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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二章

宛宛难以置信地瞅着序生,平日里的骄纵霸气此时消失殆尽,半张着嘴,鼻子微酸,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的委屈流露出来。

她说的都是实话,可他……他竟然为了一个外人凶她?!

他自己不肯承认事实,凭什么指责她没有大家闺秀的涵养?到底是因为谁的存在,她才被娘亲疏忽,扔到杭州放养十一年的?

他倒好,从小被娘亲宠着爱着,得到的都是最好的,如今他混出点名堂了,就可以反过来指责她了?

那谁可以将她原该拥有的十一年童年还给她?

宛宛越想越委屈,泪水控制不住涌了上来,视线渐渐模糊。碧染第一个瞧见不对,立刻放下饭碗厉声道:“够了,序生,此事从长计议。一家人在一起吃个年夜饭,就图个开心,妹妹不懂事,你这个做哥哥的说得太过了。”

头一回,碧染明显偏向了这个女儿,这不禁让宛宛委屈的心稍感安慰。

序生见碧染出面,也不好再说什么,沉着脸坐了下来重新端起碗。

宛宛垂头拼命吞下没来得及流下的泪水,刚装作没事的样子拿起筷子,就听见旁边序生略重地放下碗:“我吃饱了。娘亲,对不起,我先回房间了。”说着,便起身离去。

一顿年夜饭,就这么不欢而散。

那个夜里,她一个人躺在床上生闷气,窗前黑影一立,她立马警觉地直起身子,却听见了序生低哑的声音:“宛宛,睡了吗?”

她不动,亦不回答。

序生等了一会儿,又接着道:“宛宛,对不起,对你发火是我不好。只是温婉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而且……娶她这件事,我在回家的路上想了很久,并不是一时迷惑。”

宛宛对着窗户翻了一记白眼—不是迷惑,难不成还真跟一风尘女情投意合非卿不娶了?

序生顿了一下,才涩声道:“温婉……我欠她的。”

欠她,就要娶她?宛宛表示无法理解这个逻辑。只是还没等她耍完性子,冷静下来跟序生问个明白,序生便已经打包行李又一次离家了。

而宛宛,也在那年背起谷草刀开始闯荡江湖—离家出走谁不会?他柳序生在江湖上闯出点名堂了就可以回来对她吼吗?

但三年过去了,“温婉”这个名字是她一直无法解开的心结,解不开就试图忘掉。三年以来,序生没有再提这个名字,她也没有再去回想那天的不愉快,记得的只有“三年前序生想娶一个人,然后没有后续了”这件事。若不是今日陶止提起,她当真以为这个女子从来不曾在他们的生命里出现过……

或者说,从不曾在他的生命里出现过。

事实上,序生之后的反应真的让她以为,那一天他的怒火只是她的一场噩梦。因为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提到过娶温婉的事。

可是,她怎么忘了呢?序生自两年前起就不曾回家了啊。

或许,不是他跟温婉没有后续或是他不提此事了,而是他根本没有机会对她们提了。

时隔三年,他还是想娶温婉吗?温婉的一支曲子就能让他失去食欲,温婉在他心中……究竟是占了多重的位置?

想到此,宛宛也一并没了食欲,一拍桌将方才的卖唱少女招了过来:“来来,给姐姐唱一曲。”说着,摸出九个铜板。

“姐姐想听什么?”一见是刚刚跟神仙模样的哥哥在一起的姐姐,少女心头不禁轻松了几分,连带着脸上的笑容也自然了。

“十八摸!”

“噗!”刚喝了一口茶的桃子少年就这么跟他满嘴的茶水道了别。

少女俏脸通红,没有想到眼前的姑娘比刚刚几个大汉更难为人。

“刚刚你怎么学的温婉,这会儿你就用那种腔调给本姑娘唱十八摸!唱好了加赏!”

少女抿嘴,烧红着一张脸难为情地拨了拨琴弦,轻声哼唱起来:“紧打鼓来慢打锣,停锣住鼓听唱歌,诸般闲言也唱歌,听我唱过十八摸……”

歌词听在宛宛耳里就如风吹过,左耳进右耳出,思绪飘飞,渐渐模糊……

什么时候去一次江南“问候问候”那花魁温婉吧?让她好好瞧清楚这温婉的模样到底有多“仙女”,再打听打听她的生辰八字,也好便于她做个小人没事扎一扎顺气。

想到这,她心情不禁舒畅了几分。

温婉,真不好意思呢,惹到了小姑子—不对,换个称呼!“小姑子”三个字让她心头莫名其妙的堵得慌。

应该这么说—

惹到了她柳宛宛,管她温婉还是野蛮,谁都别想好过!

