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年顿时看傻了眼,暗道:这人难道是自觉活不了,所以才要自己吃了毒药自杀?她瞪大了眼愣愣地看着他,却见他缓缓地向着她低下头来。辰年怔了怔才明白了他的意图,只觉得脑子一炸,顿时理智全无,再顾不上紧闭双唇,放声大骂道:“封君扬!你不要脸!”
话音未落,他的唇已准确地覆到了她的嘴上,然后不等她有所反应就将那药丸哺进了她的口中。辰年何曾遭受过这个,整个人都傻住了,任由着他灵巧的舌探入她的唇齿间,带着一股血的腥,把药丸推入她的口腔深处。
片刻后,封君扬抬起了头,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她。
辰年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忙用力咳嗽,想把那毒药吐出来。谁知封君扬见她这般,便又重新低下头去,再一次用唇堵了上去。辰年羞愤欲死,一张脸涨成了红布,见怎么也躲不过他的唇,索性张开嘴发狠地去咬。
他就缓缓退开了些,却不肯远离,只与她的唇瓣若即若离地厮磨着。乍一看去,倒像是辰年在追着他亲吻。
辰年气得肺都要炸了,一想自己竟然要这样被毒死,心中不禁又是恐惧又是委屈。等喉间那药丸彻底融化了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咧开嘴放声大哭起来。
封君扬微微一愣,随即就猜到那毒药是完全被吃下去了,他不由得长长地松了口气,用尽仅存的气力从辰年身上翻落下来,闭目慢慢调整内息疗伤。
辰年越哭越觉得自己命不好,死就死吧,可死之前竟然还要受这样的侮辱。她哭了半天不见停下,反而越发厉害起来,到后面竟然控制不住地抽泣起来,连气都要喘不上来了。
封君扬实在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叹了口气,轻声说道:“那药一时死不了人,你只要听话,性命就能安然无恙。”
辰年不理会他,依旧是哭,直到最后都哭得没力气了,这才渐渐地停了下来。此时已是正午,当头太阳正烈,可他们两人一个是穴道未开,而另一个是内伤严重,两人谁都动弹不了,只能一同躺在太阳地里晒着。
就这样熬到傍晚时分,辰年身上被封的穴道才渐渐开了,她软着手脚从地上爬起身来,第一件事就是给了旁边的封君扬一耳光。封君扬睁开了眼,静静地看着她,不惊不怒,只低声问她:“解气了吗?”
辰年满腔怒火,四下里找了找,只在那刺客的尸首上看到了一柄匕首,于是便踉跄着走了过去,双手将那匕首拔了出来,走回到封君扬身边,将匕首压在了他的脖子上,冷声道:“自然是没解气,不把你大卸八块我都解不了气!”
封君扬勾了勾嘴角:“随你,反正会有你陪着我,我不过是在黄泉路上等你几日。”
辰年秀眉一拧,伸手去他身上搜解药,却没想到翻出了好几个药丸,都是不同样的,也分不清哪个是解药哪个是毒药。她一把将封君扬从地上扯了起来,将手掌摊在他面前,问道:“哪个是解药?”
封君扬微微一笑。
辰年恨得牙痒,用匕首在他脸上比画了一下,恐吓道:“你说不说?不说我就先把你的鼻子削了。”
封君扬撩了撩眼皮,淡然地看了看她,说道:“不说不过是没了鼻子,说了就是没了性命,你觉得我会说吗?”
辰年怒极而笑,恨声说道:“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找不来了吗?大不了一一在你身上试出来就是了!”
封君扬笑了笑,说道:“自然可以,不过你要运气极好才成。我这里每种药就只有一丸,你可千万不要误把解药喂给了我。”
辰年恨极,死死地盯了封君扬片刻,这才强自压下了自己的脾气,向他服软道:“你到底要怎样?我和你无仇无恨的,你何必非要置我于死地?”
封君扬抬眼看她,淡淡答道:“我没想要你死,我只是想活下去。我说过那毒药暂时不会发作,你只要肯乖乖听话,待我有自保之力的时候,我自然会把解药给你。”
辰年心中暗骂不休,面上却是做出犹豫之色,故意问道:“你说话可作数?”
封君扬轻轻点头道:“作数。”
辰年又问道:“你这毒药几日发作?”
