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在S市是时间最短的一个季节，还没来得及把薄外套两用衫拿出来整理好，短袖又要派上了用场。夏天一直被林飒所痛恨，她甚至开始不满意从公寓走到店里的区区十分钟路程。
“热死了！”被艳阳一路高照的林飒语气不耐烦地推开玻璃门，疾步走到立式空调出风口，尽情享受被冷风包围的快感。
“老板，对面的店好像今天开张哎。”Bob谄媚地向林飒报备着。
“哦。”林飒应声，“我们不需要送花篮了吧？我觉得这个最不经济实惠了，又碍眼，摆几天就谢了。火葬场旁边一圈的花篮你说好看？死人又看不到。”
“我今天开张，你积点口德好不好。”司徒桀一个白眼射向林飒，他第一次觉得自己遇人不淑。
林飒挥了挥手让他一边凉快去，两个人之间质的转变在日积月累中更加明显，斗嘴的机会也渐渐多了起来，林飒根本就不是个惺惺作态的人，学不来娇柔耍媚那一套，所以司徒桀终于了解这个女人骨子里就不是个安分的人。
“你到底是开餐馆还是酒馆啊？神秘得要死。”林飒问了几次都没问出个所以然。
“等会儿一起来不就知道了，包酒水哦，这位亲，不来后悔哦。”司徒桀故作媚态跷起兰花指可把林飒乐坏了。
“你职业病又犯了吧。”
林飒也会怀疑，司徒桀不像个单纯的男公关，尽管她也不知道真正的是什么样的，可有时从司徒桀身上散发的气场完全不是愿意屈就别人卖笑讨好的。
“晚上九点，直接进来就好了，我让人在里面等你。”
林飒趴伏在木质大门外将近一刻钟，因为怕被笑话土冒，所以一直想靠自己来发现进门的方法，这会儿她终于憋不住了。
“死牛郎，你这破门推不开啊，你让我往哪儿进？‘芝麻开门’要不要念啊？”
司徒桀此时正在监控室看到一号机里有个姑娘揉弄着凌乱的长发对着电话叽里呱啦地一通乱吼，他五分钟前就被张廉通知说门口有个可疑人物。
“小疯子，你往左走，看到有个虎头把手了吗？拉一下。”
“疯你个头，你这是防扫黄啊？”林飒拉动把手，门咔嚓一声从中间打开，“我说你这里这么高科技，我……”
“林小姐对吗？请跟我来。”站在门口等待的是一位穿着休闲西装风度翩翩的年轻男人，怎么着都是上流精英的样子，西装男把林飒带到了标有VIP字眼的房间就离开了。
“怎么样？”司徒桀晃着一杯洋酒，颇为得意地说。
林飒不得不承认这里的软装和硬装都很有品位，不似一般的声色场所，一路走来就能从过道里各式油画看出档次的卓越。
“你这是酒吧？”又不像，都是一间间独立的包厢，难道是KTV。
“呵呵，附耳过来。”司徒桀勾了勾手指，成功获得林氏卫生眼一枚。
“真没情趣，小疯子，我记得那一夜在店里，你在我身侧轻轻颤抖，可爱得紧啊！”
林飒抡起一个靠垫砸向司徒桀，他总有办法能让她气到肺都生疼：“死牛郎！”
“果然是疯的，”司徒桀把靠枕物归原位，“鉴于你这么粗暴地对待老板，我就不告诉你。”
“司徒桀，你几岁了？”
“都三十岁了，我可是个熟男，怎么？看上我了？”司徒桀坏笑。
“饶了我吧，大哥。”林飒真想知道眼前的男人可不可以再无耻一点。
司徒桀打开门，和刚才带自己进门的西装男耳语片刻，领着林飒走向更深处，里头竟然还别有洞天。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林飒看到一排气质不凡着装得体的帅小伙站在自己面前，司徒桀用实际行动来回答了林飒的问题。
“要不要我一一给你介绍一下？”司徒桀单手勾上离他最近的一个男人的肩膀上，要多腐有多腐。林飒涨红了脸，第一次被一群男人还是疑似特殊职业的男人包围着，局促不安到了顶点，如果眼神能杀死一个人，司徒桀早已被千刀万剐。
司徒桀那么一瞧，怕小疯子真一激动晕厥过去，终于不再逗她，朝那些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各回其位。
“怎么这么不经逗的？”
“哼！”林飒不理他的调笑，心里的OS则是在她林飒漫漫长路上竟然头一回出现了让她哑口无言的劲敌，这种挫败的感觉让她很是无力。
“你不是说包酒水吗，夜宵算不算？”林飒抬着小下巴睨着司徒桀问道。
司徒桀见林飒并未生气且这么一说马上狗腿地连声应道：“小的都准备好啦，移驾包间吧，大王。”
林飒憋着笑意拍拍略烫的脸庞，跟着司徒桀回到刚才的房间，桌上早已摆满了美味珍馐：“你不会是要开饭店的吧？”
司徒桀跷着二郎腿，双臂张开后仰在丝绒沙发上：“你那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到呢？别怀疑了，就是你心里想的那样。”
正在吃鸡汁土豆泥的林飒一噎，忙深吸一口手边的饮料，她掩饰得那么好竟然也被司徒桀发现了，到底比自己多吃了十年饭，有些无所遁形了，想林飒插科打诨瞒骗过多少无辜良民，在遇上这痞子就要宣告终结了吗？
“你就准备这么干一辈子？”林飒有些复杂地盯着司徒桀。
男人抿着薄唇，林飒语气中透露出来的关心让他心头一暖，有多久没有遇到这样的朋友了，身边来往的大多伴随着利益关系，没想到一个初出社会的丫头片子竟抚慰了他漂泊的灵魂。
“那除了这个，我还能做什么呢。”司徒桀本意就这么让林飒误会着也没事，但现在却改变的初衷，“我十六岁就一个人出来闯，也没念过什么书，一开始跟着我老表去了日本，他说那里是个聚宝盆。”
