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肃的喊杀声在红墙高瓦内乘风肆虐,深墨色的天幕已然被火光烧红了半边天,流云漓彩的瓦倒映着火光重重。
梨花簌簌,落在树下少女的身上,仿佛和她那一身洁白的罗裙融为一体,她目光呆滞地看着暗秘的拱门,眼神恍惚。莲花瓣的小脸上是一行清泪,纤细的小手紧紧地握着树干,手指已经被磨出了淡淡的血痕。
“走啊!公主!”侍女小素扑通跪下。面对着离魂一般的公主,她不断地磕着头:“走啊,公主,不然叛军就要来了,大家的心血都会白费了,快和我走吧!再不走就……”
“杀进去!里面都是女眷,谁逮到女人就赏给谁,给我冲!”
“叛军,你们不得好死!”
“胜者为王,哈哈哈……”
“杀啊!”
“挡住他们。”
……
嚣张的杀戮声和刀刃声一阵盖过一阵,周围弥漫着血腥味。
少女呆呆地立着,似乎感觉不到这凛冽的一切。
许久。
“小素,你说去哪里?我的家就在这里,我的父皇……母后……”干裂的唇动了动,声音蓦地哽咽。她默默转过身来,看着貌似一片祥和的屋内。
静谧燃烧的红烛照得白玉屏风暖洋洋的,团扇躺在红木床上,雕花红木桌上饰着凤翔九天的香炉依然冉冉飘香,只是光可鉴人的汉白玉地砖却是横杠着一抹阴影。
大堂中间,一条白绫,一个丰盈的身体悬挂在上面,缓缓地摇动。
那是她的母后。
一阵风吹过,雕花的窗户咯吱作响,暗暗的倒影在精致的窗纸上剧烈地摇晃。
“母后……”她喃喃,泪水又止不住地往下掉,小素扶住她单薄的身体,心痛道:“公主!要留住皇家的最后血脉,才能复国啊……”
“可是没有国了,没有家了,我能去哪里呢?我……”
“皇姐。”忽然,稚嫩的声音在角落里发出受伤小兽一般的哽咽。
这个声音让她有一阵失神,而后慢慢地转过脸,便看到了蜷缩在墙角的小男孩,是小她六岁的弟弟。
是啊,就算没有了一切,她还有弟弟,不能死,绝不能!
她像是恢复了知觉,定了定神色,待再次睁开眼睛时,眸中已淡了悲痛。她走到弟弟身前,像是平日玩耍般抱起他,唱着歌儿朝侧门走去。
“公主,逃吧!从侧门出去有一条密道通往宫殿后的树林,只要逃出去,就有活下去的希望了。”小素擦了擦眼角的泪,这才慢慢换上了公主的罗裙。
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她发疯似的在那条黑暗泥泞的通道里爬行着,指甲已被磨去,塞着泥土,鲜血淋漓的指头似不觉得疼痛一般。
她不能死,她还有弟弟,她还有亲人,必须活下去!
背上的弟弟紧紧地搂着她的腰肢,在这黑暗潮湿的地道里,只有他身上的体温照亮着她求生的欲望。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渐渐有了光亮,并且越来越大。
“弟弟。”她伸手紧了紧背上幼小的身体,故作轻松道,“别怕,我们就要自由了。”艰难地拨开挡在出口处的树丫和杂草,一阵混合着青草香的空气扑面而来。
是生的希望。
可突然,四周一阵嘈杂,就见大批叛军围上,似要淹没她那小小的身影。
“快追!”有谁一声令下,她急得加快了脚步。
“哼……不用追。”领头的士兵嗤笑一声,眼中泛起阴鸷的光芒,望着那袭白衣犹如小兔一般笨拙地逃窜,缓缓从背上的箭筒抽出了箭,拉满弓,对准了他们的后背:“你说,我能不能一箭双雕呢?”
“长官神勇!”
昔日尊贵的公主和太子,此刻不过是他们羽箭下的猎物罢了。
正跑得气喘吁吁,她就听背后一声闷哼,而后是弟弟虚弱地呢喃:“皇姐……”
“好像还不够。”领头的士兵冷哼一声,又抽出第二支羽箭对准了他们。
弓拉满,正欲放箭,蓦地,一把软剑闪着寒光袭来,还未看清来人的模样便已身首异处。
林中再度归于平静,只有偶尔的几声鸟叫和踏过草地的声音。
“君上,要带她走吗?”一声问话响在那抹逃窜的白身后。
他没有说话,只是顺着她逃走的方向望去,他看到即使在奔跑中,她固执的小手依然紧紧地搂着背上那摇晃欲坠的身影。白色的罗裙上鲜血斑驳,犹如一朵在风雨中要被打落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