造的床上。这张床在我离开时还没运到。
躺在这散发着淡淡沉香味的、巨大的床上,让我的心立刻获得了平静。
他蹲在床边,握住了我的手,与我平视,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到底怎么回事?”他刻意放柔的声音,安慰了我那颗被星研所伤的心。
“我拿到蓝龙珠了……”
他的眸中划过惊讶,然后静静地听着我拿蓝龙珠的所有经过,还有跟星研,跟那条人鱼王子四年来的秘密交往。
听罢后,他久久没有回神,眸中是大大的震惊,和无法停歇的惊涛骇浪。
他低下脸,抚上额,神情似乎有些混乱,让他无法平静。我担心他生气,握住了他的手,真诚地道歉:“对不起……兰亭,这件事瞒了你四年……”
“我就知道……就知道你喜欢那条破鱼。”他低头轻语。忽然,他气恼地一拳砸在床沿上起身,来回地、浮躁地走动,“当初我看他把你哄得那么开心,故而没有阻止,是我的错,我的错……”
我躺在床上怔住了,愣愣地看他来回走:“你……不怪我吗?”
“感情这种事,不能勉强。”他一边走,一边沉稳地说,“毕竟我们一起长大,我对你也是亲情更多一些。龙儿,我是怎么跟你说的!外面的男人不可信!”他又开始对着我像严父那样痛心疾首,“而且还是传说中最薄情的人鱼!这条该死的人鱼,若是被我逮到,我一定要把他剥皮拆骨!”他咬牙切齿的话,和满身的杀气让我心惊。
他忽地坐上床沿,伸手就来扯我的衣领,我紧紧抓住衣领,惊呼:“兰亭!你要做什么?!”
“让我看看你的伤口!”他生气地看我,“你又在想什么?你以为我会因为那条破人鱼,而头脑发热对你做什么吗?”
我愣住了。他从来没有怪过我,不怪我逃婚,不怪我喜欢别人,只是在知道我要离开时,警告我外面的男人都不可靠,会让我受伤。而今,不信被他言中。
原来这个世上,只有兰亭最疼我、最宠我。
“龙儿……”他再次握住了我的手,神情变得老成而语重心长,“以后一定要听我的话,只有我才是一切为了你好,知道吗?”
他抚上我的脸,神情里只有他对我的宠爱和溺爱,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陷落,情不自禁地扑入他的怀中,不想再离开。
“唉——”他沉重地叹气,哀叹地轻语,“你们这些女孩哪……就是爱幻想……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哪……”
“别说了……”我在胸口抑郁地嘟囔,“你再这样说话,我会把你当爹的。”
“当爹有什么不好。至少你会听话些!”他还是有些生气,“那么说,那天晚上把我打晕的就是那条人鱼?”
“不是他。”我脱口而出。
他惊然看我:“你还有一个情人?”他的脸瞬间变得严肃,“龙儿,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养了多少个情人?”
我立刻解释:“我真不知道那人是谁。他突然出现,救了我。”
兰亭迷惑起来:“那会是谁?”他拧眉想了片刻,好像觉得在这个问题上没必要浪费时间,转为继续看我,神色再次变得正经,“来,让我看看你的伤。”
我离开他的怀抱,解开了衣衫,掀开衣领,将胸口那道淡淡的、粉红的伤疤展现在他的眼前,立时,怒火从他眸中再次燃起,他的拳头开始“嘎啦啦”地捏紧,我赶紧安抚他:“这道疤很快就会没有的,渊卿的药膏很管用。而且,只要找到金龙珠,我里面的伤也会很快修复!”