陈国夫人柳氏的住处乃是当今圣上所赐,盖在了京城最繁华的地段,由此天下皆知,陈国夫人背后有皇帝撑腰,无人敢闹事。

而与陈国夫人住处后门只隔一条小巷子的,便是侍御史唐介的宅子后门。碧染过门之后,为了不让外界将唐夫人吕氏与陈国夫人柳氏联系在一起,便挖了条地道连接两家。明着两家看似毫无来往,实则“暗通款曲”,儿女成群……

唐家几个小孩子,今天住唐家,明天住柳家,总之他们住哪里,娘亲碧染就跟到哪里,而娘亲在哪里,爹爹唐介……便在哪里。

柳家兄妹还未到家,就远远见到碧染一袭缥色衣衫候在家门口,左顾右盼。

宛宛见自家娘亲如此,偏头瘪了瘪嘴。哥哥序生两年不回一次家,今早飞鸽传信回家说傍晚前到家,这日头还高升着,娘亲就早早候在这里了。

就没见娘亲出来等过她。

这么多年了,她不止一次怀疑自己其实是被碧染捡回家的,即便不是“捡”回家的,肯定也不是从她肚子里钻出来的。

“终于回来了。”碧染迎了上来,激动地看着序生,感慨道,“高了,瘦了,长大了……”最后的这个描述,像是发自内心的欣喜,颇有一股子“吾家有子初长成”的自豪感。

“柳夫人好。”陶止从序生背后冒出来,对碧染拱了拱手,嬉笑道,“我又来蹭柳夫人的绿豆糕了。”上一次他来是三年前,那会儿碧染端出了据说是序生最爱的绿豆糕招待他。他吃了一块就再也忘不了那个味道,之后他跟着序生走遍大江南北,也很难吃到相同口味的绿豆糕了。

碧染笑盈盈道:“好啊,随时欢迎。”说罢又感叹道,“陶止也长高了不少,你们都长大了。”

宛宛轻哼一声。谁都长大了,就她还是长不大的野丫头是不?

碧染因着宛宛这声带冷讽的低哼将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笑容满面的脸色故意一板:“野了这儿久,还知道回来?”

宛宛又哼了一声。看吧,碧染眼里的她果然还是野丫头。

气氛微僵,序生笑了笑打圆场:“宛宛这次是主动跟我回来的。娘亲候了多时了吧?咱们先进屋吧。”说着他将左右肩头的两个包裹全部挪到左手,腾出右手拉了拉宛宛的手臂,“不是说累了吗?”

碧染这才注意到,宛宛手上什么东西都没负担,全都跑到了序生那里,不禁摇了摇头,正欲开口,却迎来了序生的一张笑脸:“娘亲,我渴了,进屋吧。”

序生的笑,一如寻常那般,仿若傍晚山岚间的夕照,亲和而温暖。

但看在碧染眼里,却似乎变了些味道。她伸手捏了捏序生的脸,无奈道:“对着娘亲这样笑,娘亲会觉得你不是真的想笑哦。”人言小神医柳序生笑暖情淡,如今即便对着她这个娘,也开始有了没有实质感情的不真实笑容了吗?

她的儿子,从前会笑得灿烂,笑得舒心,笑得会心的儿子,什么时候笑得……不会笑了呢?

进了屋,碧螺春、绿豆糕早已备好。

见到怀念已久的绿豆糕,序生咧嘴会心一笑,少了几分人前的彬彬有礼,多了几分孩子般的烂漫。

手一伸,抓起一方,正待下嘴,他却似乎想起了什么,垮下了笑脸,不安地望了一眼斜对面茶几旁正跷着二郎腿狼饮碧螺春的宛宛。

三年前的某场惨剧,似乎就是由她柳宛宛和一方绿豆糕酿成的。

那是他因为温婉之事吼了宛宛的次日。阳光明媚的冬日晌午,他刚走进自己的房间,就看见桌上摆着一盘子自己最喜爱的绿豆糕,当即那是兴高采烈,抓起一方就往嘴里扔。

刚下肚,一个如同鬼魅一般的声音就在他背后响起:“哥哥,喝茶。”

他回头,就看见自家妹子笑靥如花地双手捧着茶杯递上。

他吃完绿豆糕的确有喝茶的习惯,但是……宛宛不是昨天被他吼过生着闷气吗?为何会笑得如此灿烂如此令人……心头发毛。

而且……宛宛竟是双手递上茶杯。她曾几何时为他递过茶,又曾几何时如此恭敬地对待过茶杯?!

于是,序生揣着充分的理由怀疑这杯茶有问题,狐疑着没接。

然而,最终的结果是—肚子闹腾翻了天。

“你……”序生捧着肚子,抬头艰难地看着宛宛,“你在绿豆糕里……”话未说完,便冲向茅房。

身后,飘来宛宛惋惜的叹息:“唉……人家好心好意把解药递给你的。”

宛宛捉弄他,从来不需要理由。而这一次,因为温婉,她有了理由,于是设计了这么一出,在他最爱的绿豆糕上下手。她像是料定了他一定不会接解药过去,所以往死里整他。

那一次,他几乎有三天是住在茅房里的。

因此,如今的他,哪怕是面对着最爱的绿豆糕,也心有余悸。

“序生大哥,你怎么不吃?”陶止爽朗地抓起一块,扔进嘴里。

序生又瞧了一眼宛宛,只见她放下了茶杯,闲散地看了看陶止,仿佛注意到序生特别的注视,于是别过眸子望着他,一脸的不知所云。

这个表情……很好,很自然。

序生放心地将手里的绿豆糕扔进了嘴里,转过头看向碧染,问道:“娘亲这次急招我回来,是有什么事吗?”这一路上他都在着急担忧,生怕是娘亲患了急病。见她安好,他便安下心来,同时也不由得疑惑。

“嗯,”碧染放下茶杯,施施然道,“你蜻蜓姨这个月会带着她的女儿瑶瑶来,需要你回来。”

序生记得,这位蜻蜓姨他小时候见过几次。据娘亲碧染说,他很小很小的时候特别拗,对不熟悉的想接近他的人那是拳打脚踢绝不手软。蜻蜓姨似乎就是被他的小拳头招呼过的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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