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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二章

他,这个叫居然的男孩,会和一片林子联系在一起。顾家的山林风水特别好,四面环水。吊桥永远收着,与世隔绝。只有早上长工上山和晚上长工散工才会放下吊桥十几分钟。居然带着苏菲来过,他们呼唤着看山的老头,吊桥缓缓地放了下来,他拉着苏菲踏上吊桥,跑进山林。在山林生活是一个使居然感到安全和快慰的想象。在一棵茂盛的老槐树下,他和苏菲面对面坐着,膝盖碰着膝盖,局促的空间使他们亲密,居然听苏菲讲述着她奶奶在鬼魂附体后,张牙舞爪的样子,还要面条吃,一顿能吃一斤猪头肉和4碗阳春面。听她说话是他最快乐的事,不管她说什么,的话在我听来总是十分深奥。她说她恨她的家,恨她的爸爸和继母。可真让居然吃惊,这样小的女孩能把她继母描绘得比巫婆更要阴毒,苏菲说她父亲和继母是世界上最自私和冷漠的人。

苏菲说:“妈妈死后,我就跟了奶奶。继母总爱装病,你知道吗?她根本没病,她很健康,她只是希望人伺候她,"她说,“她是在惩罚我爸爸。”

居然惊奇地问:“你继母为什么要这样做?”苏菲说:“因为他总是不碰她我爸爸喜欢你的小妈水儿,水儿是老祖宗的儿媳妇,可你爸爸死了,她必须要有男人和她好。”居然模模糊糊看到了一个奇怪的大人世界,荒诞不经,却又有魅力。就像恐怖又诱人的鬼故事。这使整个林子变得更加诡橘。居然向前探探身子,抱紧了苏菲,就这样她呼出的热气就喷到了他脸上。她注视着他,她的眼睛就像两条水中的黑鱼。她说,“告诉你一句话,你长大了,千万不要结婚。那很脏,懂吗?"他点头,其实我不懂,一点也不懂。他糊涂,但那很诱人。一种花朵般的感觉在居然身体里慢慢绽放。他们对望,膝盖碰着膝盖。她忽然说起蚊子。她说昨夜有只蚊子钻进了她的蚊帐,叮了她身上许多包。“哪,这儿,这儿。”她一边说一边在她身上的部位指点着:“你看。”居然摇摇头,脸忽然红了。

苏菲笑起来。她说出一句使他倍感意外的话,她说:“你是我见过的最干净的人,你将来会娶我,就像我爸爸稀罕你小妈那样,眼睛出火,热热的。”居然说:“不,我不要像你爸爸那样,那种男人是坏男人。你也不要像我小妈那样,她就是个妖精,要不是她我妈妈不会得病死的,她祸害了我的家庭和童年,我本来是城市的孩子,我恨她,恨那个叫水儿的妖精,她不是我小妈,是个鬼。奶奶也嫌弃我,说我没有我爸爸的豪气。”居然越说越心酸,他哭了。这是他第一次和人诉说他的委屈。“我是一个爱干净的孩子,爸爸妈妈和老师都夸奖我,是水泉镇弄脏了我,这里的生活弄脏了我,水儿弄脏了我。”他哭得很伤心。她忽然伸手抚摸他的脸。这陌生、突兀和亲昵的举止唤起他内心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不再哭泣。她大睁着黑鱼似的眼睛,慢慢绷直身子和腿。然后他就看见了那个更加奇怪的举动。

多年后苏菲知道了那是怎么一回事,可那时居然不懂,他看着苏菲洁白的身体,苏菲整个身子可怕地抖着,抖着。那痉挛似的抖动吓坏了他。那急促的喘息吓坏了他。他真恐惧。他以为她突然病了。他一迭连声叫着苏菲的名字,居然问苏菲:“你怎么了怎么了?”他的喊叫一直到她嘴里发出一声呻吟来终止,她长长地呻吟一声,紧绷的颤抖的身子忽然像棉花一样瘫软下来,她说:“苏菲我很舒服,我要死了。”然后就哭起来。居然抱住了她。他感觉到她正在我怀里融化,就像雪人在阳光下慢慢融化一样。她抽抽嗒嗒哭着。她说:“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管不住我自己。我知道这很羞耻。突然很想让你摸,我一点办法也没有,我大概快要死了。”居然说:“也许鬼魂附体了,苏菲,你不会死的。”