说到金龙珠,他少许恢复了些平静,但依然咬牙:“没想到金龙珠会在祁家!”他咬牙切齿的神情,和祁家的两个用字很奇怪。好像……祁家欠了他的钱。
他转回脸,再次看到我的伤疤时生气而心疼,他俯下脸,竟是轻轻吻上了我的伤疤:“龙儿,以后我不准任何男人再伤害你!”他宛如发誓的话语,让我的心越来越感动。
“兰亭,现在该我问你了,你怎么没有阻止祁麟辉?”我觉得兰亭不会愚忠到任由祁麟辉乱来的地步,若是那样,他当初也不会折返击晕祁麟辉,将我救出。
“你以为我不想阻止吗?!”他的双眉一下子揪紧,气郁而气恼,他陷入了一种我看不懂的痛苦和纠结,“这次他是有预谋的!他先派我去北面抵御海盗,然后,他就派人前来接走我的父亲、母亲和干娘。”
他咬咬牙,似是已经无法说下去。
听完后,我和他都陷入长时间的无言,好一招调虎离山。我们双手相握,这次的事让我们感觉非常棘手。祁麟辉的目的我们心里都清楚,就是让我自觉送羊入狼口。
“去东都吧,反正也是要拿龙珠的。”我叹气地说。
他有些无奈地点点头:“到时只有见机行事,希望干娘在东都可以平安。”
祁麟辉的事让我们变得很被动。他对我的执着,兰亭形容为发疯。这世上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而这次,他几乎可以得到我,却又被我逃离,这让他很愤怒,于是,这愤怒化作了疯狂。
稍作一天休息后,我随兰亭再次入海。兰亭对我的身体非常担心,他特将新做的大床搬上了船,铺上柔软的褥子,再铺上凉席,生怕我受海上颠簸之苦。
船一入海,又是长达几天的航行,这一次很顺利,海上出奇地平静,只是在快要接近东都时,遇到了风浪,避风停靠。
我在床上连连咳嗽,船因为风浪而猛烈摇晃。这几天下来,明显感觉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兰亭时时陪伴在我的左右,不敢松懈。
他端来渊卿给我留下的药,让我服用。拧紧的眉宇间,是化不开的忧愁和心疼:“龙儿,亘阳大人真的不能再让你好受些吗?”
我摆摆手,已经无力说话,他轻轻扶我躺下,眼中是深深的痛,他紧紧握住我的手,我缓缓闭上了眼睛。
“龙儿!龙儿!”他情急地拍打我的脸,大声呼唤我的名字,“没我的允许,你不能死!”
我费力地睁开眼睛,呼吸有些跟不上节奏:“别触我霉头,我是不会把你便宜别的女人的,哼!”经过星研的事,我终于看清,只有兰亭,才最适合我。
他的脸上露出了少许安心的神情。他躺到我的身侧,抱紧我,似是怕我的体温随时逝去。
他真傻,我怎会死?我还有五颗龙珠没有找到,亘阳不会让我死,他需要自由!
“女人——”亘阳雄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石台上,亘阳巨大的龙头搭在石台的边缘俯视我,“你现在需要进入休养,你的心脏已经无法承受你任何过于激烈的运动……”
“激烈运动?”我坐起来,挑眉看他,只有在这里,我不受身体的束缚,“你胡说什么?自从知道你能看到一切,我就再没跟男人激烈过!”这是什么狗屁感觉?你无论做什么,都有一双高清分辨率的眼睛在窥视你,无论在你上厕所、洗澡,还是睡觉的时候。
亘阳不再说话,他算是默认了。他绕着石台游了一圈,脑袋再次搭在石台上,瞪着眼睛说:“我没看。”
三个字说得分外有力,让你不得不信。
我撇开脸,他又对我说:“上来。”
“又上来?”我生气地撇回脸瞪他,“你玩够了没?老是将我甩来甩去的,当我玩具吗?!今天我不上了!打死也不上了!”我再次咬牙强调。
“嗯……”他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沉吟,气流从他大如山洞的鼻孔里呼出,吹在我的脸上,扬起我的长发,一根金色的触须游到了我的面前,我烦躁地将它打开,他居然没有发火,又把触须伸了过来,我再打开,没想到另一根触须乘虚而入圈住了我的腰。
瞬间,亘阳飞升而起,我被金须缠住直接拽离了地面,我生气地咬他韧如牛皮的触须:“放开我——你这条烂龙!”
