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我一如既往地用沉默回答妈妈的问候，一股脑扎进自己的房间。我一直把哥哥的物品保留的很好，借物生情，往事重现。仿佛时间又回到了过去，回到和哥哥一起生活的日子。想到我们俩干的那些荒谬，滑稽的事，我不由乐了起来，可眼角却已湿润。。。

  黑夜，望着树影婆娑的天花板，脑海中再次响起徐克的怨骂，你哥的死是你一手造成的，你才是祸首，你才应该负全部责任。。。这些话像是万把钢刀猛戳我的心！徐克说的很对，哥哥的不幸和我有着不可开脱的关系。而我却无耻地把所有的责任都归咎于爸妈。其实我的内心早已如平静的湖泊没有波澜，那些所谓的怨恨也已随风吹散不见，只是长久的沉默寡言使我变得冷漠。仿佛在我和家人之间有道无形的冰河，它寒气逼人，直令人打怵，每当我想要靠近亲人时，却又被它逼的不得不倒退。

  我渐渐入睡，在梦中清晰的看到小时侯和哥哥一起荡秋千的情景。奶奶在一旁轻声叮嘱，小心点，别摔着。阳光下，我们的笑容最灿烂，仿佛时间就在此刻凝固。。。不知什么时候耳边传来奶奶痛苦的呻吟声，哥哥和我急忙跑过去，想要扶起瘫坐在地上的奶奶。我们使出浑身力气却怎么也拉不动奶奶，仿佛她的身体和大地长在了一起。眼看着一颗颗豆大汗珠子从奶奶的脸颊滑落，我们却束手无策。。。我急忙睁开眼睛，暗自庆幸这只不过是场梦而已，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让我再次紧张起来。我冲出房间，看到奶奶捂着肚子蹲坐在父母的房前，她痛苦的表情竟和梦中所见如此一致！

  幸好爸爸的轿车没有像上次送我去医院时那样在半路上坏掉。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偷看爸爸，他全神贯注地掌控方向盘，我的脑海里竟浮现出爸爸身穿满是拉链的新潮夹克，眼戴大墨镜，头上还系块儿花头巾，一副飞车党的铁杆儿成员的打扮。我不时回头看躺在妈妈怀中的奶奶，心中满是难过，焦急。从车上把奶奶背进医院里也只不过几十米的距离，可爸爸却累的气喘嘘嘘。这跟当年他徒步背我去医院时的体力相差太远了。。。猛然间，我发现爸爸老了，老的需要有人来照顾了，一股强烈的痛楚涌上心头。我有些不知所措，尴尬地说，让我来吧。爸爸喘着粗气说，快去找医生！奶奶得的是急性阑尾炎，需要立刻手术。我望着‘手术室’三个血红的大字发呆，心中莫名的恐慌。我从来没奢望过美梦成真，但老天爷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让噩梦实现吧！妈妈怕钱带的不够，又独自回家去取。这时爸爸的呼吸恢复平缓，他说，少聿，明天还要上课，和妈妈一起回家吧。

  没。。。没事。我想在这守着奶奶。不知为什么，每次和爸爸说话我的脸都会红，心跳的比第一次拉女孩子的手时都快。

  手术进行的很顺利。病床上，奶奶熟睡着。她的脸如失血的百合没有一点血色。我轻轻摸着奶奶枯瘦，苍老的手，回想起曾经童年时她带我们哥俩玩儿的情景，心如刀绞般的难过。大概最近医院的生意不景气，病房里其他的床位都空着。爸爸非要我找张床躺下休息，自己则坐在奶奶的身旁守着。我思绪万千，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直到隐约听到爸爸均匀，低沉的打鼾声，我悄悄站起来，不由自主地走到他的身边。想起小时侯每次爸爸从外地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抱起我，然后用他硬硬的胡子胳肢我。。。我禁不住去摸他下巴上的胡渣，还是那么硬。借着晨曦微弱的阳光，依稀可见点缀在爸爸两鬓间的银色发线，几条皱纹深深嵌在他的额头上。记得哥哥离开的时候，车飞曾对我说，你爸妈好像在一夜间苍老了许多。对此我无动于衷，只是忙着把他们的心折磨成齑粉。直到今天才发现。。。我是多么冷血，无情！！！

  利用上课宝贵的时间，我抓紧小睡一会儿。中途被尿憋醒，就见班上的同学一个个跟走火入魔似的，抱着书摇头晃脑，念念有词的，也不知他们在背诵哪段经文。从背后看，竟有种全班集体啃鸡腿儿的壮观景象的错觉。如果不是听到从操场上传来的嘈杂的嬉笑声，我肯定会认为还在上课。崔氏兄弟和车飞一如既往地抄写着作业，六只眼睛瞪的溜圆，三颗大脑袋有规律的左右摇摆。他们写字如飞，这要放到印刷不发达的年代，他们哥仨肯定是国宝级的！

  我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也不知怎么着就飘下了楼。进了厕所还在琢磨，什么时候学校的改建速度变快了，怎么一夜间尿池不见了？我胡思乱想着往里走，一个没留神和对面的一人撞个满怀。我们就像是发现远古生物似的，互相对视了至少三秒钟。而后对面那位一脸青春豆的女孩谦虚地向后退了两步，清了清喉咙，好让分贝达到最高效果，然后扯开嗓子喊道，来人呀！抓流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