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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第三章

 

 
  “哟,你还挺记仇。”阿岳在沙发上摇摇摆摆,“我猜,你今晚是和十号先生约的会。”
  他说对了,童希贝很郁闷:“他是我前男友。”
  “我知道。”
  “不过,他什么都没说。”
  “我猜到了。”
  “为什么?”
  “听你的语气就知道了,他要是真对你说了什么,你早蹦回家去了,还来这里干什么。”
  童希贝转着杯子,说:“阿岳,你说我要是和他重新开始,靠谱吗?”
  “别问我,我不知道。”阿岳懒懒地靠着沙发背,摇头晃脑,“如果你觉得自己驾驭得了他,就大胆地上,但是我觉得,你对自己没有信心。”
  的确是如此。阿岳只是一个陌生人,却好像能读懂她的心。
  童希贝情绪低落,叹了一口气:“很晚了,我该回去了,你一个人在这里等唐飞没关系吧?”
  “没事,你帮我把门关了就行。哦,再帮我把灯都关了吧,开关都在吧台里。”
  “把灯全关了?”
  “对,我不需要灯。”阿岳又笑了起来,“童希贝,祝你好运,再见。”
  唐飞回来的时候,咖啡馆里已是漆黑一片。他打开灯,走向那张沙发。
  阿岳依旧躺在沙发上,唐飞拍拍他的手臂:“阿岳,我们走吧。”
  唐飞带着阿岳出门绕着房子转了一圈,走进了朝北的楼道。他们住在咖啡馆楼上的居民楼里,是一间普通的两居室。
  回到家,阿岳才把手从唐飞肩上放下,自己摸索着走进了卫生间。唐飞烧了一壶水,觉得肚子饿,又架起锅子开始煮面条。
  阿岳出来的时候,唐飞问他:“要不要吃碗面?”
  “也好。”
  唐飞就从冰箱里多拿出一把挂面。他突然想到一件事,说:“今天阿姨给我打电话了。”
  “哦?”阿岳在客厅里坐着,他侧了下头,“她说什么?”
  “问你好不好、什么时候回家去看看,叔叔最近身体不太好。”
  “你怎么说?”
  “你要我怎么说?”唐飞把面条下到沸水里,“我说一切都听你的,你想回去了,我自然会陪你回去。”
  “……”
  “阿岳,你是该回去看看的。”
  “再说吧。”他摸索着坐到桌边,“面条好了吗?我饿了。”
  “快好了。”唐飞忙活了半天,端出两碗鸡蛋面,一碗放到阿岳面前,把筷子递到他手里,“小心烫。”
  阿岳慢慢地挪过碗,低头吃起面来。
  唐飞坐在他对面,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什么时候把头发剪一下,把胡子刮一下?难道你一辈子都要这样吗?”
  “无所谓了。”阿岳满不在乎地笑,“唐飞,你要是觉得麻烦,就给我找个保姆,我一个人也能过日子的。”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唐飞有些气,“阿岳,我和你说真的,你该考虑下以后的事,你还很年轻啊。”
  “别说这个了,你的面做得不错。”阿岳深吸一口气,“好香啊,其实你可以考虑下在Shining Coffee推出商务简餐,这附近写字楼还不少,午餐、晚餐的生意也能赚不少钱的。”
  “阿岳!”
  “……”阿岳拿着筷子的手一滞,沉默片刻后,他抬起头,认真地说,“唐飞,你告诉我,我还能做什么?”
  唐飞望着他脸上那副黑黝黝的大墨镜,一颗心沉重起来。
  童希贝觉得自己一定是着魔了。
  回到家,洗完澡钻进被窝,她满脑子都是与阿岳在咖啡馆里的对话。
  当时他们的周边没有亮灯,只有吧台处的灯光幽幽地照过来。阴暗的光影下,她看着阿岳的脸,他戴着墨镜,头发蓬乱,胡子拉碴,唇边却挂着不以为意的笑。
  真是一个怪人。
  童希贝卷着被子翻来翻去,半个小时后都没有睡着。她干脆下了床,到客厅偷了一瓶童大林喝了一半的红酒回房喝。
  她没有用玻璃杯,而是学着阿岳的样子对着瓶口猛灌,咕嘟一大口下去后,喉咙立刻烧了起来。童希贝觉得很过瘾,索性从自己的小柜子里翻出一包薯片,盘腿坐在床上,就着薯片喝着红酒,一直喝到脑袋迷迷糊糊的。她扑通一下倒在床上,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天,童希贝睡过了头,上班迟到了。
  公司里事情很多,一通忙完,童希贝才松了一口气。不知怎么的,脑子一空下来,她又想起了阿岳。
  阿岳是个神秘的人,邋邋遢遢,疯疯癫癫,却又有着一股特别的魅力。童希贝本来以为他很沉默,没想到一聊起来才发现,其实他的话很多。而且他的声音非常好听,音质低沉,又带着一点漫不经心,性感得会令童希贝心里生出一种酥酥的感觉。
  阿岳还有一双好看的手。童希贝还记得那天晚上,他用双手抚过自己的脸颊时,她紧张又惊讶的心情。
  不知道阿岳的眼睛为什么会看不见,是先天,还是后天?是生病,还是事故?是暂时的,还是永久的?