无论我如何大吼大叫,亘阳都没有放开我,也没有发怒,而是忽然转身而下,居然往那深不见底的悬崖而去。
我惊呆了,随着它一起穿过厚厚的云层,直入深渊之下。
渐渐地,看到了一个绿点。
绿点越来越大,竟是一片鲜绿色的草地。无论草地上,还是草地的周围,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只有光滑的山壁,宛如一个天然的鸟巢,在环形的山壁之中。
他将我轻轻放落草坪,触地的那一刻,感觉异常温暖和柔软,像一个龙巢。
亘阳的触须松开了我的腰,他缓缓落地,伏在我的身边,这个巨大的草坪正好装下了他巨大的身体,他的龙头在我的身旁,他的龙尾蜷起在我另一侧。在一处山壁上,我看到了一幅画,那是用尖利的东西在山壁上刻出的画,是一个女人,尽管没有着色,画得也只是一个轮廓,但依然可以感觉到,她是一个美丽的女人。
“这个……”我指向那幅巨大的女人画像。
“是她。”他简单地答,右边的前爪放上了石壁,滑落之时,他尖尖的利爪在女人的头发处留下一道淡淡的细痕,宛如给她的乌发又添上一缕新丝。
“又是一天……”他收回手爪,神情显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平静,“被关在这里的前一千年,我恨伏戮,恨那个女人,每一天都如同煎熬。可是在第二个一千年里,我冷静了,我开始修炼,当初在将我的元精化作七颗龙珠时,已经耗尽了我大部分神力,我修炼了整整一千年,恢复神力,将那个女人画下来,每一天,我告诉自己,我要回去找她,将她从伏戮的身边夺回。然而,现在已经是第三个一千年,我发觉将她夺回没有任何意义,我只想问她当初为何背叛我,要成为伏戮的女人……”
他侧过巨大的龙脸,金色的瞳仁中是我的身影:“你和我一样,都遭人背叛,如果你还恨那条鱼,我可以让他生不如死。”
“不用。”我撇开脸,“你让他能继续生小人鱼就是了。”心口开始揪痛,亘阳怎么又扯到我身上,好像他被人背叛有点寂寞,得找个垫背的。
很长时间,发现他没说话,转回脸看他,他竟是用那双大大的金色眼睛直直地看我,宛如从我不理他的那一刻,他就开始一直盯着我看。
“你到底在看什么?”我没好气地问。
他眯了眯大大的龙眼,眼睑上是一排金色的睫毛:“你很奇怪,我赐你三个愿望,可现在你把它们都送给了别人。”
我沉默下来,不想说话。
“没有一个人会像你一样将吾赐予的愿望转赠他人。他们只会贪得无厌,有了三个,就希望有三十个。有了三十个,更希望能有三百个!他们的贪婪让吾憎恶,就像那兰陵家族,白龙珠的力量已让他们童颜永久,然而,他们不知感恩,居然还想与天神一样长生不老!”倏地,他的话转到了兰陵家族上,让我立时精神提起,细细听他说话。
他显得很愤怒,愤慨中带出了嫌恶之情:“他们不听祖先之命,将吾龙珠小心看管,反而将其火烧水溶,哼!他们哪知龙珠不惧平常水火!吾一怒之下,神罚于兰陵家族,让其容颜尽烂,再无不老童颜,哈哈哈哈……”
我目瞪口呆!兰陵家族的怪病,真是因龙珠而起?而致使兰陵家族灭族的罪魁祸首,居然就是他——龙神亘阳!
亘阳还在张狂大笑,他雄浑的笑声在山壁之间回荡,震耳欲聋:“贪美之人,自作自受!”
“够了!”我捂住双耳,胸闷而愤怒地看他。他俯下脸,眸中露出疑惑:“女人,你怎么了?”
“你怎能如此践踏别人的生命?”我愤怒地看他,心口发沉而揪痛,“即便有人贪心,那你惩罚那几个人就好,为何还要惩罚其他不知情的人?你怎能这么残忍?即便大人有错,孩子都是无辜的,你怎能,怎能对那些可怜的孩子下手?!”
“我下手了吗?”他的脸骤然下沉,“我有说我对孩子下手了吗!”
“你,你没有?可是那场瘟疫染遍整个兰陵岛,说兰陵家族的成员无一幸免……”
“那兰陵玉怎么就活了下来?”他有些生气地大声反问,我一时间变得语塞,是啊,兰陵玉存活下来了。可是老夫人说那是因为兰陵玉的娘亲带兰陵玉回娘家,所以没有染上瘟疫。
亘阳的脸色很难看:“你们这些女人,听风就是雨。不错,那场神罚确实让大部分兰陵家族的族人染上瘟疫,而没有染上的人,其实已经逃离了兰陵岛,流散于四方,这对兰陵家族来说,等同于灭族之灾。而且,真正导致兰陵家族灭族的,是那场大火,与我何干?!”
