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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二章

 

 
  郝剑忍不住上前搀扶,殷逐离将全身一大半重量都压在他身上,声音沙哑:“郝剑,今天那鲁是为波斯皇族采买丝绸和瓷器来的吧?”
  郝剑见她的血与背上衣裳快凝在一起,也不敢触碰:“先让柯大夫看看伤吧,那鲁那边……我且去看看。”
  他将殷逐离扶往丹枫阁,殷逐离摇头:“我听说斐家也想做成这单生意?”
  郝剑点头:“这是笔大单,丝绸、瓷器、茶叶,还包括绣品,如果接成了,够云天衣他们忙大半年的,斐关山那老东西肯定垂涎。”
  殷逐离唇角露了一丝邪笑:“这一顿挨得是时候,倘若你去,那鲁必会认定富贵城没有诚意。但若本大当家重伤带病前往,他一准感动得痛哭流涕,这笔生意斐关山便彻底没戏了。”
  郝剑第一次目露担忧之色:“可是大当家,你的伤……”
  殷逐离摇摇头:“不妨事,只是我先前受了寒,去到那边万事都由你开口,我不过作作样子。”
  郝剑见她脸色不对,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不由着急:“大当家,你有些发热。”
  殷逐离挡开他的手:“病得越重越好,这笔生意我们接定了。去到那边记得将本大当家重伤带病的事儿大肆宣扬一番。”
  郝剑拗不过她,终也备了车,她没换衣裳,只在外面罩了件蓝狐裘披风,白色中透出浅浅的冰蓝,更衬出了她的病容。郝剑与她同车,见她眉头紧皱,只担心她吃不消。殷逐离怎不知他的心思,只是脑子里一团混乱,她索性闭目养神,一路无话。
  马车一直行到广陵阁,郝剑将殷逐离扶下马车,冷风盈襟,她觉得呼吸艰难,而里面那鲁已经等候多时了。斐关山也是早早便到了,二人同桌,倒是相谈甚欢。
  见生意对头前来,斐关山不怀好意。斐家也曾是前朝富商,与殷家可谓是平分秋色。只是这些年生意不如以往,便事事低了富贵城一头。这位号称斐百万的老东家曾几次三番想与殷家联姻,他算盘打得精,想着反正殷逐离是个女儿,一旦娶回家,这殷家偌大家业,还不得改姓斐?
  不料殷大当家算盘打得更精,她当即放出话来,称斐家少东若同意入赘殷家,且以后子女皆冠殷姓,则此项联姻,即刻同意。
  为此事,斐家与殷家虽未当众翻脸,却也多少积了些不痛快。
  而今生意只有一笔,他更是将这殷逐离视为眼中钉,恨不能拔之而后快:“殷大当家,将主顾晾在这里大半个时辰,这便是你们殷家的待客之道吗?”
  有侍女前来接了殷逐离的披风,她脸色带着病态的红晕,显见已是高热,面上笑意却不减:“那鲁先生,逐离令先生久侯,实在是失礼。”
  那鲁倒是起身相迎,他长发微卷,蓄长须,穿一身蓝色交领右衽长袍,耳边戴着一对硕大的宝石耳环,讲得一口略略生硬的汉语,此时神色中颇有不悦之色:“殷大当家,那鲁听闻富贵城是整个大荥王朝实力最强的商家,可是为商之道,最重要的是讲求一个信字,你们连守时都做不到,那鲁无法相信你们的诚意。”
  无视斐关山的一脸得色,殷逐离缓步行来:“那鲁先生责备得是。”她行至桌前,那鲁抬眼便瞧见她素衣上斑驳的血迹。她这才将话说完,“适才听闻先生不远千里而来,殷某匆忙赶来,却不想仍是误了时辰,实在是无颜见先生。”
  那鲁闻言倒是一怔,斐关山便冷笑:“殷大当家果是不一般,连苦肉计都使出来了。”郝大总管对他可不客气,立时就冷言相嘲:“斐掌柜,我们大当家不允许我们论同行缺陷,今日不论您怎么讲,郝某断不敢道斐记的不是。”
  殷逐离低喝了一声:“郝总管,慎言。”
  郝大总管停了话头,忙不迭扶了殷逐离,这椅子有靠背,虽铺了锦垫,殷逐离却是万万靠不得。她背上伤口不曾上药,如今血已浸透了素衫。
  那鲁瞧见本已是神色大变,又见她腮间绯红,明显是高热,当下动容:“大当家,那鲁虽非中原人士,却也知道殷家富甲天下,您这伤……”
  殷逐离觉得脑子里嗡嗡鸣声一片,但仍是淡笑:“那鲁先生远道而来,逐离不曾远迎已是失礼,还让先生在此久候,实是心中不安……些许小伤,不足挂怀。”
  她话音刚落,郝剑已经开口:“先生有所不知,殷家虽富甲天下,但老夫人持家极严,我们大当家因昨夜晚归被鞭一百,听闻先生前来,连药也顾不得上便……”
  殷逐离抬手止住郝剑的话,那鲁不由分说便扶了她,见她背后血迹触目惊心,心中更是感动不已:“大当家且回,此事就这么定下了!他日待大当家伤病养好,那鲁定与大当家畅饮。”
  殷逐离自是顺水推舟,又好生嘱托了郝剑一番,始乘车返回。只余下广陵阁那斐关山一脸铁青,目光恨恨。
  殷逐离回到丹枫阁,医师柯停风已沉着脸等候多时了。此时见她返转,也不多言,上前便看了看她背上的伤,时间一久,血与衣裳凝结,他找了剪子,在烛上烤得一烤,将衣与血肉剪开。
