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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第一章
  我终有一天要与他为敌,这是我必须抱有的想法,也是我与世上任何一个人可能会有的结果。
  可是,有的时候,有的人总会变成特殊,而我最不希望的就是他成为特殊。
  回到京都后,一切像是终于平静了。
  我继续住在一品楼内,像个被禁足的宠物。
  他住回王府。
  一个月,不曾见过一次。
  他的敌人有很多,以太尉为首的老资派,以岳王为首的皇亲派,以新任三军统帅赵玉为首的新贵派,以及曾经与他同一派的仲更,每一个都不是泛泛之辈。
  若非我易容成小厮在楼下走动,还不知道他的前途如此堪忧。也难怪他差点在北关送去半条命,想杀他的人实在太多。
  听说,这几日他又被人参奏督军不力,差点让北关外的驻军全军覆没。
  北关外也不过三百人的队伍,刀剑不齐,粮草不给,他能把来犯的胡人击退至关河外,已是大奇,居然还有人如此陷害。所谓杀人不眨眼,应该指这些睁眼说瞎话的人才是。
  我放下长发,看着镜中的自己,发呆。
  门外的楼梯上传来轻微的哒哒声,侧耳倾听—是他来了。
  吱呀—门被推开。
  两人的视线在镜中交会。
  “你不是应该很忙?”那么多敌人,还有工夫来这里风花雪月?
  “在隔壁刚忙完。”他面无表情,看来心情不太好。缓步踱到我身后,注视着镜中的我,“你瘦了。”
  “没有。”我一向如此,起身,决定打破这种让人不舒服的对视,却发现面对面时更不舒服,“想杀人?”靠得近,感觉得出他身上的杀气。
  “想。”他抬手抚上我的眉心,“但还不能动手,要忍。”
  我把头微微往后仰,想躲开他的碰触:“他们做了什么?能把你惹成这样?”他虽年轻气盛,但也没那么容易被惹到。
  他微微凑近我:“女人。”他嘴唇微微翘起,像笑,又像痛恨,“他们说,她也在这儿住过,一夜只值十文。”
  我唇片微张:“……”我竟然能猜到他口中那个女人是谁—她一定姓柳,曾经住在成柳府,还曾有个儿子姓李名卒。
  “如果我也能为这样一个女人愤怒,哪怕她只值一文。”至少他有母亲,这已经比很多人幸运了。
  镜子里,一男,一女,唇片相触……也许只是慰藉吧。
  那一刻,我明白了什么叫怜悯,那是一种让人胸口闷闷的东西。
  这晚,他又睡在了一品楼。
  入了夜,我枕在他的胸脯上,脚跷在窗台,沐着月色,看着对面屋脊上的黑猫儿在优雅踱步。
  我们聊起了一个有趣的话题—关于怎么死。
  “那孙太尉会怎么死?”我问。
  “老死。”他枕着双手,与我一般欣赏窗外的月色。
  “善终?”他会这么轻易饶过敌人?
  “善终。”
  “赵玉呢?”我接着问。
  “战死吧。”他答。
  “仲更呢?”这个特殊。
  “自裁。”
  “他会愿意?”
  “会。”他答。
  “那个你还查不出来的人呢?”
  “……”无言,说不准的事,他不评价。
  “那,我呢?”一旦我的利用价值没了,他会让我怎么死?
  “……”仍旧是无言,不知是说不准还是不知道,抑或没想好?
  ……
  聊得太放松,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醒来时,他仍旧维持着昨夜的睡姿,我却蜷曲身子靠在他身侧。
  窗子还开着。
  外面又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我趴到窗台,俯视楼下的街市,小贩的摊子上白雾缭绕,杏仁茶的香味蒸腾而上。
  “要不要吃早饭?”我用脚尖推推他的肩。
  他闭着双眸,微微点头。
  我寻来一只紫竹篮,在篮里放上钱串,一直垂到楼下。
  “姑娘要吃些什么?”卖早茶的老人仰头询问,引来周围的小贩们一阵张望,兴许是见我脸生吧?