“怎么与你无关?”听到他这么不负责任的话,我更加生气,“如果不是你要神罚他们,他们怎么会染上瘟疫?怎么会去请巫医族来医治?渊卿的奶奶怎么会放火焚岛?你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你这条恶龙,伏戮当初把你镇压对了!”
“你说什么?!”他怒然起身,高高俯瞰,前爪高高抬起,狠狠地踩在了我的身旁,大地“砰”的一声震颤,我重心不稳地跌坐在了暖和的草地上,他低下头,巨大的龙头像一座大山压了下来,“吾乃天神,自可神罚众生,因果循环,自有天命!吾再告诉你,人鱼族濒临绝迹,也是吾意,你不是恨他们吗,你难道不觉得高兴吗?!”
“高兴你妹啊!”我从地上爬起来,愤愤地看他,“神就了不起吗?神就可以任意乱来吗?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你让我滚吧!”
“你想滚?!没那么容易!你懂什么,你怎知做神的痛苦!阴阳必须平衡,万物必须生生不息,若人人长生不死,阴司何来鬼魂?不死不生的道理岂是你这弱智女人能参悟通透的!”
“你说我弱智?”我快气炸了,“我,我现在不想见你!”我也被他传染上了大吼,“你快让我滚!”
“你!气死我啦!”他瞪着我也是大吼,忽然他拔地而起,飞升上天,锁住他的青金锁链发出了“哐啷啷”的巨响,此时,我才留意到,锁链的末端,就在环形山壁之上,壁沿上有五根龙柱,呈五角星状,而锁链的另一端,就在这五条龙的口中。
“啊——”我在他冲天后在地上大吼,将心中的郁闷、愤懑、烦闷,一股脑儿发泄出来,恍然明白亘阳为何总是在大吼,他积蓄了三千年,不多吼几次怎能发泄?
“啊——”亘阳也在天上吼,原本宁静的世界是我和他的吼声,我们像两个疯子,扯破嗓子吼叫,直到我吼不动了,伸开双臂,任由自己往后倒落。“砰”地仰躺在温暖的草地上,大口大口呼吸。
视野中,亘阳在云层中的身体显得很渺小。他似是没听到我的吼声,转身再次往下而来,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身影在视野中缩小、幻化,形成人形,他撑开双臂,金色的衣衫和那些锁链一起在他的身后飞扬。
“啪!”他轻巧地落在我的身边,单膝落地,飞扬的金发缓缓垂落,遮住他的脸庞,他用膝盖为支点转身,正对盘腿而坐,正视我:“兰陵家族有此一劫并非因我亘阳,而是上神早作安排,我亘阳不过是他们行使天命手中的棋子。”
我撇开脸,不想再听下去。
他不再说话,也不再努力解释。
“那人鱼族呢?”我腾地坐起来,也正对他盘腿而坐,“兰陵族贪长生美颜,你毁他们容,那人鱼族呢?”
他没有立刻回答我,而是微带愠怒地看了我许久,才说:“人鱼贪情。”
我一愣。
“他们贪恋爱情的过程,却没有担负责任的勇气。这让他们变得薄情寡性,情戏人间,扰乱人伦!”
我再一愣,他眼中的愠怒是因为我跟星研的事情,也是违背了人伦。
“人鱼一族本为妖,人妖岂可相恋?!”他刻意提高了声音,宛如有意说给我听,“只因他们适逢我们龙族,才有了神使的身份,但妖还是妖。哼,他们居然还嫌恶你是妖,可笑,可悲!”
原来他们也是妖!那条老鱼王,张口妖,闭口妖,原来他才是妖!