  不知道阿岳为什么会待在这个咖啡馆里,天天抱着酒瓶子赖在沙发上,他是在借酒消愁吗?
  童希贝止不住地在心里瞎猜。阿岳对她已有了很多了解,而她却对他一无所知,童希贝知道,自己是好奇了。
  童希贝可说是顺风顺水长大的,成长过程中从未遇见过这样一个人。阿岳的身上似乎带着许多故事,令她想去探究,又觉得这样的探究有点儿像在玩火,一不小心就容易烧着自己,还会伤到他。
  下班前,童希贝接到了杜翔的电话,直到这时她才发现,整整一天,她都是在想阿岳的事,本来应该让她烦恼的杜翔,一次都没有进过她的脑子。
  杜翔约童希贝周末出去玩,童希贝脑子一热就答应了。
  在她看来,阿岳只可远观,杜翔却可亵玩。
  童希贝挠挠头发,心想自己真的真的不能再去想阿岳了。
  晚上,童希贝在房里上网,发现网上有一个帖子:今年的光棍节,你脱光了吗?
  童希贝抱着枕头滚到床上,仔细地想了想,她居然已经过了四个光棍节了,今年的十一月十一日,要还是单个儿过,就是第五个了。
  她蹲到地上拉开自己写字台下的柜门,把塞在角落里的东西都挖了出来。
  杜翔送她的小玩偶,杜翔给她写的情书,杜翔送的项链,还有他们交往时拍的合影,童希贝仔仔细细地看过,叹了口气,又把这些舍不得丢的东西塞回了柜子的角落。
  她穿上运动裤,拿上钥匙准备出门。卢静听到动静,从房里跑出来问:“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跑步。”
  “发神经呀!又跑步!喂!童希贝,你……”
  童希贝早已开溜,她是真的去跑步。
  她一直有夜跑的习惯,情绪来了不管多晚都会冲出去晃一圈,直跑得大汗淋漓才觉得过瘾。
  这一次,童希贝刻意避开了Shining Coffee所在的路段,往相反的方向跑了一大圈。可是跑回来时,她突然就有了一股冲动,迈开大步就往Shining Coffee的方向跑去。
  离咖啡馆还有五十米时,她慢慢地停了下来。咖啡馆里依旧亮着温暖的光,童希贝沿着那一长溜的落地玻璃窗走过,店里客人很多,童希贝看见了走来走去的服务员,还有在吧台忙碌的唐飞和弯弯。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往那张特定的沙发看去,很意外的,沙发边坐着几个聊天的客人,没有阿岳的身影。
  童希贝心中有些失落,她垂下脑袋继续往前走,转了个弯,经过咖啡馆斜开的店门时,她突然吓了一大跳。
  咖啡馆外的花坛边支着一把躺椅,闲闲地躺在上面的人,不是阿岳是谁?
  童希贝有些疑惑,一步一步地走到他身边,低头看那个正在喝酒的人。
  他穿着一件深色夹克、一条又破又旧的牛仔裤,脚上居然是一双布鞋。
  大晚上的,他的脸上依旧架着那副大墨镜,头发凌乱,胡子茂密,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在路上猛一看见真能唬住人。
  听到有人走近,阿岳并没有露出警惕的表情,只是稍稍转了转脑袋,接着又自顾自地发起呆来。
  “阿岳。”童希贝开口叫他。
  听到童希贝的声音,阿岳笑了:“嗨,是你啊。”
  童希贝打量四周,“你怎么坐在门口呀?”
  阿岳从躺椅上坐起身,朝童希贝晃晃手里的酒:“今天店里生意好,我的王位被人抢了。”
  “哈?”童希贝一下子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就是说,你被赶出来了?”
  “对。”阿岳也笑起来,“你好像很幸灾乐祸啊?”
  “没有没有。”童希贝喘着气,她拍着自己的胸,“哎哟,我刚跑了几千米,你还要来逗我笑,真是……”
  “你在跑步?”
