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心亮

张翠玲来找我，我正在认真思考西红柿炒鸡蛋和鸡蛋炒西红柿的区别。张翠玲笑着说不都一样吗？我说不一样。看着张翠玲困惑不解的样子，我郑重地说，鸡蛋炒西红柿，一盘八块钱；西红柿炒鸡蛋，一盘十五块钱！张翠玲还是不明白。我就愤怒了。

我说张翠玲你真是没脑子，难道你不知道吗？现在西红柿五块二一斤，而鸡蛋却三块四一斤！张翠玲笑嘻嘻地说，既然这样，你别养鸡了，干脆种西红柿得了。听了张翠玲居心叵测的话，我说张翠玲，你说对了，我真的要种西红柿，不过，鸡，还是要养的！

张翠玲黑着脸来找我，说鸡棚的味道太难闻，把她的鱼都熏得不吃食了。我说这没办法，难道你要我往鸡屁股上洒花露水吗？张翠玲说你有种，将来别吃老娘的鱼！

我真的打算种西红柿，在种西红柿之前，要先积肥。我将鸡粪摊晒着，想象着将来红彤彤的西红柿，我感到鸡粪的味道真是别致……张翠玲戴着口罩，隔着鱼塘朝我骂：张大头你个王八蛋，你成心跟老娘过不去是不？我装聋作哑，嘴里哼着小曲儿。

后来张翠玲又来找我，说你吃住在鸡棚里，怎么不回家看看呢？我说家里除了媳妇就是一条狗，有啥好看的？张翠玲说那可不一定，搞不准有谁去串门呢？我说串门有啥可稀奇的，你不是经常来我鸡棚串门吗？张翠玲诡异地笑笑，然后哼了一声，就走了。

但我还是想着回家看看。门旁的狗朝我叫了两声，我狠狠地踢了它一脚。进到屋里，我媳妇正在翻腾大衣柜。我说你翻腾啥？媳妇说，我要收拾不穿的衣服，捐给山区。我想和媳妇一起收拾，媳妇不肯，说我怪累的，让我歇着。

出了里屋，我横看竖看家里的狗，感觉就是不顺眼，于是我准备将它杀掉。媳妇出来阻止我，我举着斧头说别拦我，惹急了我连人一块儿砍！媳妇脸色煞白。费了半天的劲也没按住狗，我气愤地摔掉斧头，骂道，老子饶了你！

我哼着小曲儿回到鸡棚，发现外面摊晒的鸡粪没了。我很生气，想发作。于是我去找张翠玲，我说张翠玲，你吃住在鱼塘边，怎么不回家看看呢？张翠玲说不回去。我说你不怕有人去你家里串门啊？张翠玲说有人串门更好，那说明我老头子有本事！

但过了没多久，我就瞄见张翠玲离开了鱼塘。我蹲在鱼塘边，心里琢磨着如何报复一下张翠玲。头顶太阳很毒，慢慢地，我发现群鱼浮上了水面，一条条鱼儿艰难地呼吸着。我立刻跑去开制氧机，否则张翠玲回来发现鱼死了，还不找我拼命！

傍晚时分，张翠玲回来了，她“咚”的一声就跳进了鱼塘里。我跑到鱼塘边喊，你的鱼又没死，你寻啥短见？张翠玲说，我家里真的有死女人串门了，我不想活了！听到这里，我“咚”地跳进鱼塘里，拼命将张翠玲拖了上来。鱼塘底的污泥很稠，有鸡粪的味道。

在吃了张翠玲炖的鲫鱼汤之后，我决心帮她捉住到她家串门的死女人，并且把那个死女人打个半死。我问要不要把她老头子也打个半死？张翠玲狠狠地白我一眼说，用得着你来动手吗？难道老娘我是吃干饭的？我哼一声，心里装满了无穷的快乐。

到了半夜，我和张翠玲踹开了她家的房门，拽亮电灯，照见被窝里惊慌失措的俩人，男的是张翠玲的老头子，女的竟然是我媳妇。我如发疯的大公鸡一般蹿上炕，决心将这一对狗男女臭揍一顿！张翠玲护住她老头子，命令我说，回你家打你媳妇去！

……

我决心让张翠玲尝到苦头，比如将一瓶柴油扔进她的鱼塘。左思右想间，我带回的狗为讨好我，捉住了一只大老鼠。我顿时义愤填膺，心想别人来作践我，你这只小畜生也敢来作践我，真他奶奶的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决心惩罚一下这只可恶的老鼠！

我将老鼠身上倒满柴油，划根火柴点着。身上着火的老鼠一边吱吱地叫一边逃，逃来逃去最后竟然钻进了鸡棚里，在鸡群惊慌失措的骚乱当中，我亲爱的鸡棚眨眼就燃起一片大火……大火烧到天亮，空气中四处飘荡着烧鸡的味道。

那段日子，村里人的日子不好过，日子不好过的人除了我，还有张翠玲，村人为了救火，把她鱼塘的水给抽干了，所以她只能骂我，有一次甚至都晕倒在我家门前。

张翠玲晕倒的时候，我很快乐，因为我种下的西红柿苗已经破土了。过一些日子，我就会把它们移栽到耕耘好的土地里；再过一些日子，就会开花；再过一些日子，就会结出红彤彤的西红柿……到那个时候，我就会吃上西红柿炒鸡蛋，再也用不着瞧饭店服务员的白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