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未央一愣,随即笑了:“我以为,你不打算对我说的。”
“若非因为我,你也不会受到攻击,可我还在对你隐瞒,对不起。”李敏德轻声地说着,显然十分自责。
他生得出众,虽然年纪还小,肌肤却如白玉般隐隐透明,眉眼舒朗,体内似蕴含着日月光华,就像是为把浊世照亮才出生到人世间一般。任谁也舍不得谴责这样一个少年,所以李未央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没什么,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姜雷说,若是我想要你平安,就该离你远远的……”李敏德一时气血上涌,脱口而出。
李未央微挑了眼尾,眸中含着柔光,忍不住伸手又要去摸他的头。李敏德眼中一亮,只是片刻后不知想起了什么,头往边上一偏,李未央的手落了空,砸了下来。
他尴尬地偷看她一眼:“我……我……我已经是大人了!”
李未央失笑,他在她眼里还是个孩子,他却叫嚣着自己已经长大了。
李敏德白皙的肤色上,像涂了胭脂。
李未央想笑,却认真道:“是呀,敏德已经是大人了,所以你可以保护好自己,也能保护我,是不是?”
李敏德一愣,随即意识到了什么,眸光一下子暗沉下来。李未央也不催促他,直到他自己想通了,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道:“嗯!”
老夫人因为李长乐在公主宴会上的行为,觉得十分丢脸,便命她去山上清修数月,避避风头,对外则说她生了病,留在山上养病。这件事情一度在京都引起了很大的风波,大夫人十分恼怒,一时气得病倒了。这一病,就是三个月。
立雪堂
“敏德的字已经超过我了。”李未央笑着说。她嘴角微翘犹带笑意,如三月春风拂面。
李敏德显然并不在意,笑着道:“三姐喜欢书法吗?你若是喜欢,我可以请老师……”
李敏德身边,近来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人,李未央不用问,也知道他的身份一定非常特别,才能驱动无数本不该出现在大历的人。但是他不说,她也从来没提过。只是如今有一件事,她却非常想知道。放下手里的宣纸,她轻声道:“大夫人院子里……”
李敏德微微一愣,随后漫不经心道:“哦,三姐说的是大伯母重病的消息?”
李未央望着他,不知什么时候,每当她不注意的时候,李敏德的眼睛就会变得极冷,仿佛是寒潭底下千年不化的寒冰,微微矜持上扬的眼尾带着一种可怕的冷漠。他的面孔脱离了少年时雌雄莫辨的美丽而今姿容越发冷艳。
阳光正对着他,他半眯着眼微微抬起眼睫看她。这个角度显得他容貌分外出色,让近距离望着他的人几乎失了心魂。
“三姐,为何这般看我?”
李未央笑了,道:“我听说,大夫人的院子里出现了鬼影,似乎……这件事和你有关系。”
李敏德眼里的戾气一闪而过,很快化为天真的神情:“三姐,我是个无依无靠的人,我能有这样的力量去震慑大夫人吗?”
李未央笑了笑,轻轻道:“不要装了,我都猜得出来。”
李敏德笑而不答。
李未央见他不愿详谈,也不勉强,横竖她要到了她想要的答案,便也不再追究,笑了笑,便转身离去了。
等李未央一走,李敏德立刻对身后道:“怎么做事的,为何让她发现了?”
身后的人诚惶诚恐地跪下:“小主子,这件事情很隐秘,县主是不会发现的。”
“三姐是非常聪明的人。”说起李未央的时候,李敏德神情温柔而专注,可是等他转过脸来,话中却充溢肃杀之气,“传令下去,暂时停了那件事。”
“可是……”
李敏德微微偏头,眼神阴鸷地看着他,低柔地道:“有问题?”
对上那双隐含戾气的眼,那人便惶惶地低下了头。
自从三夫人死后,李敏德整个人都变了,大概除了李未央,没什么能让他放在心上的。那人暗叹,却也知道无力劝阻,欲言又止,半晌后终究还是开口:“其实小主子本不必如此麻烦,可以杀了李夫人……”
李敏德神色未变:“杀了她?一是容易暴露我的身份,二是太便宜她了。”
“小主子,上次刺杀后,这里已经不太安全,您是不是尽早回国……”
“此事不必再提。”李敏德轻触李未央碰过的宣纸,头也不回地说,“退下吧。”
我,无论如何,都无法与她分开。
我,真的想留下来。
留在这个人身边……
大夫人的病越来越重了,按道理说,李未央是要亲自来看望一下。
只是她一进门,杜妈妈便用极为警惕的目光看着她。李未央抬眼看了一下周围,到处贴满了纸符,桌子上还放着一碗符水,大夫人头上戴着抹额,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
“三小姐怎么来了?”杜妈妈赶紧迎上来。
李未央微微一笑:“今日去向老夫人请安,听她说起母亲病了。唉,我身为女儿,自然应该来看一看的。”
床上的大夫人猛地睁开了眼睛,面色虽然枯瘦,但一双眼睛里却是无限凌厉,气势丝毫不减。
李未央看了她一眼,笑道:“母亲可好些了吗?”
会好才有鬼!先是大小姐被老夫人逐去山上思过,然后是大夫人被气病了,如今院子里竟然还出了闹鬼的事情,大夫人的病情变得更严重。最可恶的是,现在看到李未央气色红润、活蹦乱跳,大夫人更觉得自己的心头像被插了一把刀,鲜血淋漓。
“我没事。”大夫人强行压下心头那股火,勉强笑道,“劳你担心了。”
李未央看得出她言不由衷,随后道:“听说大姐在庵堂里修身养性,如今懂事多了。”
大夫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李长乐不知道写了多少封信回来,又哭又闹地要回来,可是无论自己怎么求情,老夫人都不肯松口,让一个如花似玉的孙女在深山里面待了足足三个月。
李未央随后又叹了口气:“母亲这儿,晚上未央实在是不敢来的。”
大夫人一愣:“为什么?”
李未央环视了一圈,仿佛在寻找什么,回过头来却是嫣然一笑:“听说这屋子里不干净,母亲都吓病了,我胆子小,又怎么敢来呢?”
“李未央!”大夫人断喝一声,怒气冲冲地看着她,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床上爬起来。她缓了一口气,冷冷道,“我福大命大,一般的妖魔鬼怪都是不能侵袭的,以后这种胡话不得再说!平白失了身份!”
李未央笑道:“母亲说得是。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呀,母亲慈善大度,想来那鬼也不会随便找上您的。”
大夫人望着她离去,气得眼睛翻了白,一下子晕了过去。
时间很快过了一个月,恰逢京都的花灯会,自然是一派繁华胜景。马车一路行来,只见到城内布局严整,鳞次栉比,建筑雄伟,道路宽阔,随处可见青槐弱柳种于路旁。待华灯初上,沿街的酒楼里传出一片丝竹欢笑之声,中间又夹杂着猜枚行令,达官商贾、文人墨客及贩夫走卒皆云集在此唱曲闹酒。廊下桥上,满眼望去,到处是形状各异的美丽花灯,各式各样的货物在灯火阑珊之中各显其美。