他们抱着,流着眼泪。

老槐树静静地屹立着,蚂蚱在草丛中跳跃着,苏菲的双腿紧紧闭合着。刚才的一幕是羞耻的、绝望的。他们为羞耻和绝望而哭,没有谁能帮助他们,他们孤独无助。可同时他们又是快乐的。因为他们拥有同样的羞耻和绝望的困境。他们响亮地哭泣,他们不知道又到了蚊子即将猖撅的黄昏,太阳就要落山了,蚊子就要出动了,夜合欢就要开了,晚霞就要烧起来了。这个黄昏和哭泣将给予了居然第一次到了水泉镇的温暖。看山的老头吹起哨子,让干活的长工们下山,马上就要放吊桥了。居然拉着苏菲回到顾家大院。在居然短暂的生命中,这一天是他最美好的一天,有时他痛下决心,为了苏菲不再想城市的生活,但他总是做不到。童年如诡异的梦魇一样钻入她的身体,让他回味无穷。

苏菲就这样闯入居然孤独的世界之中了,她喜欢听居然讲到城市的生活,也喜欢居然抓着她的小手。那种感觉很甜,如蜂蜜一样。翠莲不忍心看着居然孤独无助,让水儿把苏菲放到居然房里,打扫房屋、端茶倒水,但是绝对不能在居然房里过夜。小妈水儿说过:如果仅有一次,就会将苏菲鞭策而死。苏菲红着脸,鼻头上渗出点点汗珠。从此,她除了在正屋里给翠莲做针线就是在居然的房中。水儿对苏菲充满了仇恨,她多次对翠莲耳语:“娘,苏菲这个丫头是个魔、色魔,留在居然身边迟早会出事。”开始翠莲明白水儿的心思不过是想孤独居然,让居然的失望愈加强烈。这个颇有心计的女人,一直窃恨着自己的惟一血脉。后来婆子丫头们把居然少爷和苏菲丫头的事情愈演愈烈,翠莲听久了,逐渐也恨起了苏菲,苏菲稍微有些不慎,就会被水儿打得鼻青脸肿。这种愚蠢的举动加重了居然对祖母的反叛和小妈的痛恨,他多次将伤痕累累的苏菲拥入怀中。或许真的不该过于沉溺心头的那个怜悯的世界,迷茫和困扰过后的悲凉,总能带来冰雪一般的冷静和清醒。居然多次问自己,为什么和苏菲好上了,他没有答案。在城里的日子很多女同学都喜欢他,他的冷漠让女同学感到齿冷心寒。现在这个粗布短褂的丫头让他时时揪心,但那种揪心叫幸福。如烟如云的沧桑后又隐盖着多少忠贞不渝。天长和地久像长在心尖上疼,当缅怀起幸福回忆起关怀来,唯一需要抗衡的,只是时间了。对于岁月的流逝,忧伤和敏感总对此无济于事。即便记录下千篇万字,留住的怕也不是什么好滋味,人生五味里,有了爱情,愁绪也多,多情惹多忧,自认了吧,惟一的愿望就是保护这个可怜的女孩,但是除了可怜她,自己没有一点办法。

水儿没想到居然如此懦弱,没有动一兵一卒,就让他一脸败相。这个小男人连他老子顾俊盘都不如。也有一点自己占了优势,顾家大院的人都在向她一边靠齐,居然只有孤军作战,他注定失败、注定全军覆没。只要取得婆婆翠莲的信任,自己在顾家的地位是无人能够撼动的。翠莲是大老爷的儿媳,荀子女人虽是三老爷的儿媳,还有她那个有几分娇娆的女儿水仙,但是她们母女在翠莲面前总部得势,她们母女的苟延残喘,更为水儿助威。自己虽是婆婆翠莲填进房里的小妾,但和俊盘也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这多年纠缠着连缀着时隐时现的夫妻情感,寻求一个可见的事实尽头。俊盘死了,人生太短却又涌动着如许多无奈和无常,丈夫和自己之间的距离无形且又微渺,自己一味的执著与一味的从容放到最后都将成为肤浅的烦恼,王三莉你输了,你就是顾家用来崛起的一道桥梁,连你的儿子也输定了,他让自己踩在脚下,喊自己小妈,那是不愿意出口的一个称呼,可明确地巩固了自己的地位,只有自己才是顾家的当家媳妇。翠莲对水儿的放纵曾让居然一度怀着孤独冥想不休,即便真的总是需要一个人苦守着个家的日夜愈长,也会因为这个霸道的女人重重压抑着居然的孤独,居然可以忍受孤独,但是不可以忍受她毒手摧花般折磨着苏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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