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奕铭的视线一直在她光滑素净的侧脸上逡巡,只觉得那线条柔美,水嫩的皮肤几乎像瓷器一样完美无瑕。
雁京城里最高档的一处高尔夫球场内,蓝天白云之下绿草如茵,令人心旷神怡。徐天朔打出十八洞七十六杆的成绩,非常高兴,走到休息区时仍是一脸得意。
钟奕铭找准了时机试探说道:“听说您最近买了部新手机,能不能给我看看是什么型号?我早就想换手机了,一直也没有时间去商场看。”
“哦,那手机我买了送人的,不是我自己用。”徐天朔是个聪明人,一听就知道这小子话里有话。手机在他们眼里能算什么,不过是个通讯工具。
“送女孩子?”钟奕铭喝了一口矿泉水,故意问。
徐天朔嗔怪地瞥他一眼道:“你姑父都多大年纪了,买手机送女孩儿这种事你们年轻人做还差不多。”
钟奕铭笑道:“您才四十七,不算很老,老莫比您大五岁,上个月才换了一个妞儿。”
“你拿我跟老莫比?哈,你小子今儿吃错药了吧。”徐天朔干笑一声,却无笑意,他了解妻子的这个侄子,他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不靠谱的话。
钟奕铭听他话里的意思,知道他虽未动怒,却是有些不高兴,自己再兜圈子反而不好,于是开门见山道:“我上回跟朋友去吃饭,在羊房胡同附近看到您和一个女孩儿在一起。”
徐天朔听到这话心里一紧,面上却是若无其事:“是吗,那还真挺巧的,你看到的那个女孩儿是我一个好朋友的女儿,独自到雁京来上大学,我受托照顾照顾她。”话说得很周全,理由无可挑剔。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嘛,您和我姑姑这么多年的夫妻,感情一直很好,怎么可能会有事情瞒着她呢,是我误会了,不好意思。”钟奕铭这话暗藏机锋,确信徐天朔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
“你小子别跟我犯贫,你姑姑一向疼你,这些话你跟我说说也就算了,可别传到你姑姑耳朵里,她快到更年期了,受不了刺激。”徐天朔笑骂一句。
钟奕铭听他这么说,确信他和姑姑并没有把梅朵的事说开,悄悄道:“我跟您保证,我没把这事儿跟我姑姑说,不过她要是哪天问起来,您最好跟她解释解释,免得她胡思乱想。”
“我跟你姑姑几十年的夫妻了,这点信任还是有的,倒是你们这些小辈,不要听风就是雨。”徐天朔似笑非笑,看不出喜怒。
钟奕铭看到他这表情,就知道自己已经不方便再多说,怎么说他也是晚辈,不能轻易指责长辈。
回家路上,钟奕铭接到仲禹电话。仲禹告诉他,调查了梅朵的身世之后,有了比较突破性的发现。
“电话里说不清楚,我在你办公室等你。”仲禹手头有许多材料要给钟奕铭看。
之前和徐天朔的谈话并没有什么有效进展,钟奕铭正愁这事儿找不到突破口,仲禹的电话令他精神倍增,兴奋说道:“我这就过去,你等我。”
办公室里,仲禹坐在钟奕铭办公桌对面,说他到梅朵老家走访之后得知,徐天朔几乎每年都会去梅家看望韩静姝和梅朵母女。
“梅朵的爸爸十年前死于一场车祸,之后韩静姝没有再婚,独自抚养女儿成人。韩静姝本人身体不大好,常年患有支气管哮喘,母女两人没有别的收入来源,仅靠韩静姝每个月不到两千元的工资度日。”仲禹把自己托朋友在医院搞到的韩静姝病历复印件拿给钟奕铭看。
钟奕铭简单翻了翻病历,问道:“这个病会不会遗传?”
“我咨询过医生,医生说存在遗传的可能性,但是这个病的后天发作跟环境有很大关系。我找关系到雁大查了梅朵的入学体检表,她很健康,看来并没有遗传她妈妈的病。”
仲禹把自己了解到的情况详细汇报给钟奕铭,钟奕铭不住点头。仲禹做事情一向周全,不用自己操心,他自会把情况调查得很清楚,这也是钟奕铭放心让他去查的原因。
不知为什么,听说梅朵很健康,钟奕铭不自觉地松了口气,那母女两人的生活已经够苦了,母亲有病,要是女儿也有,只怕更加艰难。
“你觉得徐天朔跟这对母女是什么关系?”钟奕铭隐隐有个不安地猜测。
仲禹表情松了松,英俊的脸上些微有些笑意:“这我不好妄加猜测。”
钟奕铭知道他一向出言谨慎,打消他的顾虑:“没关系,这里只有我和你,但说无妨。”
仲禹这才向前探了探身子,目光中似有玄机:“关系匪浅!”