“六界妖艳,否则,人鱼族怎能如此美艳?你很开心吧。”亘阳忽然说。
我有些心虚地撇开脸:“没有,我不是那种落井下石的人。”
“哼。”他从鼻孔里发出一声笑,“正因为他们对爱情的不尊重,又贪我蓝龙珠的精气,故而,才会使他们的繁衍能力受到影响,繁衍困难。”
好神奇。我转回脸看亘阳:“蓝龙珠还会有这样的影响?”
亘阳认真地点点头:“万物过犹不及。比如一个水果,你若将它催熟,它腐烂得也就越快。这就是兰陵家族贪白龙珠力量带来的后果……”
这样解释,我就明白了。
“而蓝龙珠可加强其他龙珠神力,并能巩固精气,精气可使男人精力旺盛,可使女人宫健胎稳,而精气过剩,则会虚有其表,难以孕育。”
“原来如此。”
“且人鱼族是妖族,不灭已是恩赐,岂容他们壮大?”这话听起来很是可悲,但从神族的角度,似是对人族的保护。
“好了,你可还气我?”
我摇摇头:“我对你们神族的观念无法苟同,但我对事不对人,虽然你不是什么好人……”
“嗯?”
“但也不是什么坏人。”
“嗯。”他金色的薄唇微微扬起,带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你须知道,神罚之时,我们神族也是痛心不已。”
垂眸哀叹,没想到兰陵家族的毁灭缘于他们的贪婪。
“来。”他对我招招手。我看他:“来什么?”
他俊美非凡的脸板起:“自然到本大人的怀里来。”
我看向他的怀抱,他那件金色丝薄的衣衫敞开,露出那如同钻石般璀璨的金色肌肤。他此刻就像一个父亲召唤女儿般看我,眸中干净得只有他对我的关怀。
“过来!别让我说第二遍。”他用上了命令的语气,两只金眸都暴突出来,我最讨厌就是他命令我,我立刻指向那幅巨大的壁画:“你在你女人面前,居然叫另一个女人到你怀抱里,你好意思吗?!”
他微微一怔,没有看我指的那幅壁画,而是咬牙切齿,眯起了金眸。怒意油然而生,但我也毫不惧怕,已经习惯他喜怒无常的脾气,最好他现在就叫我滚,让我回到自己的身体。
“哼!”他居然甩开自己那张臭脸,背对我了。
我愣了片刻,犯贱地爬过去,趴到他后背上看他生气的脸:“你怎么不让我滚?”
他将脸撇向另一边:“你很想滚吗?”
“当然。求滚。”
“扑哧——”他忍不住笑了,突然转身揽住我的腰,将我拽入了他的怀中,让我的头枕在了他屈起的大腿上,俯看我,霸气而笑,“这还不是过来了。”
忽然间,我有种上当的感觉,想起身,一只手掌突然出现在我的面门:“今日我跟你一起出去。”
尚不理解他的含义,他忽然抱着我起身,眼前的景物瞬间抽离,当视野再次清晰之时,竟是看到亘阳和我一起站在自己的房间里,耳边传来兰亭焦急的疾呼:“龙儿!龙儿!你醒醒!”
我愣愣地朝声源看去,竟是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自己和在床边急急呼唤我的兰亭。这……难道我死了?
“你怎么能让我死?!”我转脸就怒问亘阳,我对他是那么信任,吃准他不会让我死,才那么安心地绕道回金银岛看母亲,可是,他居然让我挂了!
亘阳露出好整以暇的笑容,神情非但不内疚,反而分外悠闲。他用一种主人的身份俯看我:“你很留恋人间吗?”
“你这不是废话?”我越来越觉得跟神这种生物无法沟通。
他依然笑意融融地看我,没有一点正经,我更加生气:“你严肃点好不好。如果我不帮你找龙珠,怎么会死?你有责任保护我的生命!啊?!”我吼完看他,他这次变得分外有耐性,等我说完。
然后,他笑了笑:“你真的死了吗?!”
我一愣,转回头看兰亭,他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冲外焦急大喊:“来人!来人啊!”立刻,船员匆匆跑了进来,看到兰亭忧急的神情和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我也是一蒙。
“快起航!”兰亭几乎是用喊的,“全速前进!”