  “是啊,看不出来吗?”童希贝一身运动衣裤,脚蹬球鞋,长卷发高高地扎在脑后,满脑袋的汗。
  “看不见。”阿岳淡淡地说,依旧脸带微笑。
  “……”童希贝有点蔫,干脆坐到了他边上的花坛上,“Sorry。”
  “没事。”阿岳仰头喝酒,“怎么这么晚跑步?”
  “晚上空气好,路上人又少。”童希贝张开双臂深呼吸,突然又拍了下阿岳的手臂,“喂,要不要和我一起跑一圈?”
  “不要。”
  “为什么不要呀,你不是躺在沙发上喝酒,就是躺在躺椅上喝酒,瞧着就是长期缺乏锻炼,那么瘦。”
  “我会摔跤的,到时你负责医药费?”阿岳转过头,笑着问。
  童希贝微微一愣,想着也是,就说:“那我们散散步吧,走路总不会摔跤吧?”
  “在这儿坐一会儿多好,干吗要那么累。”
  “你这人真没劲!”童希贝撇撇嘴,“不走拉倒,那我走了,拜拜。”
  站起身走了没几步,就听身后传来阿岳的声音:“喂。”
  “嗯?”童希贝回头。
  阿岳放下酒瓶子,慢悠悠地站了起来,他向她伸出手:“童希贝,肩膀借我一下。”
  童希贝惊喜地瞪大了眼睛,就像看见铁树开了花,她拍手大笑:“哈哈!阿岳,这是我头一次见你站起来哎!哇!你还挺高的嘛!”
  阿岳收回手,双手插到了裤子口袋里,站姿很随意:“到底还走不走啦?”
  “走,当然走。”童希贝双手背在身后晃到他面前,抬头打量了一下两人的海拔差距,“阿岳,你有多高?”
  “181公分。”
  童希贝伸手拍了拍他的胸:“小伙子身高不错嘛,就是身材不够壮,啧啧啧,太瘦了。”
  阿岳一把就抓住她胳膊,微微俯身,声音放得很低:“小伙子?童希贝,你是在调戏我吗?”
  “……”童希贝脸红了,她抽出胳膊,“开个玩笑而已。”
  “你不是说要散步?”阿岳抬起手,“我要搭着你的肩膀走路。”
  “哦。”童希贝迟疑了一下,就拉起他的手搭到了自己的肩膀上,两个人慢慢地走了起来。
  阿岳穿得很单薄,十月底的夜晚,风已经有些凉,他的头发被风吹得飘动起来。童希贝扭头看他,他走得很认真,表情也有些严肃。他的手只是轻轻地搭在她的肩头,完全没有压下力量。
  气氛有些尴尬,童希贝这时候才意识到,和一个盲人一起走路,并不是件简单的事。
  “喂,阿岳,需要我做什么你要告诉我哦。”
  “前面如果有台阶,你记得提醒我一下。”
  童希贝心里很紧张,不知道该说什么,碰到人行横道,她都会小声地提醒他。
  阿岳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心情,淡淡地说:“你不要那么紧张。”
  “……”
  “童希贝,和我一起走路是不是很累?”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就是头一次,经验还不够。”童希贝笑得有些僵,她想了想,说,“我看电视,有些……盲人走路时好像都有根棍子的。”
  “那是盲杖。”
  “对对,盲杖,你用吗?”
  “不用。”
  “为什么?”
  “不喜欢。”
  “……”
  “童希贝。”
  “嗯?”
  “你是不是对我很好奇?”
  童希贝大惊失色,说话都结巴了:“没,没,没有啊。”
  “好奇是正常的,和你说了,不用紧张。”阿岳笑得很浅,神情并没有异常,“我知道你并不习惯和我相处,其实,我自己也还没有习惯。”
  “呃?”
  “我看不见,才三年多。”
  听到他的话,童希贝的心脏怦怦地急跳起来,她问:“你今年多大?”
  “三十一岁。”阿岳回答。
  “啊?你才三十一岁呀?我还以为你起码三十五岁了呢!”童希贝夸张地大叫。
  “我看起来有这么老吗?”
  “瞧瞧你的头发、胡子、穿的衣服!”童希贝啧啧感叹,“阿岳,你真应该向唐飞学学怎么穿衣打扮,年纪轻轻的,把自己搞得像个糟老头一样。”
  “我向唐飞学?”阿岳哈哈大笑,“唐飞才不会答应。”
  “为什么?”
  “秘密。”阿岳晃了晃脑袋,“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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