  殷逐离趴在床上,任由他手起刀落地折腾。柯停风也不管她痛不痛,且当个骡子、马一般折腾,不医死就成。
  晚点唐隐回来便听说了白日里的事,快步赶到丹枫阁,殷逐离昏睡不醒。柯停风在床前照看,不曾稍离。
  她背上伤重,药纱裹了厚厚一层,却仍透出血迹。唐隐在床前的矮凳上坐下来,握了她的手。她没有睁开眼睛,脸上却露了一丝微笑:“师父。”她轻声唤。
  “嗯。”唐隐坐得再近一点,另一只手探探她的额头,“怎么又惹你姆妈生气啊。”
  她没有作答,将下巴搁在他的手臂上,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唐隐叹气,却怕吵着她,只得半倚在床头,以臂为其枕。
  柯停风连开了三个方子替她散热,她的体温却仍渐升高。半晌,她突然浅笑,低声说了一句:“姆妈,其实……你一直很恨我吧?我的父亲杀死了你的亲妹妹。”
  唐隐一怔,低头看去,才发现她俨然已经烧糊涂了。为了不扰她睡眠,唐隐在床头靠了一晚。卯时柯停风进来,看不过去,支走了房中的侍女:“此处也无旁人,你若撑不住,不如躺会。”
  唐隐摇头,笑容温和:“无妨。”
  殷逐离一觉睡到午时,唐隐起身时整个左臂都在抖。
  两日后,大将军曲天棘大胜吐藩,捷报传来后,新帝沈庭遥龙颜大悦,加封曲天棘为太师,赏食邑两万户,黄金八百斤,其长子曲流觞升任云麾将军,次子曲怀觞任忠武将军。曲氏一门,权倾朝野。
  六月下旬,大将军曲天棘凯旋搬师,沈庭遥亲自迎出长安城。红毯骏马,这位大将军身材高挑,着一身黑色戎装,腰悬金锏,斜背雕弓,仿佛将残忍化在气势里,他连眼神都带了戾气。百姓沿街围观指点,大荥的一代名将,荣耀倾天盖世。
  次日,大司空孙虔、大司徒诸葛重明、太尉秦师、国舅爷傅朝英等人于广陵阁设宴为其接风洗尘。长安三品以上大员皆有到场。这样的排场惊动了沈庭遥,他也便装前来。沈小王爷自然也在受邀之列——他去能免单。
  当夜广陵阁,红色的缎幔垂落下来,衬得整个舞台流光溢彩。两名刀客正在比武,你来我往,打斗甚是精彩。主事红叶见有贵客临门,忙不迭迎上前去:“我的爷,您们可真是好运气,一来就赶上我们拂星、拂月姑娘的初夜竞投。”她阅人无数,自中一眼便看出谁是主角,忙上前亲热地挽了沈庭遥,“今晚花落谁家,还要看各位爷的心思呢……”
  话未完,冷不防被一个声音打断:“听闻广陵阁真正的美景,可不是这拂星、拂月姑娘。”红叶抬头望去,便撞上曲天棘似笑非笑的目光,“红叶夫人,传说广陵阁内藏广陵止息,富丽堂皇非他处可比。夫人何不引诸位前往一观,也增长些个见闻呢?”
  红叶微怔,复又娇笑:“各位爷,按理招待各位是广陵阁的荣幸,但广陵止息不比别处,依我看,不如就在前厅热闹热闹吧。”
  但一行人听得这话,又哪里肯依,便是沈庭遥也增了几分好奇:“夫人何必推脱,既是开门,总当迎客。”
  红叶仍是笑容冶艳:“既然爷都开了金口,请随红叶来。”
  广陵阁内藏广陵止息,大荥民间皆有传言,据说广陵止息之富丽堂皇,便是皇宫也相形失色。但真正能进得广陵止息的人,却是极少的,所以传说终归也就止于传说。
  红叶将诸人领到后院,进了一所不甚引人注目的红楼,楼中白墙粉帘,竟然别无陈设。朝臣心中狐疑,但沈庭遥未开口,也无人问询。等待少顷,青砖地面骤然发出奇异的声响,不过片刻,地面向左右裂开,露出一排深不见底的玉色阶梯,红叶笑靥如花:“各位爷,请。”
  她话音一落,沈小王爷立刻就抱怨开了:“这黑乎乎的,如何下脚!你们就是这般待客……”他话未说完,突然止了声音。但见足下白中泛碧的阶梯俱都散发着柔和的幽光,阶梯两侧更是俏生生地站着数十位盛装丽人。她们手里拎着各色造型的白玉灯笼,站姿风雅端庄,见到墙后众人,千娇百媚地倾身行礼:“诸位爷请。”
  沈庭遥侧脸看了看曲天棘,曲天棘同他走在群臣中间,一路呈众星拱月之势。丽人提了灯笼于前带路,后面砖墙无声闭合,眼前光线却明亮如初,沈小王爷低头一看,蓦然心惊:“这台阶……是翡翠!”
  大将军曲天棘略扶了康乾帝沈庭遥,闻言亦低声道:“十数年前,臣与先皇曾去过南财神魏南山家中借粮,见其陈设富丽堂皇,便称赞了两句,他向臣提到过富贵城的广陵止息。言道翡翠为阶玉为台,水晶作帘金设案。微臣当时只以为是他妄言,谁知竟真有此事。”
  沈庭遥点头,心下也明白为何当年北昭末代皇帝要诛灭殷家,树大招风,富到这种程度本就是自取败亡。他低头,见台阶上又雕刻各色花纹以防滑,两旁皆嵌夜明珠,于黑暗之中熠熠生辉。壁上均有金枝壁灯,空气流通无阻,但并不见气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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