“是!”船员紧张起来,飞快跑了出去。
房内再次只剩下兰亭,还有无人能见的灵魂状态的我和亘阳。
“龙儿,你不会有事的,我们马上就到了,你要坚持住。”他紧紧握住我的右手,方寸大乱,从小到大,他一直是沉着冷静,从来没有做错任何一件事情,宛如任何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唯一一次出现慌乱,就是在祁麟辉溺水之时。可是那时他知道我能救祁麟辉上来,很快恢复了镇定。
而今天,此刻,他却乱得六神无主,乱得双手颤抖。心口热热的,有时抽身世外,反而有些东西,看得更清楚了。也更了解了兰亭对我的真心和真爱。
“是不是很感动?”身旁传来亘阳故意的声音。我低下头,不回他,其实是有点不好意思。所有的事都被他看见,他仿佛成了我命运的见证人。
“你和他绕了十七年的圈子,今天算是真正团聚了。”他带着轻笑的话语,不像是在感叹或是感动于兰亭的真情,反而……有种嫉妒吃醋的感觉。他在嫉妒我们?有可能,因为他的爱人,跟别的男人跑了。
“这种场合,应该再增加点气氛。”说罢,他扬起手,我正疑惑他想做什么,忽然,蓝龙珠在他手中出现,蓝色的光芒在他手中亮了一下,开始缓缓减弱,与此同时,传来了兰亭的疾呼,“龙儿!龙儿!”
那近乎慌乱的呼喊让我的心也在那一刻提起,赶紧走到床边看自己的身体,Shit,我的嘴角居然溢出了血丝。
“亘阳!”我当即回头朝他大吼,他所谓的气氛就是指这个?破坏我的身体?!
他仰天大笑起来,收起龙珠直直走向边上的墙壁,一边走,还一边说:“好玩,真是好玩!哈哈哈……本大神从没像今天这么开心,哈哈哈……”说着,他已经穿墙而过,消失在这个房间中。
我急了,跑出房门追他,这条烂龙,不是折腾我的灵魂,就是折腾我的肉体!跑出门的时候,我才发觉自己真傻,我现在是灵魂游离状态,还走什么房门?和亘阳一样穿墙哪!
暗骂自己笨,抬眸正看到亘阳走在前方,我追了上去,他走到了船员正在忙碌的甲板上,想揍他,他的手心却浮出了白龙珠,他扬起手中的白龙珠,忽然,狂风大作,瞬间将白帆吹满,船员们狂喜起来:“快把帆都升起来!”
“是!”于是,所有的帆都在那一刻同时升起,高耸入云,异常壮观。鼓满的帆带起了海船,飞速前进。
白龙珠缓缓升空,他转身拉住了我的手,他拉着我和白龙珠一起飞升,直到船帆的顶端,他带着我缓缓坐在了船帆顶端的桅杆上,在这里,视野变得更为广阔,没有任何东西再可以遮住你的视野,眼前只有一望无际的蓝天和大海。
“你的身体已经不能再做任何动作,所以带你出来,以你的性格,怎能躺得住?你是不是该感谢我?”他高抬下巴,一脸等着我谢他的嘚瑟样。
“不带我出来更好……”我口是心非地说。不知怎的,就是不想顺着他。
“嘴硬。”他打断我,声音里充满了笑意,“哼,你就是嘴硬。”
他伸手要来捏我的嘴,我把他打开:“别碰我。”
他收回手,发出轻笑:“难道你不喜欢这样?脱离身体的束缚,来去自如,旁观一切。”
“不喜欢!”
“为什么?”
“因为爱我的人看不见我。”兰亭看不到我了,他只看得见我的身体。看他因为我的伤势而慌神,我心里很不好受。而这种凡人之间的真情真意和牵肠挂肚,亘阳怎会理解?
亘阳陷入了沉默,他转开脸,眺望远处海天的连接之处,神色变得宁静,俊美的面容带出一丝惆怅。
他金色的发丝随风轻扬,拂过我的肩膀。而他丝质的金色纱衣垂落桅杆之下,在海风中飘扬。
再入东都时,心情复杂难言,这个我好不容易离开,却又自动送回的地方。
“他快知道了。”当船靠岸时,身边的亘阳忽然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疑惑地看他,他正注视着他一直看着的那个方向,神色再次变得凝重,“或许……他已经知道了。”
“谁?”我好奇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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