封君扬答道:“七日。”
辰年一直都在暗中关注着封君扬说话时的神色,见他丝毫不似作伪,一时也分不清他说的是真是假,更不敢用自己的小命去赌,心中便迟疑起来。她认真思量了片刻,只得先向他妥协道:“那好,我就再信你一次。不过……”说着停了停,又伸手从怀中掏出那个青瓷小瓶,倒了几粒药丸出来,“你也得吃我一粒毒药才行,省得到时你赖我解药。我这里只一种毒药和解药,非但外形一样,就连味道都是一般的。这世上除了我义父,也就我一个人能分得出来。”
她低下头去,装模作样地仔细辨认了一下掌中的药丸,这才用手指拈起其中一颗递到封君扬面前,说道:“我这药丸可不如你的好,能在七日后才发作。我这得一日一服才成。等明日这个时候我会把毒药和解药各给你一粒,你一同吃下了,这毒便可迟一日发作。”
因着心虚,她解释得很是详实,仿佛手指拈起的这粒消食丸真的是能穿肠烂肚的毒药一般。封君扬只静静听着,起初还能面无表情,听到后面嘴角却忍不住微微弯了起来。
辰年瞧他这般表情,越发心虚起来,面上的神色却是装得更加严肃郑重,直盯着封君扬逼问道:“你敢不敢吃?”
封君扬莞尔一笑,也没答话,只低头就着她的手将那粒药丸含入了口中,咽下去后才说道:“君子重诺。”
辰年下意识地在裙子上擦了擦手指,冷哼一声,回道:“小人无信!”
既然都商定好了,又是眼下这般情形,两人只能先把前面的恩仇放在一边,开始共谋生路。西边日头快落下地平线了,山林中暮色渐浓,辰年四处看了一圈,说道:“这里血腥气太浓,夜里会引来野兽,我们得换个地方。”
封君扬勉强支撑着坐在地上,有些虚弱地说道:“你先去看看那刺客身上留下了什么东西。”
辰年闻言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却也没说什么,起身去搜那刺客的尸首。那刺客死去多时,尸身已开始发硬。辰年忍下心中的恐惧,细细地将他身上搜了一遍,摸出了许多药丸、暗器等物,用裙子一股脑儿地都兜到封君扬面前,指着其中一个小小的乌黑铁筒说道:“没想到倒发现了个好东西,你看看,这可是人们说的梅花袖箭?怎么做得这般细?”
封君扬扫了一眼,见那铁筒长约六寸,粗还不过寸,看起来甚是精巧,就轻声说道:“你拿近些给我看看。”
辰年依言将那铁筒拿了起来给封君扬看了看,听得他淡淡说道:“这是七星袖箭,比梅花袖箭还多了一支。他已射过我两支,此刻里面还剩下五支。”
辰年闻言十分惊讶,低头细数了数那箭孔,见果然共有七个,其中两个已经空了出来。
封君扬又轻声解释道:“这是南边新出来的暗器,既可单发也可连发,别看它小,速度却快,力道也极足,可射三四十步远。”
辰年听得咂舌,将那袖箭小心地放好,后怕道:“亏得之前在崖壁上的时候他没有用这暗器,否则咱们一定躲不过,非得摔死了不可。”
她说这话本是无心,可话一说完心中便觉出不对来,这刺客大可以在崖壁上就使用这袖箭,可他偏偏不用,非要爬上来再杀封君扬,结果非但没杀了他,自己倒丢了性命。这刺客为何要这般行事?
封君扬那里显然也是想到了此处,突然说道:“你再过去看看,看那人可是你们清风寨中的人?”
辰年愣了一愣,顿时有些明白过来,崖下崖上的差别不过就是有没有她,难道这刺客真是清风寨的人,所以才会顾及她的安全?她几步走到那刺客的尸首旁边,将他覆面的黑巾扯了下来,借着微弱的光线辨认了一番,回头与封君扬说道:“不是,我从没在寨子里见过这个人。”
以这人的武功,若真是清风寨的人绝不会是无名之辈,可她从来没见过此人,可见他并不是寨子里的人。难道会是穆展越找过来救她的人?可为何不见他们救人,却只对着封君扬痛下杀手?辰年一时想不明白,不禁有些糊涂了。
封君扬却是淡淡说道:“先不管这些了。不是说要先换个地方吗?那赶紧吧,天都已经黑透了。”
辰年压下心中的疑问,摸了火折子出来点了个火把,回到封君扬身边问道:“你的伤怎么样?自己能走路吗?”
封君扬用手撑着地试图站起,刚一使力人就又栽倒在了地上,只能苦笑道:“我经脉断了,半点力气都用不上。”
辰年恼恨他之前的轻薄行径,不肯伸手去扶他,故意从背后扯住了他的衣领,说道:“那可没法子了,我力气太小又背不起你,只能先这样拖着你走了。”
封君扬并未挣扎,却说道:“没关系,只要你不介意一会儿我衣衫破烂袒身露体就好。”
辰年笑道:“这个你放心,我不介意。”说着就真的这样拖着他往前走去。
可山间本就难行,这样拖着个大活人更是费劲。走不了多远,辰年就累得气喘起来,她回头一看封君扬,却见他双手环抱在胸前,微闭着双目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便忍不住冷哼了一声,松手将他扔在了地上,恨恨道:“我累了,歇一会儿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