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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二章
  封君扬却瞧不得她皱眉,出言劝道:“万事不到最后都说不准结果如何,现在看来是困境无路,谁又知明日会不会柳暗花明。且放宽些心,随遇而安吧。”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再多想不过是庸人自扰。辰年也能想透这些,便索性把眼下纷杂的一切都抛到脑后,只与封君扬说道:“先不管这些了,你先睡吧。”
  她说着便转身出去了,须臾就又从自己房里抱了铺盖回来,在地上打起了地铺。
  封君扬愣了一愣,反应过来后便说道:“不用你给我守夜,回你房间去睡。”
  辰年笑了笑:“又不是第一回了。”
  早在青州府里时,她就给他值过夜,不过那时他是故意折她的傲气,并不是真的要把她当使唤丫头。封君扬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你别睡在地上。回你房间去睡吧,离得这样近,有事我再叫你就是了。”
  辰年却摇头,抬眼看向他,正色道:“你不用过意不去,我只是图个安心。我内力不比你们,稍有动静就能警醒,夜里又容易睡死,若是真有个万一,我怕来不及。你叫我回去睡,我反而更不踏实,还不如就守在这里,反倒还敢睡一会儿。”
  封君扬沉默不语,辰年以为他被自己说动,就又再接再厉地劝说道:“真没事,我昨夜里坐凳子上不一样也是睡着了。今天好歹还有床被子盖呢,没事的。我又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大小姐,做这点儿事不算吃苦。”
  封君扬听她说得诚恳不觉动容,沉默了会儿,又低声说道:“辰年,男女授受不亲。你我这样共处一室对你名声有碍。”
  辰年浑不在意地摆摆手,说道:“江湖儿女没那么多讲究,又是形势所迫,哪这么多虚礼!身正不怕影歪,再说了,只要你我两人不说,谁又知道我是在哪里睡的!我不怕,你也别再说了,小心吵烦了我,把你的嘴堵上!”
  “辰年……”封君扬还欲再说,辰年果真又从地上爬了起来,找了布条出来作势去堵他的嘴。
  封君扬不觉失笑,伸手挡住她的手腕,以退为进地改口说道:“我是想叫你到炕上来和我一起睡,地上太凉。”
  辰年一愣,脸上顿时红了,羞怒道:“胡说八道!要不是看你重伤在身,我非得打你个半死不可。”
  封君扬却静静地看她,轻声道:“夜里太冷,又是山里,地上寒气太重。”
  辰年犟道:“邱三还睡在院子里呢!又怎么了?”
  “他是男子,你……不行。”封君扬话没说透,脸上反而露出淡淡红晕。地上寒气太重,对女子身体极为不好。他是年轻男子,有些事情虽是知道,却不知该如何和这样一个年轻姑娘说。
  辰年自小跟着穆展越长大,这类隐私事情从没人告诉过她。就是少女初潮,也还是隔壁的严婶子教导了她几句怎样处理。现听封君扬这样说,只当他是瞧不起女子,心里便有些不悦,冷声道:“女子又怎样了?你少瞧不起女子,没有女子哪里来的你们男子?”
  封君扬听了这话哭笑不得,想了一想,便又激她道:“你要是不敢上来在我身边睡,那就老实地回自己房里睡。”
  辰年倔强脾气却上来了,闻言便道:“上来就上来,我怕你什么!”