  我伸手指一下杏仁茶,以及一旁案上的糕点。
  老人埋首为我一一取来,丝毫不耽误工夫。
  我将竹篮拉回窗口,端出热腾腾的杏仁茶,以银针试过后,放到一旁的矮几上。洗漱完方坐回矮几上,舀一勺杏仁茶入口,香甜柔滑,很是受用。
  在我吃到一半时,他才起身。
  他习惯食不言,寝不语,所以即使有话要问他,依旧要等着他吃完。
  可能是昨夜饮了不少酒,他没什么胃口,不过两三口便放下了。
  “小辉在王府习不习惯?”回到京城后,小辉直接被胡生接去了王府,并不跟在我身边。
  拭完手,他将湿巾放回原处:“想见就过去看他。”
  我低眉看一眼勺子里的杏仁茶,自嘲地笑笑:“知道了。”
  他起身更衣,走时也没跟我打招呼。
  自窗棂处可见他从楼下经过—不骑马,也未坐轿,他喜欢走路。
  我手托着腮,欣赏他的背影,不知再过几十年,他可还会有如此这般的气势。大概也会是一个垂垂老矣的佝偻老头,那一定很好笑。
  兴许是天太冷,嗓子发痒,我不禁低咳两声,视线自他的背影上抽离,伸手打算合上窗扇,却在合到一半时,看到了窗下一抹熟悉的人影—紫姬!
  我打开门,把门外的人让进来。
  “任务完成得怎么样了?”合上门后,兀自回到饭桌前,继续吃我的早饭。
  紫姬冷哼一声后,坐到我对面,拾起饭桌上未动过的糕点吃起来,像是饿了好几天。
  “又是他的人伤的?”我示意一下她那只看上去已经不能动的右臂,猜想她可能又去刺杀李卒了。
  “长老派来的人。”她艰难地将糕点吞咽下去。
  我起身寻来一壶凉茶放到她面前。
  她端过去,咕噜噜喝上一口,随即再捏起糕点往嘴里塞:“阿梓没找到,李卒也没杀成,而且还被他放了,老妖婆想让我回去给她一个交代。”她被噎得咳嗽两声,“我身上已经被种了两粒冰片,不能再种第三粒。”
  对待有功夫的人,幻谷有自己的方法,以内力将千年玄冰的冰片打入体肤之中,但凡有功夫的人,必要提气使力。一旦被种上冰片,气血必然受阻,天长日久会在体内淤积成形,每隔一段时间,全身经脉就会膨胀剧痛。
  阿梓身上也种过一块,每隔三四十天就会发一次,每次看她发作我都不忍心,可惜我也帮不了她。
  “你来找我,是有什么打算吗?”
  她嚼着糕点,半天没说话,眼神直直地盯在矮几上:“你是打算跟那个姓李的男人了吧?”
  “他是我的任务。”
  她哼笑:“不止吧?如果只是任务,他会帮你护着阿梓一家人?”
  我捏来一块糕点,放在指尖玩耍:“不是你想的那样,对我们这些人,谁会无条件相助?”李卒留着我,护着我,多半是为了查明我背后那个还没查出身份的人。
  “不管他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至少你对他还有用,这就行了!”她再饮一口凉茶。
  我欣赏着指尖那精致的糕点问她:“你想做什么?”
  她的眼神渐生凌厉:“杀掉老妖婆。”
  我捏点心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冷哼:“想法挺好。”不过有点白日做梦。
  “怎么?你不敢?”她看我。
  我浅笑:“我怎么保证你不是在用苦肉计钓我?”也许她是老妖婆给我用的苦肉计,幻谷里的人,有几个是值得信任的?
  她也浅笑:“边走边看,不就知道我是不是在跟你用苦肉计?”
  “想让李卒帮忙,你大可以直接找他谈。”找李卒比跟我说有用,也许李卒会收下她,毕竟他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用幻谷的人对付幻谷。毕竟只有老妖婆知道一切真相,知道是谁派我做他的侍妾,目的又是什么。
  “他要是能相信,我还来找你废什么话?”
  对她的这个大胆的提议,说真话,我没太大兴趣,因为不知道她是真是假。
  “如果你真能杀掉老妖婆,我自然欢喜。我可以帮你试试,但不能保证会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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