果然,两人想到一起去了。仲禹继续道:“徐总每年都去县城看望母女两人,一年最少去两次,每年梅朵的生日必去,而且……”他顿了顿,“我查了韩静姝的资料以后发现,她是在成都上的师范学院,而徐总到雁京读研之前,也是在成都上的大学。”
仲禹没有把话继续说下去,却足以让钟奕铭了解他的意思。这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徐天朔对梅朵母女如此上心,对梅朵另眼看待,原来她极有可能是他的私生女。
如果把事情串起来想,钟奕铭立刻就想通了。算一算,梅朵今年二十一岁,而徐天朔和姑姑结婚只有二十年,他和韩静姝的关系只怕在他和姑姑结婚之前就已经开始了。为了自己的前途,徐天朔不得不忍痛放弃已经怀孕的恋人,选择了豪门千金,韩静姝伤心之下,回到家乡嫁给了梅朵的爸爸。
和姑姑结婚以后,徐天朔和韩静姝的关系应该是中断了很长时间,姑姑长期不孕,徐天朔会想起曾经的恋人和女儿只怕也是理所当然,更巧的是,他想方设法找到那母女两人的时候,女儿的养父已经因车祸去世,正好给了他再次接近母女两人的机会。
想到这里,钟奕铭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原来之前一直查错了方向,难怪梅朵和徐天朔听到自己试探的话会那么生气,只怕徐天朔是心知肚明,梅朵却还被蒙在鼓里。
她哪里会知道,这个自称是自己爸爸好朋友的叔叔,竟然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这比小说还要戏剧化的事实,只怕她一时半会也难以接受。
听了仲禹的汇报之后,钟奕铭心里沉沉的,拿不定主意是将真相告诉钟淑怡,还是继续替徐天朔保守这个秘密。
真相毕竟是残酷的。姑姑深爱徐天朔,必然受不了这个刺激,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还很难说。钟奕铭告诉自己,不能一时意气轻举妄动。
这时候,玫瑰打进来内线,告诉钟奕铭,媒介总监薄荷想见他。自从在会上被老板当众数落一顿之后,薄荷便长了心眼,把宣传计划书打印出来,先给老板过目,等他满意了,再做成片子也不迟。
“让她进来吧。”钟奕铭道。仲禹听说薄荷来汇报工作,主动站起来离开。钟奕铭埋头翻看梅朵的资料,没有注意到薄荷进门时,和仲禹有片刻的眼神交流。
薄荷把手里的宣传计划书递给钟奕铭,见他很认真地看了几页之后原本阴晴不定的表情渐渐放松下来,这才暗自庆幸,刚要松口气,钟奕铭又说话了。
“比上回的强很多,可有些细节还是不够完美,准备跟我们同期推出楼盘的房地产公司,据我所知就有好几家,市场部的报告已经提交给你,怎么没有做方案比对?”钟奕铭峻然的目光看起来有些吓人。
纯属鸡蛋里挑骨头,薄荷腹诽。好在一向知道他脾气,心里再不满,也换上笑脸再回答:“其实我们还有一套备选方案,就是防备其他公司跟我们的创意撞车。”
“拿来给我看看。”钟奕铭把手里的文件放下。
薄荷嗯了一声,转身而去,却又听到钟奕铭在背后说:“这一季楼盘的销量要是比往年提升百分之十,我就放你大假。”
“谢谢老板。”薄荷回头给了钟奕铭一个甜笑。
百分之十,分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谁不知道现在房地产市场萎缩得厉害,很多开发商房子卖不动都在观望,业绩能与往年持平就算谢天谢地了,他给自己的承诺不过是一个看得见摸不着的海市蜃楼,这就是商人,奸商!薄荷心里嘀咕着,却是不敢说出一个字。
拿起之前薄荷提交的方案,钟奕铭在上面签署了几点意见,让玫瑰拿去交给媒介部。虽说房地产公司只是集团众多下属公司里的一个,身为集团总经理的他大可不必事事关注,可毕竟房地产项目占用了大量资金,不提起重视只怕会影响集团的资金流。
处理完公事,钟奕铭看了看日程表,晚上有一个商务应酬,此时离开公司正是时候。车子在路上开了一会儿,钟奕铭忽然叫司机掉转车头:“去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