  说着就真的将铺盖从地上抱了起来,对封君扬说道:“你往里面去,我睡在外面。”
  封君扬一下子怔住了,被辰年驱赶着往里面挪了挪,见她就真的在他刚才躺过的地方躺下了。那炕乃火炕,一头接着堂屋的灶膛,早已被烧得热乎乎的。辰年和衣裹着被子躺下,觉察到身下的温暖,不由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叹息道:“果真还是炕上暖和。”
  封君扬还支着胳膊侧身看她,瞧她如此表情一时竟有些僵滞,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挪动身体贴着炕里躺下了,淡淡说道:“吹灯。”
  辰年闻言就向着烛台方向挥出一掌,利用掌风熄灭了烛火。屋子里顿时一片黑暗,过了好一会儿,才能借着外面的月光模模糊糊看清屋内的情形。封君扬与辰年都没说话,不约而同地将精力都放在了调整气息上头。
  其实北方的土炕都极宽阔,人便是横着睡也能睡得开。他俩又都不是胖子,各自占了一边之后,中间还余下了很大一块空当。想当初在山里赶路时,为了安全他两个靠得比现在还要近些,可辰年从没有像此刻这般紧张过,一颗心怦怦直跳,全无了刚才的胆大洒脱。
  黑暗之中,时间似乎更加难熬。辰年心中只盼着封君扬赶紧睡着,她也好动一动身体。谁知封君扬的呼吸一直微弱绵长,也辨不清他到底睡没睡着。她正暗自焦急,忽听得封君扬轻声问她道:“辰年,你可识字?”
  辰年愣了愣,老实答道:“跟着寨子里的夫子上过几天学。”
  封君扬又问道:“都学些什么?女诫?女训?”
  辰年却是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只答道:“寨子里谁学那个啊,就是小柳都不喜欢读那些书的。”她一时忘了紧张,向着封君扬侧过身来,眼睛亮晶晶的,看向他,问道,“你们家的姐妹们是不是都要读这些东西?”
  封君扬轻笑道:“嗯,她们都要读的,背不过还要被女先生责罚。做错了事挨罚也大多是抄写这些东西。我小的时候还曾经帮我大姐抄过呢,结果她还没背过,我却先记住了。”
  辰年听了奇怪地问道:“你抄一遍就能记住了?我不信。”
  封君扬就轻声背诵道:“凡为女子,先学立身,立身之法,惟务清贞。清则身洁,贞则身荣。女非善淑,莫与相亲。立身端正,方可为人……”
  他记性极好,几乎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虽是儿时所看之书,此刻却依旧记得清楚。他的声音舒缓低沉,与其说是背书,还不如说是在催眠。开始时辰年还有一句没一句地问上一问,不一会儿工夫,她的声音就开始含混不清。再过片刻,就彻底熟睡了过去。
  封君扬又低声背诵了一段,这才停了下来,见辰年半晌没有反应,终于确认她已经睡熟。他不觉也松了口气,悄悄侧了头去看她。屋中光线太暗,她又是背光而卧,虽然他的视力比常人好许多,可也只能瞧得出她五官大概的轮廓。她的气息有些粗重,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虽然看不清楚,但他似乎可以想象得到她的唇瓣定然微微嘟起的,就像早上他看到的那般,柔润而艳丽。
  封君扬心头忽地一荡,顿时感到有些口干舌燥起来。身下的炕仿佛烧得太热了,炙得他有些难受,又可能是刚才说多了话,此刻竟连喉咙都是一阵干痒。他不敢再看,忙转回了头,闭上眼暗暗背诵了多遍佛经,才缓缓调匀了呼吸。
  这一觉辰年睡得极熟,再睁眼时窗外天色已是大亮。她心里一惊,猛地从炕上坐起,就发觉身边的铺位已是空了。正惊疑间,封君扬的声音在堂屋里响起,问道:“可是醒了?”
  “嗯。”辰年忙应了一声,胡乱地整理了一下衣襟,匆匆忙忙地从炕上下来出了屋门,见封君扬果然就坐在堂屋里,面容干净,衣衫整洁,显然是已经梳洗完毕。
  辰年一时微窘,偏封君扬似是未曾觉察到她的心情,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这样给人守夜的,莫说我有个什么事情,就是你自己半夜里被人卖了,怕是也不知道吧?”
  辰年张了张嘴,没能答出话来,正犹豫是就此恼怒翻脸还是强行忍下的时候,邱三从外面探进头来,殷勤问道:“谢大侠起了?也用小的给您打水吗?”
  辰年满腔羞怒终于找到了出处,立时回身向着邱三吼道:“谁叫你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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