司徒桀看到林飒那副求知若渴的样子，本来入口的烈酒化为甘露流入喉咙深处，他托着腮帮子好似回忆往昔，这模样让林飒不禁看呆了。
“刚到的时候我不会说日语，跟着老表住在小得不可思议的房子里，每天都幻想什么时候能变成万元户回国。一个月以后他终于找到个酒吧洗盘子的工作，也把我弄了进去。”司徒桀又抿了口酒，“这活就不是人干的，在S市我至少还像个人，去了那破地方我连畜生都不如。”
林飒一声不吭连掌心微微渗出的薄汗都不敢擦拭，这样的司徒桀，她没见过也没想要揣测过。
“后来我才知道这家酒吧就是个牛郎店，里面做的生意也是不入流的，接待女人不算，甚至连男人也有，有一天我在后面洗碗，正好有几个客人喝醉了，”司徒桀捏着双拳语气有些颤抖，林飒心一抽她突然想大吼别说了，但卡在喉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良久，司徒桀沙哑地说，“我怎么反抗都没有用，他们……这以后，我就索性看开了，反正都是赚钱，呵呵。”
林飒使劲地眨眼，生怕眼泪一不小心便滑落下来，她身下的沙发套早已被自己扭得变形，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哈哈哈哈--”林飒被司徒桀放肆的笑惊得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好像听到脑海中一丝弦崩坏的声音。
司徒桀抓起桌上的鸡翅膀塞进嘴里大肆啃食起来，怎么味道特别好呢。
“司徒桀！我杀了你！”林飒扑到司徒桀身上一阵狂打，眼里的泪也化为怒气收也收不住。
司徒桀笑闹地手拿鸡翅在包房里躲避着林飒的拳打脚踢，直到她累得一屁股坐在高脚凳上，林飒喘着气咬牙切齿地说：“我再相信你，一辈子嫁不出去！”
“千万别，到时候你嚷嚷着要嫁给我，我可吃不消。”
不再同他争辩，林飒缓过气：“你给我句真话行不？”既然硬碰硬使不得，那哀兵政策总行了吧。
“前面是真的，后面吗，嘿嘿，我上别人还差不多。”司徒桀抬起手臂，比了个健美先生的动作，成功地把林飒逗笑了。
“笑了可就不生气啦。”
“那你给我老实交代清楚。”
司徒桀拍拍袖子，打着哈哈说：“哎哟，都快十二点了，女人过了凌晨睡觉可是会毁容的哦。”
“你别给我打马虎眼，我问你话呢！”林飒一跺脚跳了起来拦住想要开门往外走的男人。
司徒桀一个顺手反握住拦门的林飒，轻易地就将她带入怀中：“想听秘密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嗯？”
林飒被禁锢在司徒桀与房门之间动弹不得，微微扭动只会被圈得更紧，他低沉魅惑的声音挠得林飒耳朵直发痒：“小疯子？还要听吗？”司徒桀的俊脸近得几乎就在咫尺，林飒只能紧闭双眼乱摇头。
“你能不能别每次都耍这贱招？”林飒待被放开后，气喘吁吁地说。
“等想到更好的再换。”司徒桀打开门，半推着林飒走到大门口，“好啦，早点休息，哥哥要接客去了。”
“死牛郎你就敷衍我，喂！”抵不过司徒桀，林飒还是被送了出去，一门之隔的司徒桀收起了放荡不羁的笑，眼睛只剩波澜不惊。
林飒一个人走在马路上，时不时地听到沙沙的树叶声，她不是个胆小的姑娘，这种场景也经常出现在她的生活轨迹里。正当林飒甩着背包哼着小曲时，她敏感地察觉到身后有人，随着哒哒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林飒不禁冒出冷汗。
林飒不敢轻举妄动，她一边以匀加速运动往前走，一边翻着背包里可以用来防身的东西。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林飒口中振振有词，手还在包里掏着，口红？不行，连鼻孔都插不进去；手机？上次刚买的，可惜；钥匙？你当自己紫霞仙子甩铃铛吗……
“林……”
“啊啊啊啊！”林飒像只奓毛的猫，也顾不得什么了，抓起包就往来者身上打去。
司徒桀送走林飒后才想到已是凌晨，她一个人回去不安全，可现在看她这彪悍劲白白让他担心了：“小疯子是我！”
“又是你！”林飒终于看清了来者何人，终于放下背包，慢慢地抚平心中不安，皱着眉头断断续续地说，“司徒桀……你是不是我这辈子的克星？”一天连着几次跳脚都是因为同一个人。
“别啊，我这不是怕你危险来送你吗，不识好人心，该打。”司徒桀伸手扯了扯林飒因为激动而发红的双颊。
“坟（浑）弹（蛋）！”
“嘿嘿，我送你回去。”司徒桀放开林飒心情甚好地说。
“不要你送。”秀眉一紧，林飒疾步向前想快点甩开这块狗皮膏药。
闻者也不恼，三步并两步紧跟在林飒的身后，时不时地做做鬼脸，又学芭蕾舞演员在马路上转着圈，路灯下的一高一矮一前一后缓步向前。
“好了，我上去啦。”大厦下，林飒站在铁门里和司徒桀道别。
“要不你再送我回去？”司徒桀眼波流转，带出令人无法抗拒的魅力。
林飒挥挥手，意思是早点洗洗睡吧，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司徒桀的视野里：“小疯子还挺记仇啊！”
吹着口哨，司徒桀双手插在口袋里，慢悠悠地荡回自己的老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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