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节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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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儿虽然有万般不舍,但她是没法和苏菲争的,她也明白,有些事是原则性的,争不过来,以后只有较量了,凭她水儿的手段不管什么对手也得败下阵来。水儿接过孩子,满眼泪水地说:“娘疼儿媳,儿媳也明白,儿媳也喜欢这孩子,自然视如亲生,等儿媳把帐打理一下,让苏菲来管家。”别人不说,刘婆子听说孙女苏菲要当顾家的掌柜,满心是喜色,连颠带跑回家告诉儿子这个天大的好事。苏菲的继母也惊出一身冷汗,她马上打点了一些东西,跟着刘婆子进顾家看苏菲去了。
继居和雪景的相继出现,为顾家大院带来一个生机盎然的世界。对李翠莲来说,顾家大院是个好地方,对于水儿来说,顾家大院是个好地方,对于一只眼来说,顾家大院也是个好地方。可为什么顾居然会不惜性命地逃脱这个好地方呢!他是一个传奇,一个过客,他已经变成了风,化成了水,消失得干净利落。顾家大院是个家,前院和后院如烟锁重楼一般层层叠叠。既然是家,鸡飞狗跳天灾人祸,那是家里的事。顾家的女人们把各自的轩馆庭院布置成温香软玉的香巢,这样可以让自己纵情欢乐。她们争奇斗艳,勾心斗角。她们使顾家大院寒冷,可是她们又是那样畏惧寒冷。居然的早夭,翠莲怪罪于水儿,水儿很少再像从前那样趾高气昂地高声怒骂,眼下只能敢怒不敢言。可在气势上顾家所有女人她们哪一个也不是绿林出身水儿的对手。她们能够压倒她的是她们的美艳和万种风情。她们中间,一手遮天的李翠莲就不必说了,荀子女人出生于豪门,居然女人苏菲本来是一个买进来的三等丫头,还有一个是妻不妻妾不妾的一只眼,她被当做礼物抬进了顾家,要不是有翠莲罩着,早就被顾家尖牙利爪的女人们打散了阴魂。能嫁进顾家的女人何其聪明,人人有一万个心眼儿。只要伤害不了(不伤害)她们半根毫毛,她们情愿高看水儿,也算是给翠莲面子。顾家的女人哪一个不是在提心吊胆中长大?她们学会了低头不语的时候,但是在心里早已经把这个翠莲面前的红人,看做眼中钉。
苏菲尽管金奴银婢伺候着,可曾经身为丫头的烙印让她感到自卑与恐慌,她为顾家生下了儿子,这满足了翠莲最大的大心愿。可翠莲每次想抬举她的时候,看到的不是顾家少奶奶盛气凌人的高贵,而是一个怎么也挥之不去的泥土气息。翠莲沮丧了,顾家历来美女如云,她们的美丽慑人魂魄,她们的气质风流难挡,她们个个都像她们的母亲一样挺拔。可苏菲只会低头,这是翠莲最不愿意看到的情景。但是出于对居然的愧疚,翠莲还是把顾家大院最深幽最美丽的房屋做了苏菲的卧房,那书房的名字十分耳熟,叫做“居然山房”。翠莲给居然的书房起这样一个名字是为了纪念某一段岁月。这更使水儿不快,因为那是她最痛恨的岁月,那一段岁月是她机关算尽的岁月,那个叫居然的男孩在顾家大院的三年中,每一次相遇居然都用最残忍的目光扫视着她,她感到这个小恶棍迟早是她的后患,所以在她的心中,他必须死,必须万劫不复,才有自己的快乐和赏心悦目。在这一片黑暗的虚无之中只有一轮皎月,那就是自己曾经和顾俊盘生死与共患难与共的夫妻情分。水儿,让顾家的家仆和长工们感到畏惧,她从春走到了冬。她身上的肃杀之气使下人们不敢轻举妄动。她呵气成霜的寒冷使顾家大院在无论多么炎热的季节也有寒气习习的角落。只是,她依旧保持着以前的习惯,每日早上都要亲自为翠莲倒尿盆,她要用最真诚的举动让这个聪明的婆婆感到春日般的温暖与和谐。
苏菲这年16岁,这样年轻的寡妇历尽沧桑般地成熟了。她看着奶娘怀中的儿子雪景,想起太婆婆对自己的希望,觉得自己或许真的不该过于沉溺心头的那个诗意的世界,居然毕竟死了,这个男人再也不会来给自己关切和温存,遗忘过去吧!把那个俊美而弱不禁风的丈夫深深压在心底,不能再想了。迷茫和困扰过后的悲凉,总能带来冰雪一般的冷静和清醒。再浪漫的情感在一个还没成年男人死去后也会变得如铁一样坚硬。心碎是难免的,在未来漫长日子的缓缓侵蚀下,割掉的怕真的就是那些鲜活的幸福吧,如烟如云的沧桑后又隐盖着多少忠贞不渝。天长和地久像长在心尖上一样疼,当缅怀起幸福回忆起关怀来,唯一需要抗衡的,只是时间了。自己要在顾家生存,那是何其艰难,没有家境、没有靠山,惟一让太婆婆翠莲称心如意的只有儿子雪景,可太婆婆毕竟年迈,能扶持自己几年也说不准,这几年内必须自己为自己争足面子,才能颠覆自己的形象。
苏菲对着镜子,喊着一个新买来丫头的名字:“茜雪,给我梳妆。”茜雪小心翼翼地磕开一个鸡蛋,用木梳粘着蛋清把苏菲的头发梳理的一丝不乱。茜雪问:“奶奶,爷没了还不到一百天,是不能戴任何首饰的。”苏菲说:“好吧,只插一支黑色的竹签,把竹签上的红穗子剪掉。”茜雪按着苏菲的指示剪掉竹签上艳红的穗子,穗子无声的落地,带着沉重的忧伤。素面朝天、一身素衣的苏菲,高昂着头带着茜雪走出居然山房,刚到后院就与水儿遇了个照面。水儿惊呆了!这个丫头竟然有这样不凡的气质,居然还真有眼光。水儿冷笑着问:“这不是大少奶奶吗?大摇大摆着真有些做奶奶的样子。”苏菲问:“少太太近日好!”水儿说:“还好,你现在是主子,不是以前的丫头了,可以叫我小妈。”苏菲说:“我以前是丫头,也是的,我们都同样是丫头出身,何苦太太奶奶的乱叫,你还是叫我苏菲,我叫你水儿如何?”水儿一惊,有些鄙夷地看着苏菲说:“顾家是一个有礼教、有体面的人家,让下人听了还以为我们尊贵上下不分。”苏菲说:“我也算顾居然的结发妻子,你也不过填进我公公房里的一个同房丫头,况且你也没有子嗣给顾家留下,论起尊卑贵贱、主子奴才,你自然心中明白。”水儿说:“我还真的看低了你,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东西,和我挑衅,顾家还没有你说话的份。”苏菲说:“是我自不量力,但是你也收着些,不要撞墙头撞到菩萨身上。”苏菲说完,带着茜雪扬长而去。水儿猛地一阵头晕,一条毒计涌上心头,苏菲这根刺拔也得拔,不拔也得拔,她狠狠地冲着苏菲的背影唾了一口说:“你暂且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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